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杂物店》浅酌朝夕

9、第一章 渴求

　　当分数表和排名表都下发下来的那一刻，全校都响彻着不同心情的唏嘘嗟叹，几家欢乐几家愁嘛，难免的。
　　班主任捧着排名表，圣旨似的宣读了全班前十名同学的名字，和全年级前十名的同学，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眼镜，分别赞誉了进步的和批评了退步的，然后眼神一转就转到了程函同学的身上，用慷慨激昂的声音大加赞赏了程函同学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一这一光辉的荣誉。
　　同学们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都投射到程函同学的身上，那目光里包括的自然不仅仅只有羡慕、赞叹等这样的褒义词了，也有一些如同“嫉妒恨”这样的情绪在的，程函单手撑着脑袋，半垂着眼眸，享受着来自全班同学的注目礼，这一切，他都太习惯，这一切，他也都很向往。站在云端处的感觉，是迷人的，这一刻的满足似乎证明了之前所付出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程函慢慢的用食指划过排名表上自己的名字，嘴角勾起一个极大的弧度，今天的阳光似乎格外让人心旷神怡。
　　领取了暑假作业，程函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慎重小心的把排名表收好就自觉的帮易峰收拾桌子。
　　“啊，说恭喜都腻味了，不如等你下次没得第一的时候我来说点别的安慰你好了。”
　　程函白了他一眼，“你这次也有进步，进前十了。”
　　易峰不在意的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往书包里塞，耸耸肩说：“我妈才不会因为这个而特别给我准备一桌丰盛的大餐呢，反正只一要我开心，哪怕去流浪都可以。”
　　程函笑了一下，“是啊，阿姨真好。”
　　易峰收拾好东西一手勾住程函的脖子往外走，“你这次终于也能跟伯母交差了，挺好的。”
　　程函似乎吐出一口气，“是啊......你这次暑假又要跟着你哥出去社会实践？”
　　“嘿嘿，这次不同哦，我爹说趁着暑假全家人一起出去旅个游，散散心。”
　　程函眼神跟着暗了暗，“真好。”
　　易峰说：“你也一起去吧。”
　　程函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摇头，“你们全家总动员，我去干嘛啊？”
　　易峰眯着眼睛笑得不怀好意，“媳妇儿，你负责给我暖被窝啊。”说完就赶紧夹紧尾巴跑走了，程函没好气的在后面边追边骂。
　　站在自家门口，程函理了理疯闹时弄乱的头发和衣服，收敛了笑，摸出钥匙打开门。家里已经暗下来了，只有厨房里透出一丝光亮，程函洗了手就进厨房给妈妈打下手，熟练的拿了菜切得均匀再洗干净待用。
　　程妈妈看了一眼切得很整齐的菜，淡淡的说：“还第一？”
　　“嗯。”
　　“把菜端出去。”
　　“好。”程函把菜端到饭厅，又盛了两碗饭，就在饭厅坐等开饭了。
　　今天程妈妈感觉心情还不错，又添了小半碗饭，程函小斟酌了一下，放缓了语气说：“妈，易峰说他们家今年暑假全家一起去旅游。”说完小心的看着妈妈的神色，程妈妈只是“嗯”了一声，没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他，他继续说：“嗯......易峰约我一起去。”
　　程妈妈放下碗，抬眼看了儿子一眼，“他们家去旅游，你去做什么？”
　　“我只是......”
　　程妈妈打断了他，“函函，你并不是没有家庭的人。”说完就放下了碗筷，认真的看着儿子，“而且，你也没有时间玩。”
　　果然......
　　程函绷紧了脸，心里不知道是叹息还是自嘲，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却在心里生生留下一个希望，但是还好，他并没有希望太多，所以，他现在......也并没有太失望......的吧？
　　程妈妈看着他抿紧了唇，轻声叹了口气，“儿子，你和他是不同的。”
　　“我知道！”程函忽然猛地推开了桌子站起来，直直的看着母亲，“妈我考了第一你高兴吗？”
　　程妈妈愣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程函放在身边的手握紧又松开，他轻声哼笑了一下，甩上门出去了。
　　下意识的就走到了易峰家门口，淡淡的橘色灯光透过窗子散出来，带着温暖的意味，不像自己家的灯，总是那么苍白、冷漠，即使这样还时常都不开。他当然很清楚自己家的家境和易峰他们家是没得比的，易峰他们家似乎从祖上开始一直都是这里的大户，而他家，只有妈妈。
　　其实据说他的妈妈的家庭也是个十分不错的家庭，不幸的是，在大学的时候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大二的时候不小心怀了孕被校方劝退。她为了爱情执意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搞得家里很难堪，被扫地出门，但最终，只落得一个始乱终弃的下场。他只知道在妈妈最苦的时候曾经试图回家过，但终于在看到了她的父亲慈爱的抱着另一个女孩儿，亲昵的叫她宝贝的时候，永远绝了念头！
　　头顶上空的星星点缀着寥落的天，怎么会有人把它们比作银河呢？稀稀拉拉的一点都不好看，还比不上路边铺了一地的树叶，至少那寥落得还有着沧桑的味道。W市夏季的傍晚连风都带着一种黏腻的炙热，吹得人心里更加烦闷。
　　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程函忽然想如果就这么走着走着就能走到天的尽头该多好？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程函心头一动，会......是妈妈吗？
　　不是。
　　是10086。
　　程函撇撇嘴，转手就把手机给关了。不想自己再失望的时候，就不要给自己希望，一点也不！
　　或许是天气太闷热了，又或许是树上的知了太喧嚣了，程函忽然有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在大脑给身体下达命令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忽然奔跑起来，听着耳畔传来的呼呼的风声，看着眼前一晃而过的电线杆，莫名的就觉得宁静下来。等他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大口喘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准确来说，陌生的是眼前的这一家看起来很有年头的杂物店，连高大的红色漆门上的金属扣环都有色泽脱落的痕迹，这家店正开在他每天必经的道路上。只是，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呢？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门缝里极快速的掠出来，程函只觉得眼前白光一晃，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撞了一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街道上早就空空如也，只有手肘上的疼痛感昭示着刚才那一撞并不是幻觉。微微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眼前的红色漆门分明是关着的，可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小巷里的路也好像变得幽暗起来，程函打了个哆嗦，赶紧加快步子走开了。
　　程函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校园后的一块空地上很久很久，久到仰头望天的脖子开始觉得酸痛不已，才收拾好心情打算回家，摸出手机打算看看时间才发现原来手机已经关了，难怪这么长时间了，她都没有打电话来问一声。
　　打开了手机，提示有两条短信，一条是易峰发来的，明天找他一起写作业。还有一条的发件人显示的是妈妈，告诉他明天要去XX培训机构学法语，并注明钱已经交了，另外告诉他，她出差了，一个星期后才回。
　　用钥匙扭开房门的时候，果然看到屋子里一片漆黑，一声“妈妈”不小心从程函嘴里滑出，在黑夜一样的房间里徘徊都没有徘徊一下就消散了，击不起任何涟漪，没有任何回应。程函也没有开灯，只是将自己用力甩进客厅的沙发里，良久都没有动弹。忽然，他冲进房间，从书包里翻出那张排名表，极其厌恶的撕得粉碎再揉成团狠狠地扔进垃圾桶。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发现床头上的钟显示的是8点半，程函猛一个激灵弹起来，忙不迭的往身上套衣服，一面朝客厅走去，“妈，你怎么没叫我......” 客厅里刺眼的阳光似乎唤醒了迟钝的大脑，已经是暑假。
　　暑假啊，别人的暑假都是怎么过的？打球、旅游、魔兽，啊，还有像易峰那样去社会实践行，这些，都是什么？他从来都不曾拥有体会过。
　　客厅的茶几上整整齐齐的搁着法语的书籍和资料卷子，透明玻璃镇纸下面压着一张课程表，程函吸着牛奶随手翻看着课程安排，不禁皱起眉头，时间掐得可真是紧，旅游？想都不要想了，就像她所说的，哪有时间啊？程函把自己收拾停当背着书包锁上门后给易峰发了条短信，很快收到了回信：我都快到你家门口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程函脚步不停：快到车站了，昨天忘记跟你说了，抱歉！
　　易峰：学神马法语啊！你乐意去？见鬼吧。翘课翘课，跟着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去，明天出发。
　　程函看着短信，仿佛可以看到那人夸张的大叫的样子，笑了一下，回复：女王陛下把钱已经交了。
　　隔了一会儿，易峰发来四个字：节哀顺变。
　　程函家境不好，程妈妈在一切可以节约的地方绝不多花一文钱，可是在有的地方也是很舍得砸银子的。对于程函来说，“钱交了”逐渐成为了一种半强迫性质的命令。那是他唯一的亲人的血汗钱，不可以有任何的浪费和辜负。
　　程函轻叹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外头明媚的阳光，前方不远的广场上放飞着几只风筝正悠然的停歇在天空中，显得那样清闲自在。他把手机静音揣进兜里，走近了培训机构。
　　暑假，比平时上课还要讨厌。

　　好吧...新的一卷，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