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卡与收藏家》不言羽

3、-虚荣之花-

　　名为拉尔维伯爵小姐的少女和菲林伯爵的夫人的女性住进弗格庄园的时候洛斯卡正在花圃里忙碌。
　　老花匠这两天身体不好回家休养，所有的地就成了洛斯卡的责任，而他显然对这个责任非常有信心。至少在兰特宁可伯爵询问他是否需要帮手的时候他就很严肃地拒绝了。
　　“这可是我的工作，你不要来打扰。”
　　伯爵是有点不明白他白天黑夜在花圃里干什么，不过谅这位旅游爱好者也不会在他家的花园里种植什么食人花之类的东西，他还是放心把自己的花园交给他的。不说别的，这几年来洛斯卡带回来的奇异花卉的种子还是让他感到很有趣的。
　　“拉尔维伯爵小姐是你未婚妻吧。”很是后知后觉在这里吃喝不付账的旅游爱好者某天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
　　这让兰特宁可伯爵在心中感慨这位仁兄终于能关心一点他这个房东了，“没错。”他们在十多年前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就经由父母的关系来确定了婚姻，现在已经差不多要举办仪式了，也是因为如此伯爵小姐才拉着自己的闺中密友来到这里暂时居住，为了适应环境吗。
　　洛斯卡用沾满尘土的手指挠了挠头，也不在意漂亮的金褐色头发上也沾上泥土，“她很漂亮，就是和这座庄园不太搭配。”他倒没有说和庄园主人不太搭配。
　　“哦？你见过她了？”伯爵记得拉尔维小姐是个有些洁癖的标准贵族女子，她很漂亮，但那种漂亮是搭建在修饰和刻意的装配上的，她的神情永远带着贵族的高高在上和冷傲。住进来已经有一周时间了，她俨然就像是庄园的女主人，庄园的佣人们可都不喜欢这位小姐。也因此没有人将洛斯卡并不是花匠而是庄园主人的朋友这件事告诉她。伯爵则以为这位小姐是绝对不会踏入让她觉得比较“脏”的花圃种植区的，也无意介绍两个人认识。
　　“她昨天来了花圃，说她窗户底下的花朵不够鲜艳，让我换成红玫瑰。”洛斯卡承认身高没有他高的伯爵小姐努力扬起下巴以一种鄙视他的神情说话的样子让他想笑。
　　“你怎么回答的？”伯爵不记得现在是种植红玫瑰的好时间。
　　“我告诉她现在不应该种植红玫瑰，如果她喜欢的话我可以帮她换一种颜色更鲜艳的品种。”洛斯卡摊摊手。他好像应该问眼前的伯爵先生要点工钱。
　　伯爵的脸上带上了笑意，“她肯定不高兴了。”
　　“嗯，她说要开除我。”洛斯卡无奈，“可是我不记得你有聘请我。”那位小姐即使是在这位说的时候也带着贵族的高不可攀，让洛斯卡颇为佩服。
　　“哦——”伯爵拖长了音调，“那我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先聘请你做我的园丁，然后再根据我‘未婚妻’的要求开除你？当然，如果你说的礼物在这段时间里我还看不到的话……或许……”
　　“那个啊。”洛斯卡一副我刚刚想起来的表情，“现在还是半月的状态，大概再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能够完成了。比起拉尔维伯爵小姐，还是菲林伯爵夫人更好相处，你不考虑换一个吗？”
　　迎着他狭隘的暮光，有着浅茶色头发和淡紫色眼瞳的兰特宁可伯爵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免了，我可不希望多一个女权主义者在家里。”
　　菲林伯爵夫人，她并没有嫁人而是伯爵家真正的当主，以其强悍的作风和彪悍的言行在贵族圈中甚为著名，绝大部分男性都对这位女士表达了言行一致的尊重——毕竟谁也不想让这位言辞犀利的女士批评得抬不起头来，伯爵夫人向来秉持公正有什么说什么。也因此她和诸多的贵族女性有着非常良好的交往。严格来说她同拉尔维伯爵小姐并不怎么熟悉，不过因为她的家族和拉尔维家族很是接近，两家近邻之间的走动自然多。这一次收到拉尔维伯爵的邀请陪同小姐来到弗格庄园她也比较积极。尽管她私底下和伯爵说过他和伯爵小姐在性格上并不怎么完全合适。
　　这位伯爵夫人在待人接物上都带着一种男子般的豪爽，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伯爵家的当主而看不起别人的感觉，有很多生活上的事务她都会亲自亲为，让佣人们觉得这样一位主人是相当好相处的。
　　拉尔维伯爵小姐和兰特宁可伯爵并不怎么合适，这是菲林伯爵夫人和洛斯卡共同的感想。不过即便是他们也无法扭转兰特宁可伯爵即将迎娶拉尔维小姐的事实。
　　“婚礼就在半年之后，我似乎应该开始准备了。”兰特宁可伯爵微笑着去忙自己的事，丢下对他说不合适最好不要结婚的洛斯卡在原地跳脚。
　　“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和拉尔维小姑娘结婚。”菲林伯爵夫人在听说拉尔维小姐去过花园之后前来为小女孩的行为向洛斯卡道歉，她可是从佣人们那里知道洛斯卡并不是花匠的事实的。
　　洛斯卡摇摇头，在努力地用自己的工具弄松泥土，“或许他觉得伯爵小姐的漂亮和高傲足够担任他妻子的身份。”
　　“哈。”菲林伯爵夫人笑了一声，“我不以为他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尽管我是她父亲的朋友，但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姑娘不虚荣不惹人讨厌。”
　　“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她。”洛斯卡也不是没听说过那位小姐，“贵族圈里不是有很多人觉得这样才是一位合格的贵族少女吗？”所以那位少女其实有很多的追求者不是吗。
　　“男人哪……”伯爵夫人用手帕在自己的嘴角轻轻擦拭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伯爵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他马上要增加一件很有意思的收藏品一样。”这说法让她不由地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应该是我的错觉，再怎么样她也会是他的妻子。”
　　洛斯卡没有说话，他在观察地面的情况，然后拍拍手站了起来，“马上就要发芽了，正好赶上这个月的月圆。”
　　“伯爵说你总是喜欢折腾有趣的新鲜东西，这次是什么？”菲林伯爵夫人也很好奇。
　　“是一种很漂亮的花朵。”洛斯卡努力把自己身上的尘土都拍干净，站在他身边的伯爵夫人倒不嫌脏，“只在月圆的晚上开放，据说在开放的时候吃下去就能够让人获得无与伦比的美貌，不过这个传说还要配合……”
　　咔嗒——
　　“伯爵小姐真对不起。”
　　“你是怎么搞的！”
　　菲林伯爵夫人和洛斯卡抬头，就看到花园门口一脸怒容地看着一位前来帮佣的女孩。
　　“我没看到伯爵小姐站在树后面。”
　　“那也不能成为你冒犯我的理由！”
　　眼看着伯爵小姐的表情越来越糟糕，菲林伯爵夫人向洛斯卡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走上前去。
　　“伊林卡，这是怎么了？裙子弄脏了吗？赶紧回去洗洗。”
　　伯爵夫人劝走了那位难伺候的小姐，帮佣的女孩对洛斯卡做了个鬼脸，“她在偷听你们说话。”她是存心把灰尘扫到那位小姐身上的。
　　洛斯卡笑了起来，“做得好。”
　　除去那种被传说为贵族的“气质”，美丽的容貌也是拉尔维伯爵小姐骄傲虚荣的资本，她经过刻意修饰和装点的雍容容颜在她安静的时候看起来犹如精致的陶瓷娃娃。要是让洛斯卡来评价的话，就是太过容易打碎的那种脆弱。为了保持自己的美丽，这位伯爵小姐几乎花费了自己绝大部分的时间。任何一种传说和方法她都会去尝试。不过显然洛斯卡和伯爵夫人并没有完全了解这种对“美貌”的顽固追求。
　　月圆的时候，洛斯卡把兰特宁可伯爵，菲林伯爵夫人和拉尔维伯爵小姐都请到了花园里。
　　“这就是你要我们来欣赏的东西？”伯爵小姐表现出她的不屑，这几天她已经从菲林伯爵夫人那里听说了洛斯卡的身份，但对这位庄园里的常客显然更加没有好感了，“一根光秃秃的杆子？”
　　就在他们面前，一根长长的植物枝干从泥土里钻出来站在面前，几乎有一人高，没有丝毫的叶子来做修饰，就好像它就是一根绿色的木杆一样。
　　“别着急，可爱的小姐。”洛斯卡看看天色，“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想你会喜欢这种精彩的。”
　　明晃晃的银盘爬上了中天，在熄灭所有人工的灯光之后它洒下的辉光照耀着这片土地。就在绿色杆子的顶部，慢慢形成了一个绿色的芽，它逐渐成长，逐渐膨大，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扩张。
　　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绿色的花萼上爆发出了红色，鲜血一般绚烂，他们仿佛能听到包裹着花骨朵的外层花瓣因为爆发的力度太大而受到推挤的声音。就在他们面前，一朵足有人脸大小的血色娇艳花朵绽放开来，凄清冰冷的月光丝毫不能消减它的艳丽，反而让它显得突兀和毛骨悚然的美丽。仔细去看能发现花心是耀眼的宝蓝色，连带着靠近花心附近的花瓣上也有斑斑点点的宝石蓝，这两种跳跃的颜色组成了月色下最突出的美丽。
　　“真美……”伯爵小姐的眼中就只容下了这种美丽。
　　“我找了很久才在丛林深处找到这种花的种子，可惜在丛林之外就算用尽办法我也只能让它开放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而已。”洛斯卡叹息。
　　“可惜。”兰特宁可伯爵满脸的惋惜。
　　月亮逐渐倾斜，完全绽放的花朵又逐渐闭合起来，又变成了他们刚才看到的那个花骨朵样子。
　　“明天早上还能再看一次。现在先请诸位回去休息吧。”洛斯卡说话的语调就好像是一位正在表演拿手戏法的魔术师。
　　然而等到第二天他们在花园门口遇到的时候谁都没有看到拉尔维伯爵小姐。
　　“她的房间里没有人，我还以为她先过来了。”菲林伯爵夫人感到奇怪。
　　他们决定先进去看看。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就在那株神奇的植物旁边他们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伯爵小姐。
　　“怎么回事？”
　　“快叫医生！”
　　兰特宁可伯爵上前扶起伯爵小姐，惊讶地发现伯爵小姐美丽的面庞上现在满是恐怖的黑色斑纹。就在伯爵小姐松开的手掌边上，那枚被采摘下面的花骨朵已经被啃食了三分之一，露出里面漆黑色的花瓣。
　　伯爵小姐被送进了医院，几天之后他们被告知伯爵小姐并没有大碍，但是她脸上和身上突然出现的黑斑不管医生用什么方法都没有办法去除。这令这位伯爵小姐彻底崩溃，被自己父亲接回家中后闭门不出并取消了和伯爵的婚约。她的美丽不再，就好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
　　菲林伯爵夫人为了安慰照顾这位年轻的小姐住到了她家，弗格庄园中又只剩下两位男士。老花匠又回到了庄园，洛斯卡整理干净自己又跑去和伯爵先生喝下午茶了。
　　“花很美，不过你好像一直没有告诉我它的名字。”伯爵的红茶飘散着香气，温暖室内。
　　“虚荣之花。”洛斯卡不客气地蚕食伯爵先生的茶点，“在晚上它有鲜艳的红色和蓝色，在白天它就是漆黑色的。晚上的时候吞下它的花瓣能带给人无比的美貌，白天的时候吞下它则会长出黑色的可怕斑纹。它只会在夜晚绽放自己的美丽，而无法在白天显示自己的虚荣，所以它永远高高在上，没有叶子来保障它的生命必需，所以只能够开放一个晚上一个白天。”
　　“洛斯卡，你这么说让我觉得你好像是故意的一样。”伯爵先生看着自己杯中清亮的茶汤，里面倒映出自己的容貌。
　　洛斯卡忙着消灭茶点。
　　“你是用那朵已经凋零的虚荣之花来代替那位伯爵小姐吗？你要知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位虚荣的漂亮小姐来成为我的一个完美收藏品。”
　　旅行家洛斯卡眨眨眼睛，擦了擦嘴角的食物残渣，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