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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夜下 ...

  •   见少年跑远,钟年低劝:“公子,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那人来路不明,还不知道是不是背了案子在逃。”
      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陆离道:“我看他不像坏人,也许真的有什么难处,这荒郊野林,万一他冻死了,岂不是你我造的孽?”
      “可是……”
      “嘘。”陆离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他过来了。”
      “嗯?”天色渐暗,从树林里走出的人步法不如去时轻快,陆离看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问钟年:“你看,他背上是不是有人?”
      “好像……”
      少年从树林里走出来,他刚刚窜入林中却是去背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出来,孩子面色潮红,发丝零乱的贴在他脸上,打湿他脸的已分不清是汗珠还是雨珠。
      陆离见他闭着眼,脸上写满了难受,不由问:“他病了?”
      少年点头:“他有些发烧,过几日就好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脸上却写满了担忧。
      陆离问:“他是谁?”
      少年将孩子送进车里,不给陆离拒绝的机会,他就力蹬上了马车,将钟年脸上的忧虑与防备看在眼里,少年垂下眼对钟年道:“劳烦了。”
      车簾一落,车前与车内就成了两个世界。
      少年抱着孩子坐在角落,对陆离刚才的问题,他低低答道:“是我弟弟。”
      一日的奔波坐下后,周身的疲惫就像浪潮齐齐涌上四肢,少年闭目靠在车壁上,身体放松了,他心上的弦却紧绷如故。
      看出少年的疲惫,陆离只好将许多的话都吞回肚里。
      马车摇摇晃晃的驱动,车外寒风萧飒,车内却沉默如金,不多时陆离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偶有的不适感涌上,他睡得并不好,一路翻来复去像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是夜,没有遇到人家,陆离一行只能露宿野外。
      幸在雪没下多久就停了。但树枝都被雪沾湿,生火是不行了。
      陆离倒是无所谓的说,“都在车里挤一挤,还需要什么火?”
      马车不大,四个人稍显拥挤了一些,但挨着彼此的体温取暖,还是比车外舒服很多。
      初时,少年抱着弟弟挤在角落,他衣裳半湿,人也冷得发抖,与他咫尺相对的陆离感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寒意,少年却紧紧咬着牙在忍耐。
      陆离不忍,好声说:“若不嫌弃,可以换上我的衣服,也许小了些,但都是干的。”
      少年没有拒绝,为弟弟与自己宽了衣,他换衣时马车里还有些光线,陆离就看着他手脚笨拙的为弟弟换衣,中间几次穿错,陆离看着却一次也没有取笑。
      入了夜,少年怀中的幼弟醒了。感到被困狭窄,眼前又漆黑一片左右还都挤了人,他惊慌道:“这是哪?”
      钟年驱车一天累极,翻个身没有醒。陆离睡得不好,总是睡不久就醒了。
      少年怕吵醒他们,一手捂住幼弟的嘴,在他耳畔轻声道:“阿英别怕,是我。”
      弟弟在他手下挣扎了一会,吱吱呜呜的才问出一句:“哥,这是哪?”
      少年道:“说来话长,天亮之后再与你说明。”
      弟弟张口:“可是……”
      “嘘。”少年按住弟弟的嘴,道:“车里有人,别吵醒他们。”
      弟弟还欲再问,那边醒了的陆离却再也睡不着,他摸索着坐了起来,钟年感到身边人的异动,强打起精神询问:“公子怎么了?”
      陆离挠了挠头,从钟年身上跨了过去:“没事,我去小解,你继续睡。”
      钟年闭着眼要起身:“我陪你去吧。”
      陆离按住他:“我就在车外。”
      少年扶弟弟坐了起来,道,“我同你一起。”
      幽暗中,陆离朝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问:“你也要吗?”
      少年没答,弟弟却细声说:“哥,我要。”
      陆离笑了一声,那一声在寂静里格外的清晰,少年牵着弟弟同陆离一起下了马车,本以为就在车边解决,陆离却独自朝林子深处去了,少年牵着弟弟跟上:“你要去哪?”
      陆离道:“你别跟着我呀。”
      少年不放心,还是一路跟随,树林里萧杀的风声就像鬼哭狼嚎,弟弟攀住哥哥的手臂,低声道:“哥,我怕。”
      少年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安慰。
      感到走了很久,陆离停了下来,夜风萧杀去路漆黑,前刻他睡到一半还有些迷糊,此时却猛地清醒了,他跟那小孩一样,心里忽地生出了惧意,再想起钟年的几次提醒,他忍不住小声道:“要是你想谋财害命,值钱的东西都在钟年身上。”
      少年眉头皱成了山,他眯眼看着陆离的方向,心中暗火丛生竟忘了反驳。
      两厢僵立,林中只剩久久的沉默。知道他绝无此意,陆离讪笑道:“我……我小解不喜欢边上有人,你别跟着我了。”
      少年不语冷立,却再没有跟上。等陆离回来,弟弟也解决了,三人回去的路上只剩下林子里的风,及落脚处枯湿的树叶发出窸窣的声响。
      风刀如割,这种冷却远远不及心底的冷,少年牵着弟弟在后,像是才想到似的问:“还未问过小公子名讳。”
      林风沁骨,陆离牙齿颤了颤碰到一起:“我姓陆,单名离。”
      少年问:“不知是哪两字?”
      陆离道:“五彩争胜,流漫陆离。”
      少年细念了一遍这话,轻声道:“真是个好名字。”
      陆离一笑:“谢谢。”
      见陆离没有想问什么的打算,少年又问:“你不问我姓甚名谁吗。”
      陆离挠了挠头,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起初不问,是觉得这对兄弟不会以真名示人,故问个假名还不如不问。此刻他却捉摸不定少年的意思。
      他思忖道:“公子若愿意,烦请告诉名讳。”
      原来他不是不问,而是照顾到他不愿意说才不问。体会到陆离的细心之处,少年紧迫的眉睫一松,一日的紧张,在此刻是真的放松了下来,他低低道:“本不愿意,现在……却是愿意的。”
      陆离不解,他停了下来,朝少年的方向看去,“为何?”
      新雪的天是灰蒙的,林子里似蒙着一层淡淡的银辉,虽没有灯火,却隐隐含着夜光,仔细去看的话,依稀可辨人影。
      少年想了想,对陆离道:“不为何,只因我愿意。”
      陆离一笑,想罢又是一阵低笑,他道:“也是,有些事就是这样,没有缘由,兴致所起罢了。古人雪夜访友如是,我如是,公子亦如是。”
      听明白他是不会究根问底的人,少年抿着嘴想笑,于此境地又实在笑不起来。
      弟弟听不懂他们打的谜语,却明白自己的处境,他紧紧攀着哥哥的手臂,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少年道:“我姓赵。字定持,小弟敛英。若来日能与小公子再见,今日之恩,定当重报。”
      “重报?”陆离一声轻笑,埋头又走起来,大道漆黑,树林深错,他一边走一边道:“我与你,又有什么恩?又怎么当得起你的重报?”
      说罢他晃了晃头道:“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少年闪过一丝羞愧,陌路相逢,得此一遇,即使他什么也不图,赵沈知却知道自己是毕生也难忘的,如果他这一生,还未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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