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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收网 ...

  •   与此同时,尚书台里两名男子正错开了对视良久的眼神,一则从容,一则邪魅,均是荡起了微笑。
      “依文若之见,此计可行?”
      玄衣男子轻叩几案,口中问着一个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
      “文和之策虽好,但若是借此机会将洛阳一系连根拔起,恐怕……”
      荀彧收了方才笑容,眼中迅速流过的一丝不忍,却被对方捕捉得刚好。
      “那时在先生门下,你便总是如此。”
      说话人正是贾诩,只见其锐利的目光直视荀彧道。
      “汉室既然如此作为,若是这边不礼尚往来,司空大人想必也不会答应吧?”
      白衣男子闻言略错了目光,没有再坚持,起身布置。

      是夜,贾诩守在司空府内,看顾曹氏内眷,荀彧守在尚书台,“拱卫”天子。根据他们掌握的消息,那群保皇的老顽固将会在今日孤注一掷。
      按照计划,司空府各属按兵不动,只等着洛阳一系将自己的底牌全数揭开,再一网打尽。打的是将计就计,以静制动的主意。

      司空府四周高处全都暗伏了弓箭手,廊下隐蔽处也早就隐匿了虎豹骑的刀斧手,只等那些“叛逆”破门而入,便可瓮中捉鳖。
      而尚书台本在宫中,此次调的是宛城的铁骑伏在城外,到时候这个勤王的功劳会落在张绣头上。
      这是贾诩提议的,他知道张绣归降之后,意外地与荀郭二人走的很近;也知道荀彧为了更好地拉拢宛城的势力一定会同意……至于自己为什么这么提议,倒也并未深究。

      玄衣男子立在厅中,百无聊赖地剔了剔油灯。根据先前传回来的情报,一切如他所料,只等最后的收网。
      董承这老东西真是丝毫没有新意,此次行动对他而言简直毫无刺激可言。
      惬意地生了个懒腰,贾诩决定出去走走,活动下筋骨,慢慢等那送到嘴边的肥肉。

      随后,便有了惊喜。

      贾诩随手裹了件披风,刚走出正厅没几步,就听到司空府大门“嘭”第一声,被大力打开。
      ……怎么回事?
      派出的探子并未回报,莫非是中途被高手击杀了?是董承等人伏的后招,或是有第三方坐收渔翁之利?
      电光火石之间,男子脑中已经转过数个念头。无论哪一个都是惊非喜,无论哪一个都不甚正确。
      因为,来的只有一人。

      是夜月色不显。
      黑暗中,只见一道黑影破门而入,辨不清容貌,但身形似乎颇为魁梧。
      左右弓箭手到底是训练有素,不需令下,便搭弓上箭,转眼数十道破空之声想起,直奔黑影而去。却见几道银光划过,箭矢被那人手中长剑拨开,“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住手。”
      声音清朗,透过内力传来,贾诩很是耳熟。男子下意识的眯起了眼,不想居然是他。
      恰逢两边的侍从举起火把,照亮了青年英挺的面庞。
      只见张绣左手执着长剑,点向地面的剑尖上血迹未干,右手高举着一块令牌,衣襟上也沾着不知哪来的血迹。
      两人互相见到对方均是一愣,随即玄衣男子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不想张绣会在此地出现,却着实让他惊喜了一番。
      “此为司空府祭酒令。”
      贾诩从下人手上取过火把,走得近了才发现张绣还背着一人,难怪方才未有看出身形。
      郭嘉……?
      今夜未免太惊喜了些,这原本应该在徐州督战的军师祭酒,怎么突然与张绣一起现身此处……男子不安分的眸子转了几转,淡淡的不豫掠过心上,接过令牌开口道。
      “扬武将军此时来司空府,不知何事?”
      张良本以为会是荀彧守在此处,故而带着郭嘉过来,不想居然遇到贾诩。此时公事在身,还不至于太尴尬。
      “祭酒情况不好,还请大人命人诊治。”
      贾诩敏锐地捕捉到青年眼中的急切,心头的不豫又重了几分。
      “我等在此尚有要事,将军一言恐怕不足以……”
      “文和。”
      话音未落便被青年截断,竟是久违的唤了他的字。
      “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司空府内。
      贾诩抱臂看着张良将背上的人轻柔地放到榻上,又睨了眼青年身上半边染血的外袍,多少看出些端倪。
      郭嘉既出现在此处,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而张良方才那句话,摆明了是清楚自己等在此处的目的,已经事先解决了洛阳那些老头子暗中培植的势力。
      真真有趣……
      郭嘉能算到己方部署不足为奇,但他居然选择脱离前线,回到许都,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玄衣男子右手食指轻轻敲着左臂,又将眼神移到榻边青年身上。
      他没有看错,眼前青年方才说话时的眼神,淡漠、坚定,不带温度。这使得张绣在自己印象中的形象产生了一丝裂痕,明明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对自己舍小取大的计策颇有异议……

      正想着,司空府的医师已经到了,凑到榻边瞧了瞧,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而贾张二人分别立在屋子两头,均是不发一言,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
      张良观察了那医师一阵,见他有条不紊,丝毫没有忙乱,知道郭嘉至少没有性命之虞,略松了口气。
      他从昨日落水开始,便一刻没有合过眼,此时已然体力透支的厉害。
      郭嘉的确是早有预谋,他们混入那支小队,是偏将军王服所属,正点齐了人手,准备前往司空府,挟持曹操家眷。
      随后的争执当中,郭嘉“不慎”落下的司空府令牌,两人身份立刻被揭破,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张良丝毫不怀疑郭嘉就是故意的,他既知其目的,又知其动机,却不好翻脸,只得夺了柄长剑,带着个战斗力为负的策士,硬生生将王服的部署砍的七零八落。
      也幸亏这群人本就不是什么精锐,见到司空府的人突然出现本就有些动摇,外加张良专挑领头的人下手,这才让他突出一条血路,背着郭嘉逃出生天。
      被如此一闹,王服这一部的部署彻底乱了套,间接舒缓了许都的局势。这本是郭嘉打好的如意算盘,张良心知肚明,却不想,那人失去意识之前,竟是朝着他抱歉一笑。

      “如此,在下也不便久留于此,告辞。”
      蓝衣青年瞥了眼远处的贾诩,眼看已经过了子时,他没有精力再来与对方纠缠些什么。
      抬腿想走,却见玄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拦在门口。
      “慢着。”
      低沉的嗓音,不容拒绝的语气,传到张良耳中,后者略蹙了眉。
      “公子右手的伤不裹一下?”
      万万料不到是这么一句……青年抬眼,恰好对上男子可称得上是温柔的眼神。

      张良先前来的路上的确遇到不少阻力,大多被他一一化解。
      唯有一次,三名高手,同一时间从不同方向包抄过来,手中利器全都直指郭嘉与他的要害。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张良左手快剑削过一人脖颈,右腿踢飞另一个的同时,矮下身子躲过第三人的长刀。不料耳边忽然闻到破空之声,竟还有第四个人伏在暗处突施冷箭。
      略微辨别了下方向,箭矢是从右后方射来,而背上的郭嘉寒气入体已经烧得失去意识昏睡过去……紧要关头,张良心中却是一片清明,电光火石之间,青年上身微偏,将郭嘉转出射程范围。然利箭乃是劲弩所出,速度极快,擦过郭嘉的袖子,深深扎入张良右臂,几乎穿透肱骨。
      忍着剧痛避开第二支箭的同时,张良咬牙将手臂上箭身折断,拔出箭头。知道此处不宜久留,迅速带着郭嘉离开,直到方才进入司空府,实是强弩之末。

      连番的恶战使张良的衣裳被血染透,已然辨不清原先的颜色,右手早已失了知觉,却不知贾诩是如何看出他的伤势来。
      眼见玄衣男子笑的无害,换了以前,张良心中对他存有信任和依赖,定然是松了心中戒备,顺着贾诩的安排,而如今……
      “区区小伤,不劳大人费心。”
      青年神色淡漠,转身离去,并未注意到,玄衣男子在他离开时一瞬复杂的眼神。

      月后,曹操平徐州,斩吕布,收张辽为将,回师许昌。
      尚书台将董承谋反一事上报朝廷,董承、王服等皆夷三族。至此,朝廷之上,再没有势力能与司空府抗衡。

      ——————

      郭嘉醒来的时候,朦朦胧胧看到一个人坐在榻边。抬手揉了揉眼,定睛一看,白衣男子温润如玉,正含笑看着他。
      “文若……?”
      “嗯。”
      荀彧见郭嘉睡得头发乱翘略有些好笑,和颜悦色的应了一声。
      “你怎么……咳咳……在这里?”
      “自然是来看你。”
      “是么……?”
      躺在榻上的男子墨色的眸子扫了眼对方,转而望向窗外。
      “主公将那‘刘使君’如何了?”
      “昨日,主公派他与朱灵一起,讨伐袁术。”
      荀彧见郭嘉问起正事,亦是正了神色。
      之前,曹操问计于郭嘉和自己,应当如何处置刘备,郭嘉主杀,而他主放,其实各有利弊,最后的决定权仍在曹操手里。
      “你说什……咳咳!”
      郭嘉闻言撑起身子,话还未说半句,便皱眉咳了起来。
      白衣男子见状也蹙起眉头:“此事主公自有定夺,你寒气入体,暂且就别费心思了,好生将养便是。”
      不想对方并不领情,纯黑的眸子凝视着荀彧道。
      “是你建议主公?”郭嘉此时已经撑起身子,亵衣松散地披在肩上,露出的半边胸膛,如雪般苍白。
      “是。”
      “妇人之仁!主公与他煮酒……咳咳……之言你难道不知?刘备心在天下你莫非不晓?怎可……咳,放虎归山?!”
      郭嘉不知是气的还是咳的,脸色潮红。
      “我都知道。”荀彧却是异常的平静,“彧还知道,祭酒水淹徐州之策,将数万无辜百姓牵连其中,北方决战在即,主公决不可再授人以柄!”
      荀彧与郭嘉思考的角度不同,解决事件的方法也不同。
      郭嘉对付敌人手段犀利,直取要害,就像一柄利刃,时刻等待着插入对手心脏的机会;而荀彧多用怀柔,因势利导,却也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就像是温水煮青蛙,对手往往感觉不到他的威胁,待到发现之时,早已深陷其中,为时晚矣。

      白衣男子见对方脸色不好,也没有再说,转而换了个话题。
      “奉孝,你擅自回许都,主公虽不会追究。”荀彧一边陈述,一边看向郭嘉,“不过,为何要带着张绣一起?”
      “随行保镖,不好么?”
      郭嘉轻哼一声,这等明显的搪塞之语,也只有他说得出来。
      “奉孝,”白衣男子沉声道,“张绣新降,你既知他不凡,又这般作为,教他如何做想?”
      “正因为他够聪明,嘉才敢出此策。”
      郭嘉亦是答得针锋相对,沉黑的眸子定定看向荀彧。
      荀彧虽与他政见不合,但对于郭嘉洞悉人心的本事向来放心,也不再多问,只是重新扶了郭嘉躺下,又顺手帮他掖好方才乱动撑开的被角。

      “文若有没有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熟悉……?”
      榻上男子声音很轻,但清晰入耳,荀彧闻言手上动作一僵,不料被对方握个正着。
      “以前在先生门下,咳咳……每次嘉一生病,师兄都会留下照顾。”
      因为发着热,荀彧的手倒要比他的凉一些,郭嘉也不管对方脸色不好,只是自顾自往下说。
      “不知文若是否记得,自己当年说过……”
      “奉孝。” 荀彧的声音如水般温润,却也如水般无从挽留,“其实彧此来还有一事。”
      手中的温度不知何时已经抽离。
      荀彧从来是谦谦君子,此时这般狼狈地打断自己,郭嘉自然知道对方是有多么不想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七日后恽儿(荀恽,荀彧之子)周岁,届时祭酒若是得空,还请光临府上。”
      竟是以这样的方式……郭嘉掩在被下的双拳紧握,待要再说什么,却见荀彧已经转身离去,抬眼只能望见其背影。

      “总是如此……”
      每当自己想要越过那条线,对方便会毫不犹豫挥剑将两人之间的界限划得更深。
      “咳……咳咳……”
      榻上男子咳嗽的声音淹没在初春的寒风之中。有人珍之重之的回忆,换了另一方却是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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