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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六十(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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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笙语紧紧咬着发白的樱唇,背上的伤痛发出撕心裂肺的痛楚,但她个性倔强,当下只能强忍着不叫出来。
瑾瑜公主看见笙语这副模样,方才想起她带伤在身,她的手指轻抚在笙语的唇上,彷佛想帮助笙语解除痛楚,嘴里柔柔地道:「来,我帮妳处理伤口。」
听到瑾瑜公主的柔言软语,笙语不禁怔住了,此时二人相距不过一指,她甚至可以感受到瑾瑜公主说话时呵出的热气,但感受至深的却是瑾瑜公主久违的温柔。
还记得当年中秋之夜,瑾瑜公主就是这样温柔地把自己抱着,笙语甚至可以忆起当时芳心悄悄溶化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
浩瀚宇宙中彷佛只剩下瑾瑜公主一人,耳里眼里心里的都是她,只有她才能填满自己的心房,没有遇见她之前的生命淡而无味,有了她之後每天都是最精采最值得回味的故事。
笙语只懂得静静地凝视着瑾瑜公主,当年的身影跟今日的重叠,眉梢眼角依然是那使她眷恋的轻柔蜜意。
「怎麽了?」瑾瑜公主微微一笑道,这丫头怎麽看着看着就呆了,自己该不是美到这地步吧?
「没事……」笙语回过神来,她退後拉开距离,却触动了背上伤口,使她不禁脱口轻呼一声,她想再咬着下唇,却发现下唇早已经咬得出血,只要轻轻一碰就在发痛,她只能紧抿着唇强装镇定地道:「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笙语心中不断重复告诉自己,瑾瑜公主的温柔全都有目的性,撕开糖衣之後都是触动惊心的狠毒阴谋,她对自己的好不过是为了他日利益而已……
「妳怎麽能自己处理背後的伤口?」瑾瑜公主微微提高音调,这人怎麽这般不会照顾自己?
彷佛看透了笙语的顾虑,瑾瑜公主握着她的双肩,却又不敢握紧,只是把小脸靠前,鼻尖碰着笙语的鼻尖,道:「妳今天为救我而受伤,我照顾妳是我应份之事,因为这是我欠妳的。」
原本这不过是瑾瑜公主为了让笙语不再顾虑的措词,可是在笙语耳里听来却成了瑾瑜公主划清界线的表示--对,她对自己的好哪里是发自真心,不过是因为她欠自己的而已。
笙语冷冷一笑,甩开瑾瑜公主的手,却又再次触动背上的创伤,她的五官都痛得扭成一团,还是要逞强地道:「我不用妳报恩。」
瑾瑜公主发觉眼前人闹起别扭来真是不可理喻,当下不再说话,五指极快地封了笙语身上的重要穴道,使她不能再动。
「瑾瑜公主妳……」笙语怒道,瑾瑜公主却轻佻地笑道:「妳想我封妳的哑穴吗?」
笙语只能狠狠地瞪着瑾瑜公主,嘴巴却自觉地闭上了。
「这才是我的好笙语嘛。」瑾瑜公主嫣然微笑,笙语双目触及这般倾倒众生的微笑,心跳不禁加速,她转开目光不敢再看。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不再为妳倾心?
为什麽每次都是抵抗不了妳欲擒故纵的温柔?
为什麽明知一切都不过是计谋,心跳还会为了妳不经意的暧昧而加速?
瑾瑜公主一手拉下笙语的裙子,露出背後那一大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那老虎的爪子还真的狠毒,就这样一抓竟然抓得皮肉都往外翻,此时有些伤处已经结痂了,暗紫红色的看起来就像扭动着的毒蛇,彷佛随时就会吐出鲜红的舌头。
饶是瑾瑜公主出入生死,此时她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毕竟看着这柔弱的肩背为自己受上这般严重的伤,她再是冷酷无情也为之感到可惜。
只要再深一点点,或者是自己出手再慢一点点,此刻笙语便是冰冷的尸体,自己也只能死在这小岛上。
原来自己跟她距离鬼门关不过是半步之遥。
「抱歉。」瑾瑜公主突地很认真地说道,她为人恩怨分明,虽然为求利益会机关算尽,但谁对她有恩,她是必定会放在心上的。
「抱歉什麽?」笙语似乎想不通。
「如非我一时冲动挑衅那头老虎,妳也不会弄成如斯田地。」
笙语还是首次看见瑾瑜公主这般认真,因为以前她总是对什麽事情都漫不在乎,总是一副充满把握的自信模样。
其实,瑾瑜公主还是会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对吧?
「不用抱歉。」听见瑾瑜公主主动示弱的言语,笙语不禁腼腆地道:「那……不算什麽。」
「如果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而牺牲性命也不算什麽,那什麽才算得上大事?」瑾瑜公主轻轻地道,她成长在宫廷之中,从未感受到真心真意,目里看的耳里听的都是人情冷暖,此时突然被笙语这般倾心相待,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瑾瑜公主轻轻地把笙语垂在背後的长发掠到她的胸前,然後小心敷药,瑾瑜公主还是生平第一次为人敷药,从小至大从来只有别人服侍她,何来她服侍别人呢?所以手上的力道也不算轻,使笙语不禁咬紧双唇忍痛,伤口就像被烈火灼伤似地火辣辣作痛,瑾瑜公主却依然没有停下来。
她坐在笙语後面为笙语敷药,眼见眼前人的身子渐渐缩起来,瑾瑜公主不禁开口问道:「怎麽了?」
「没……」笙语紧皱眉头,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痛,冷汗却已经不断滑下,瑾瑜公主的力道还真是不是一般的大。
看见笙语隐忍的侧面,瑾瑜公主不禁略一颦眉道:「我的力道太大了?」
「还好……」
瑾瑜公主放下手,深深吸了口气,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用轻柔的力道为笙语敷药,她凝视着伤口的眼神专注认真,笙语则衣衫半褪地在让她敷药,火光映在二人的脸上,使她们苍白的脸色都添上一点的嫣红。
药终於上好了,笙语想穿回衣服,瑾瑜公主却一边用凉透的开水洗手,一边道:「妳先趴在石上,让敷上的药可以快点乾掉。」
笙语听话地趴在石上,却发现自己坐着的石头竟然披上一大块毛茸茸的虎皮,摸上去温暖舒服,比冷硬的石头好多了。
「谢谢公主。」笙语低声道,由於她的头往下,所以瑾瑜公主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瑾瑜公主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什麽好说,当下道:「这些草药是我从森林里找回来,对妳的伤口应该会很有帮助的。」
「嗯。」笙语应了一声,她从未试过在外人面前暴露身子,想起此刻自己丑陋的伤口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现在瑾瑜公主面前,心中不禁既羞赧又自惭形秽。
「公主,妳从来没有欠我。」笙语突地说道,她依然低垂着头,续道:「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瑾瑜公主看着那孤独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那种又酸又苦的滋味实在非笔墨能够形容。
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我值得妳对我这麽好吗?
我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公主而已,仗着自己的高强武功丶至高地位跟绝色美貌来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却从未对任何人交托真心,这样的一个我,不值得妳牺牲性命。
世间上从来只有利用跟被利用而已,瑾瑜公主从不相信真情真意,可是今天她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人间还有真情,因为连这样满手鲜血的自己,也会有人愿意倾心相待的。
「我对妳好,也是我心甘情愿的。」瑾瑜公主柔声说道,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会格外温柔,大约是因为想对她好吧。
瑾瑜公主从未有过想对人好的感觉,她每次的微笑背後都是机关算尽的狠心,这样不求回报的纯粹是从未有过的。
很奇怪地,瑾瑜公主心里竟然没有吃亏的感觉。
瑾瑜公主走上前开始烤着虎肉,然後把烤好的虎肉串好递给笙语。
笙语接过串着虎肉的木枝,但由於她是趴下的缘故,而木枝也十分狭长,所以她根本不能把木枝上的虎肉伸进自己的嘴里,当下欲坐起来吃虎肉。
瑾瑜公主听见背後传出声响,转过身去看却发现笙语已经半坐起来,她皱着眉道:「趴下来吧,这会让药草更快渗进身体里的。」
「可是我吃不到东西……」笙语抿唇道。
瑾瑜公主看了看木枝,又看了看笙语,立即明白情况,她一手拿过笙语手中的木枝,一手往木枝一切,半截木枝随即断开,断口整整齐齐,就像是用刀锋切开一样,反正她们都知道对方会武,瑾瑜公主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笙语面前隐藏武功。
笙语又接过木枝,这次她终於吃到虎肉了,但她却发现瑾瑜公主的武功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厉害。
瑾瑜公主稍稍退後,靠着笙语趴下的大石而坐,静静地凝视着火光,这使她的眼睛有点发痛。
笙语咬着木枝上的虎肉,不知不觉之间竟然靠在石壁上凝视着瑾瑜公主的背影,深紫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这双柔软瘦弱的肩膀上到底负上了多少秘密?她的冷酷狠辣是与生俱来还是被皇宫这种容不得真心的地方培养出来?
她突地发现,自己很想很想去了解瑾瑜公主,很想知道关於她的一切,很想为她分担她肩上的责任,使她不要再这般猜疑着过日子……
笙语想告诉瑾瑜公主--
她,至少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