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诩良/郭荀]落子敲月凉》山高月晓

3、第二章 贾诩

　　之后几日，张良未曾踏出府门半步，除了与家人相处，多数时间都泡在书房。
　　青年首先将府内大大小小的书籍全都通览了一遍，然而他这样的情况过于特殊，几乎没有相关的记载。几天下来，张良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无奈只得从长计议，主要精力也放到了当下的时势上。
　　青年给自己的功课主要分两个部分，一是补齐自己缺失的历史，二是尽可能多的熟悉现在的形势。
　　第一项相对简单，也基本不需他人帮忙。经过一段时间，张良对隶体已经很是熟悉，一目十行将汉朝历史通览一遍，主要侧重于政治和军事的沿革，倒也没有花很长时间。
　　惟独秦末汉初那一段，他全部跳了过去，未曾读过一个字。也没有什么确切的原因，只是本能的觉得，若是读了，便再也回不去。

　　第二项任务相比之下要艰难的多，这是个群雄并起的时代，各方势力的复杂程度远在张良的意料之外。

　　张济的书房里，早就有事先整理好了的各式各样情报，分门别类搁在书架上，虽然大多过了时，用来给他熟悉环境却还是绰绰有余。
　　由于地名与秦末相比有了一定变化，张良将自己认为有用的情报分拣出来之后，又对着书房里的地图重新合了一遍。
　　首先是坐拥冀州和并州的袁绍。袁家号称“四世三公”，又是讨伐董卓的十八路诸侯之首，在所有势力中是为最强。其弟袁术坐镇寿春，并从孙氏得了传国玉玺，实力也不容小觑。
　　其次便是他回家路上听了一路的曹操，在众人对天子弃之不理的时候，他带着人马把皇帝迎到自己的都城许昌，成功地提升了自己在士子中的威望……还和袁绍处于结盟关系。
　　接着是江东孙氏，孙坚之子孙策，人称小霸王，武艺了得，虽然暂时未有建树，但一般旧臣都对他忠心耿耿，日后或有作为。
　　徐州的刘备，自称中山靖王之后，有结义兄弟关羽张飞……
　　襄阳刘表，之前与自家缔结了盟约。
　　再有就是西凉的马腾，益州的刘璋，北平的公孙瓒等人，由于属地偏僻，资料相对较少，暂时也不会对宛城构成威胁。

　　将阅过的卷轴重新放回原处，张良按了按太阳穴，他如今才算是对当下的情势有了个初步的了解。而这些东西，再复杂多变，到底还是他曾经习惯的，真正令他头疼的还是张绣学的枪法。
　　武学是他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张绣既然会，他若不会，身份存疑是迟早的事。即便头脑再好，若是关键时刻无法自保，也是白搭，何况他还没有自负聪明到这个程度。

　　起初，张良只想着先找套基础的枪法练起，至少不会立刻被看出破绽。但马上就发现这方法根本行不通。
　　张良住的主院在张府的中心靠北的位置，前面是书房，再往南是会客的地方，邹氏和孩子住在靠东的院子里，而西面则有一块演武场，用林子和假山与府内隔了开来。
　　之后几日，张良都起的很早，几乎是天还没亮，就带着自己的银枪来到那块林子里。他并没有选择演武场，鉴于他目前的水平，还是选个隐蔽些的地方比较好。
　　就这样练了两天，却毫无进展。张良发现普通的枪法与自身的内息流转根本合不来，每每出招，总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但那么轻易就放弃的话，便也不是张子房了。隔日，青年有了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太守府的安全，是由一队卫士专门负责的，可能是张济留下的亲兵。队伍里都是些年轻的军士，几日功夫，张良也差不多与他们混得熟了。
　　青年踱到门口，恰好见到当值的林叶。
　　今日就请他来帮个忙好了。
　　据张良观察，林叶是个甚为老实本分的人，恰好符合他的要求。
　　“阿叶。”
　　回过头来的青年见到张良，恭恭敬敬拱手道。
　　“公子有何吩咐？”
　　蓝衣青年笑着摆了摆手。
　　“不是什么吩咐，只是想请你陪我练练枪。”
　　“诶？”淳朴的青年显然满脑子都是上下有别，来不及反应，只呆呆的回到，“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张良也被他逗乐，展颜一笑，“午后你休息吧？我在演武场等你……啊，对了，别告诉别人。”
　　完了还眨了眨眼，愣是把人家给忽悠了。

　　下午，张良带着自家的银枪来到练武场时，看到林叶已经等在那里了。左右看看没有旁人，张良微微翘起嘴角，看来没选错人。
　　昨日他已经想得明白，对于完全没有武学造诣的他来说，要自己摸索实在太过困难，也是时候冒些险了。
　　这也是他“欺负”老实人的原因，想必对上自己的主人，上来总要手下留情试探几招，这正是张良所需要的。他的确没有关于枪法的印象，但这副身体有。经验也好，什么也好，既然是张绣学了十几年的枪法，他的身体应该已经牢牢记住和使枪的感觉才对。
　　这是他在自己力所不及，又难以求助他人的情况下，想出的下策。

　　“公子。”
　　青年应是见到他过来，一路小跑上前行了个礼。眼中熠熠闪着光，看来对这场切磋很是期待。
　　“嗯，阿叶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张良不想有别人知道，自然是不愿浪费时间。
　　抬步走到演武场左侧，银枪在右手中转了几圈，稳稳背到身后。他是主上，自然是由属下先出招。
　　张绣自小在外学习武艺，师从童渊，张良并不知道的是，林叶是爱枪之人，又是个中好手，早想讨教一二，但碍于身份，今日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自是珍惜。
　　那边青年也摆好了起手式，他本是认真之人，虽说是对自家主人，倒未见得会故意谦让，毕竟拿出真功夫才是对武者最高的敬意。

　　摒除杂念，林叶清啸一声，手中钩镰枪一震，刷地向张良刺去。
　　要的便是此刻！
　　张良维持原先的姿势不变，缓缓闭上双眼，仿佛与世间万物隔绝，天上地下，不过一个人，一杆枪。
　　林叶手中的枪却不会留情，转眼便带着破空之声杀到眼前。
　　就在枪尖与前胸衣物接触的刹那，张良动了。
　　身体本能的向后折去，右手中的枪从身后倒置换到左手，并用前者为支撑，枪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上林叶手中的枪身，同时内劲微吐，将对手的兵器震飞出去。
　　噌——
　　枪尖插入石板的声音清晰入耳，张良睁眼的同时收枪站稳。
　　一招制敌！张绣的功夫竟然是他意料之外的强。
　　尚来不及高兴，张良赶紧将方才招式回忆一遍，记在脑中。

　　啪、啪、啪。
　　“公子好枪法！”
　　三记清脆的掌声响起，伴着主人华丽的嗓音。
　　来人身穿黛青色文士长衫，约莫二十出头。栗色的发丝用头冠束起，凤眸中的瞳色偏紫，没来由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张良并不识得此人，但仅是一眼，便想起了邹婶之前提到过的——文和先生。
　　真是意料之外的年轻。

　　“公子，这位便是……”
　　抬手阻止了青年继续介绍，张良把枪递给林叶，缓缓走下演武场，对上男人打量的眼神。
　　“文和先生。”
　　蓝衣青年拱手一揖。语气谦恭，却是不带迟疑的陈述。
　　“贾诩见过公子。”男人还礼，与普通主从别无二致，先前的试探消失的无影无踪，“公子唤我文和就好。”
　　张良未置可否，眼前男子给他的感觉有些反复，方才明显的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试探，看来结果还算令人满意。青年现在比较在意的是，方才的试枪的过程，贾诩看到了多少，又看破了多少。

　　“在下此来，实是有些事要找公子相商。”
　　说罢轻瞥了眼张良身后的林叶。
　　“阿叶，你先下去休息吧。”
　　今日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可行已是一大收获，如今陪练已经找到，其余倒也不急。
　　“还请文和指教。”张良从善如流道。
　　紫瞳的男子年纪不大，直接称字倒也未有什么不妥。
　　“公子客气了，此处说话不便……”
　　张良会意，“是我疏忽了。”
　　随即引着贾诩去了书房。

　　此时天色已经偏暗，二人入了书房，贾诩带上门，张良则点了灯。
　　“主公之事，想必夫人已经告诉公子了。”男人语气中并不带询问，见张良默认，又续道，“出征之前，主公将太守印与兵符交给在下，如今交还给公子。”
　　“劳烦文和特来跑一趟了。”
　　青年郑重接过贾诩递来的东西，确是那两枚信印无错……张济竟如此深信此人。

　　“不知公子对当下形势了解多少？”
　　男人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这才是他此来的本意。
　　“略知一二。”
　　“那依公子之见，如今宛城最大的威胁乃是何方势力？”
　　……一来便提如此尖锐的问题？
　　张良略带诧异望向贾诩，对方暗紫色的眼中满是深不可测。
　　“……兖州曹操。”
　　这个问题他也自己思量过，但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只是道出了答案。
　　“哦？”男人嘴角的弧度提高了一些，饶有兴致道，“为何？”
　　“往许昌迎天子，眼光不可谓不长远，亦可见其野心。更何况自古以来便讲究师出有名，此后曹操军与其他诸侯如有争斗都将是……”
　　“天子之师。”
　　“正是。”
　　“呵……”
　　贾诩微眯起眼。
　　原以为张济的侄子必是和他一样，勇猛有余、智谋不足，却想不到，这个不到二十的公子，回来不过几日，就能如此准确的分析出当下形势。而且，他总有感觉，张绣还有所保留，要说他出去学了十几年兵法他到还觉得可信些。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

　　“公子所言与诩不谋而合，此间得失还需从长计议，在下今日便先行告辞。”
　　贾诩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待多留。
　　“天色已晚，文和不如用了饭再走。”
　　“也好。”
　　眼前青年就像是埋在地下的一坛酒，愈陈愈香……而他贾诩，对于有趣的东西，一向不缺耐心。且让他看看，张绣究竟有多少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