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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难求 ...

  •   车里没有点灯,陆离终究还是选择了登车,马车车头挂着的灯笼蒙蒙透过帘子落了点光在车里,陆离人在车中还没落座,车夫已急忙催动马车,就像怕他会反悔。
      余行思发出一声轻笑,陆离不解其意,就听他道:“你明明比我先行,却才到江都。”
      余行思用着打趣的口吻,试图想唤起陆离对过去的记忆,那时他们在花下喝酒,在星空下的草原策马狂奔,在书房中你来我往的争论,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即使最后无疾而终,陆离也时常会想起它。
      可是……他却琢磨不定余行思这样的口吻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他们还回得去吗?
      “余行思?”
      陆离眉头深皱,低唤出这声名字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还有微微的余痛,而余行思“嗯”了一声,还自嘲道:“原来你还没忘我叫什么。”
      陆离很是不自在:“你来江都做什么?”
      余行思垂下眼,像在思量。但这有什么好思量的?
      过了半晌,陆离听到对面的人轻轻道:“想你。所以来看看你。”
      陆离怀疑是自己听错,他愣了许久,心中甚至不住在想他怎么可以若无其事说出这样的话?
      “把别人当傻子一样,好玩吗?”
      这话他甚至不敢看着自己的眼说。
      “想听你一句真话,就那么难?”
      余行思一僵,听懂陆离话中其他的意思,他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那些不过是借口,他顿了顿,临要说真话了舌头反而开始打结:“我是…奉诏入京。”
      “奉诏?”
      陆离眉头一跳,余家爵位并不世袭,余行思素日被称作小侯爷也仅是因他父亲在世,他在离元是有官职,但是个闲职,与中央的人也没什么联系,对皇帝而言余行思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孩子,那么他持诏入京的理由是什么?
      眉头暗攒成川,陆离想到了一件事。
      南疆镇川候叛乱。
      余行思的父亲余又为与镇川侯关系匪浅,离元又是南面入京的咽喉之地,战火从南面蔓延过来的第一道关就是离元。
      而余又为,调任离元太守二十载,在当地声名显赫,文武把持,若是他臣心坚定自是一位守关大将,但若他起不臣之心,南面祸乱一起,好不容易太平了数年的大宋朝又将起战争。
      此际余行思却持诏入京,任是陆离再不通朝局,也知道他这是入京为质,毕竟余又为膝下五女,就只有余行思这一个儿子。
      “南边战事告急,你却入京这不是要将你……”
      “不要说了。”
      打断陆离的话,余行思扯了扯嘴角,昏暗中陆离只听见余行思发出自嘲的一声冷哼。
      “我知道你不傻,你只是太懒,懒得去想太复杂的事。”
      陆离心中一揪,忍不住问:“为什么来找我?”
      余行思抬起眼,车内明明没有灯火,陆离却看到了一双星火在黑暗中闪动。
      那是余行思的眼。
      “我想求你一件事。”
      此前还不过是猜想,可待余行思真的说出这话,陆离就知道他的那些猜想要变成现实了。而余行思……昔日只知玩乐不知严酷的膏粱子弟,只身来到这满是豺狼与虎豹的京都,他为什么却独独想到来找他?找他这个早就被他抛弃的人?
      陆离垂下眼:“不管你想求我什么,你都应该猜到的,我不会答应你。”
      余行思难掩失望,他看着陆离,一字一顿,就像每一个字都重越千斤一般。
      “若关系到我一门存亡呢?”
      陆离躲不开他的眼,“既然是这样重要的事,你更不应该找我。在这偌大的江都城,有权有势能帮到你的人那么多,我只是个远游他乡才刚回来的游子,在这里我没有根基,朋友也寥寥无几,恕我实在帮不到您。”
      “你说得没错。”余行思向前抓住了陆离的袖子,“在这江都什么样的人都有,可是…我相信的人,却只有你一个。”
      陆离看着他紧紧抓住自己袖子的手,忽然就笑了:“你是不是忘了,是你说的,跟我不过玩玩,你又不是真的断袖。”
      余行思手指一僵,陆离豪不费力的将袖子从他指间抽出来。
      “求我帮你,难道你就不怕我报复你?”
      余行思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手,那只刚刚抓住陆离袖子的手:“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陆离对他发出嘲笑:“你知道我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
      有句梗在胸口许久的话,陆离终于不吐不快:“我也不是,你知道吗?”
      不知他说的什么“我也不是”,余行思满是茫然:“什么?”
      陆离看着他:“我也不是断袖。”
      余行思瞪大了眼:“可是你…”
      陆离直勾的看着他,声音忽然就嘶哑了:“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余行思一时哑口。

      “送我回陆府。”
      冲车夫喊了一声,陆离郑重向余行思道:“告诉他,送我回陆府。”
      余行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他恍惚的看着陆离,试图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些声音:“季……舒”
      陆离冷淡的打断他:“不要叫我季舒,叫我陆离。”
      “陆离…”余行思迟疑道,“是我…对不起…”
      “我那时太幼稚……做什么都从没想过别人……可是你……”
      陆离没有回应。余行思的嘴张了又合,一向巧舌如簧的那张嘴到了此刻竟说不出一朵花。或许是心有愧疚,或许是尴尬,或许是知道无论再说什么他都将是无动于衷,余行思没有再往下说,他不想引起陆离更大的反感。
      宽敞的马车在沉默中变得狭窄起来,余行思感到透不过气,胸口压着的大石仿佛压断了他的肋骨,那种不见血的疼痛感叫他忽然想起以前的事,被田分撞破两人的关系后,他就同陆离断了来往,每次陆离来找他,他都站在大门背后,听着下人告诉陆离他不在或他出门玩去了,透过门缝,陆离那张惨白的脸还有眼中泫而欲落的泪珠在如今都历历在目。
      从前那么纯粹的东西,终究因年少不懂事而辜负。

      “大人,陆府到了。”
      不知车内的纠葛,车夫听到喊去陆府就掉头拐了回来。陆离掀廉看了一眼,见果然又回到陆府,不等余行思挽留他一跃从车上跳下来。
      余行思攀到窗边,陆离已头也不回的上了台阶,他张口要喊,陆离却像心有灵犀一样突然回了头。
      两个故交旧友隔着一条黑漆漆的街在两头对望,陆离的眉头从头至尾都没有松,余行思那巴望的眼神就像曾经望穿秋水的他,不知道为什么陆离忽然就心软了。
      他几步慢下台阶,又几步踱回到那窗边。余行思禁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季舒…”
      陆离低着头,脸上仍旧是装出的漫不经心,他没有看余行思的脸,他害怕万一看了,日后每每想起余行思都是他今日低声气弱的样子。
      “你要我帮你什么?”
      余行思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陆离等不到回答,不耐烦的又问了一次:“所以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
      后知后觉他这是答应了,余行思闪过欣喜,他张口要感谢陆离,却发现他一脸冷淡根本没看自己,那灼人的喜悦一下降到了冰点,余行思说不清心口的怅然若失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陆离从那台阶下走过来,为的不是让他高兴,他只是想听听他到底要求他什么事。
      “我想私下一见太子。”
      陆离惊讶的抬头。余行思却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惊讶,“这件事关系重大,我只能求你。”
      太子可不是他说想见就能见到的,而且他为什么要见太子?又为什么要托他?
      陆离皱了皱鼻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一言不发的调头就走,身后余行思的低唤也再也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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