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念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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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路夕然在那天，仍然和每个星期的这天一样，加班到临近午夜，然后锁上办公室的门，提着他的黑色公文包，拖着沉重的脚步疲倦地强打精神，坐地铁回家。站台上在这个时间几乎没有人影，似乎比以往还要空旷些，清冷雪白的光大亮着，却仍然减少不了他的困意。走出车厢，寂静中路夕然甩甩头把自己推到自动贩卖机前，迷迷糊糊地投入硬币。
“咔哒。”
冰水掉落的轻响穿透了整个站台。路夕然一个战栗，突然间清醒了不少。入秋的晚风有了几丝凉意，他单薄的衬衣直接被风的舞步穿透，让身体与神经都僵硬而缓慢。他弯下腰把冰冷的水瓶捡起，贴到脸颊上，冻得自己抽了口气。眨眨眼，他叹了口气直起身来，轻声走上台阶。迈出悄无声息滑开的电子门，他抬头。
彻彻底底的惊愕。
四周不是属于城市的灯火辉煌与热闹喧哗，而是属于山野的黯淡无光与寂静无声。黑夜勾勒出群山的身影，闪烁的星光与线条模糊的银月成为仅剩的光影，入眼皆是陌生的荒凉。路夕然后退几步，无措地环视着四周。没有声响——就连夜间的蚊虫或是鸟兽的声音都没有。这里就像是一片毫无生机的生命坟墓。
他没有再犹豫，转身走回地铁站。是下错站了吗？
站台与他离开时一样，仍然是那样空阔与安静，灯光明亮，干净的地砖上反射着模糊不清的人影，盆栽如同睡着了一般轻轻低着头……没有一丝不同。
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售票处，竟然也没有工作人员。
路夕然抿紧了唇。应该还没到地铁关闭的时间，更何况现在所有灯都开着。而且他并不记得这条地铁线经过荒地。把手中沉重的公文包放下，他伸手去翻手机——
“喀。”
突然的一声轻响让路夕然几乎像被电击一般猛地转过头去，正好看到自动贩卖机的雪白灯光闪了闪，就灭了。他下意识地去瞥旁边的电子屏幕，意料中的黑屏。没等他下一步动作，从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跳闸的声响，穿透了整个空旷的站台，远处清冷的灯光熄灭了。路夕然僵在那里。连下一个呼吸都没有结束，一声声弹跳声如同瀑布般由远及近地炸开，一排排灯光一个接一个地熄灭，黑暗如同恶魔狰狞的手掌，一瞬间便笼罩而来，将他死死攥住。
整个地铁陷入绝对的黑暗。
路夕然僵硬地站在黑暗中，睁大双眼，但仍然看不清一丝光线。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他向前一步，明明是几乎无声的脚步却回荡在整个站台。他与黑暗僵持着，手指轻微地有些颤抖，耳边是自己疯狂的心跳。
……冷静。可能是到了关闭的时间，工作人员还没检查就要离开了。路夕然闭上眼，凭着脑中的记忆，摸索着向前走了几步。“有人吗？”他开口，没有用多大的声音，声线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颤抖。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空荡荡的站台空灵地回响着他有些沙哑的嗓音，好似千千万万个他在低声呢喃。
没有任何回应。
凉意扒住骨头，一点点爬上脊椎。不知是否是心中慌张而生出的幻想，耳边似乎有着轻微的呼吸声，毛毛的感觉反复温柔地擦过脖颈，黑暗中什么东西在移动，刹那他感到什么东西过来了，飞快地，他听到风的尖叫，越来越近了，像是切破空气的刀尖，突然向他扑来，就在身后——！！
“喀！！”
在打火机微弱摇曳的火光下，路夕然盯着贩卖机玻璃上自己苍白的脸。冷汗无声地从额角滑下，他屏息了几秒，随即苦涩地松了口气。勾起嘴角无奈地自嘲。他抬手胡乱把汗滴蹭掉，平息着自己疯狂的心跳。
只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握紧手中的光源，路夕然捡起自己的公文包，把刚才拿了一半的手机抽出来——黑屏。连手机都正巧在这个时候没电了吗？今天真是出奇的倒霉。抬手探照着四周，光芒同时带来了黑影，一个个抖动的诡影像是隐藏在墙壁后窃窃私语一般。看到楼梯的方向，路夕然把打火机干脆地扣上。
温暖跳跃的光似乎抢走了一切乐观的想法，连同平和的心，一同消失在虚无中。把对于光明的渴望用理智压下，路夕然安静地向前摸索着走动。在打火机消耗掉之前，他需要找到工作人员帮助他，或者找到一个可以带他到城市的人。
但那阴冷的感觉又回来了，趴在他的肩头窥视着他，带着幽幽的笑。黑暗代表了未知，路夕然不得不伸出手平举着挥舞以来判断自己的位置。说实话，这样傻透了——而且活像只僵尸。
手指突然碰到一丝冰冷。路夕然迟疑地伸手抚过那平滑的表面——似乎是块玻璃。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熟悉的布局，想要弄清这块玻璃究竟是在哪里。眯起眼，再睁开——这完全没有丝毫帮助。僵硬的手指轻轻碰触到冰块般的打火机，路夕然把它举到自己面前。
随着温暖的轻响，路夕然抬眼看到面前镜子中举着火光的自己，和……
和肩上血红眸子的女人！！！
头皮顿时一麻——什么时候？！！
路夕然惊疑地猛地转头，手中的公文包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却落了空——肩上空无一物。心脏尖叫着疯狂地跳动着，他飞快地转过身，四周环视着，像是只困兽，疯狂地搜寻着那悄无声息的鬼影，冷汗覆满后背，目光掠过一个个角落，每块黑暗都好似藏匿了什么，随时都会浮出水面绕到自己身后……
找不到那个女人。
粗喘着，慌乱地背靠在那面镜子上，路夕然用颤抖的手飞快地推了推眼镜，手里是燃烧的火苗。不远处躺着他扔出去的公文包，但此刻它已经毫无意义。路夕然从来不信神或是鬼——但他无法解释从刚才开始发生的一切。他无法说服自己那个女人只是幻觉。地铁站仍然静得可怕。
身后的镜子坚硬平滑，像个安全的依靠。路夕然喘息着，无力地将重量倚在身后。整个世界都好像陌生起来——他无法告诉自己这都是梦，因为这梦该死的真实得可怕。想要起身走向出口，但身体却因为恐惧而绷紧，他甚至无法让自己再把后背暴露在虚无的爪牙下。想想，现在要怎么办……要一直在这里待到清晨吗？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中打火机的火苗却在这时灭了。
路夕然抽了口气——他没能再得到反应的时间。一双冰冷的手猛地从他身后的镜子中刺出，一把捂住他的口鼻。路夕然瞪大了双眼挣扎着，他拼命想要掰开那双手，但氧气被禁锢着，一点点被挤出肺泡，眼前发黑，他剧烈地颤抖着，但无法呼吸，一丁点空气都没有，力气渐渐被抽走了，手脚发软，他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心脏几乎要爆炸，胸口拉扯着疼痛得几乎要死掉——
他一点一点的，被拖入了那面寒冷的镜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念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