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杂物店》浅酌朝夕

8、第七章 生死契阔

　　“孟希，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跟我哥签下契约的呢？”
　　这个问题自从孟希自己签订契约的时候起就自虐般的不断的在追问自己，打心底的痛恨自己。
　　死亡是让人无所遁形的恐惧，这种恐惧对于才二十几岁的孟希来说来得实在太早，毫无防备。她拥有那么多的美好，同时也就拥有那么多的放不下，要怎么面对死亡？
　　谁也说不明白。
　　孟希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条当时她以为是最好的最正确的路，你能说她错了吗？
　　不能。
　　你能说她对了？
　　同样也不能。
　　***杂物店***
　　蚀媚强撑着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怀里的猫，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喃喃的说：“哥，我不想去轮回了，我后悔了。”
　　听出了妹妹口气里浓浓的难过，蚀夜只是叹了一口气，声音淡淡的说：“那就不去了。”
　　“哥，你说......”蚀媚开了个头，又摇摇头，没了下文。
　　蚀夜不问也不出声，只是这么静静的陪着。
　　不一会就听到沙发上绵长的呼吸声，蚀夜拿过毛毯盖在妹妹身上，又从她手里抱出那只也已经呼呼大睡的小猫咪，带上门出去了。
　　这时蚀媚睁开眼睛，抬起手怔怔的看着自己手里红色的像红宝石一样的光团，一行泪从眼角滑落，没入乌黑的发丝间。
　　蚀夜回来的时候蚀媚已经离开了，这他并不奇怪，他奇怪的是屋里坐着的一个人，那个人有一头火红的头发，正好奇的在他的货架边上饶有兴趣的转来转去，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惊讶的嘟囔：“啧啧啧，蚀夜你这儿可真是什么都有啊！你瞧瞧这龙胆，哎哟喂，你收集九尾狐的尾巴做什么？”
　　蚀夜懒懒的瞥了他一眼，“你来做什么？”
　　来人笑嘻嘻的转到沙发前坐下，毫不客气的从蚀夜手里抢走他刚刚泡好的咖啡，美滋滋的喝上一口，翘着二郎腿惬意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蚀夜眉头一皱，嘴抿紧了些，张嘴就是毫不留情的送客：“你可以滚回地府去了。”
　　陌宸也不生气，仍旧挂着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迅速而精准的报出一串地址，然后在蚀夜抬手弹出一个火球之前嗖的一声，逃了。
　　诺大的房间顿时空旷了下来，蚀夜轻哼了一声随手拿了本书翻起来，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却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看进去。他“啪”的合上书，转身又去捣鼓没有完成的几个实验，折腾了几下也随手丢开了。
　　窗外，夜色正浓，蚀夜化作一只黑猫在夜色的防护下迅速的向前掠进，终于停在一棵梨树的树枝上，蓝灰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来透过窗子看着正在夜色下挑灯夜读的人——离戈。
　　他的模样变了很多，但是那双桃花眼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言亦带三分笑。那个死缠烂打的身影在脑海里再次清晰了起来，还有那声像浓茶一样的植入心田化不开去的轻唤：“猫咪......我的猫咪......”
　　似有感的离戈抬头看向窗外，只见一双蓝灰色的眸子撞入眼底，对视片刻，黑色的身影忽然窜入了夜色。
　　果然，转世了，这是第几世了？
　　蚀夜默默的在夜色下走着，思绪随着夜风变得翩跹。
　　离戈，离戈，你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可是，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你都不记得我了，我还要记得那些誓言做什么呢？
　　可我还是舍不得忘记，如果连我都忘记了，谁还记得你我曾经......相爱过？
　　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蚀夜忽然心中感到一阵不安，胸口一阵闷疼，几乎让他栽倒在地，在这样的巨痛中他居然可以清醒的做出选择，他艰难的走到墙角边上趴下，张开嘴一团灰白色的灵魂之火飘了出来，瞬间被血一样的光团包裹住，然后渐渐的蜕变成洁白无瑕的白色。蚀夜静静的看着，没有阻止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直到白色的灵魂之火完全净化后，他挥了挥手，把它还给了它的主人。
　　“哥，对不起......”
　　蚀夜苦笑一下，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继续趴着，强行扯断契约是一件危险且逆天的事，他现在浑身上下散架一样的疼，损失惨重，看来要歇业休息好一阵子了。
　　至于蚀媚......蚀夜皱了皱眉头，但愿长老不要出关太早......不过算了，那个丫头吃点苦头也好，把他弄得这样惨......
　　因果因果，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
　　一双手轻柔的把他从地上温柔的抱了起来，一下一下安抚的顺着毛，给人无限安心的感觉。
　　“刚才在窗外的是你吧，哎呀，怎么你好像不太舒服？”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瞬间让蚀夜再也无力去抗拒什么，把头埋在离戈怀里，撒娇似地蹭了蹭。
　　“跟我回家吧。”离戈似乎很是受用，更小心温柔的抱着他，往家里走去。
　　跟我回家吧......蚀夜死死的闭紧了双眼，把自己更深的埋在他怀里，拒绝再去回忆那个站在阳光下一脸痞气眼神却异常坚定的人向他伸出手来......

　　“孟希，你还有不到一个星期的命了。”
　　孟希错愕了一下，抿了抿嘴，“你要走了吗？呵，奇怪，我居然觉得很舍不得，明明跟你认识没有多久的时间，却觉得跟你比跟谁都熟悉。”
　　蚀媚向她伸出手去，和孟希的手虚握在了一起，她轻笑了一下：“孟希，我要走了。”
　　孟希几乎流下泪来，“下辈子，下辈子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的！”
　　蚀媚点点头，“是的，他不爱我，他只爱你，对他来说，我不是爱情，但是对我来说，那是不是爱情，我终究也没有弄明白。孟希我问你一句话，你后悔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什么呢？”
　　“我一直都在后悔，我现在才想起来，这样所谓的永生根本不是我所要的，我所要的，不过是安安静静的陪伴在他和晴晴身边，也许我无法看到晴晴一天天长大，无法用我自己的双眼去鉴证她成熟、恋爱、结婚、生子......直到她慢慢老去。人的一生有所长也有所短，我的一生是很短暂，但是我愿意用我一生的全部去爱他们，我的孩子，我的丈夫。短暂了些，但其实，并不遗憾了。”
　　蚀媚听完点了点头，“孟希，谢谢你，谢谢你的丈夫，也谢谢晴晴。我要走了，我把……”......属于你的一切，还给你。
　　从那天起，蚀媚就昏迷不醒，已经三天了，王杰简直快要崩溃掉，他拉住妻子的手，不住的呼唤，甚至不知道他喊的究竟是孟希还是蚀媚，或许都有吧。
　　当温暖的阳光撒到雪白的床单上时，床上的人手指动了动，睫毛微颤，缓缓的睁开眼睛，王杰屏住呼吸的看着，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是自己连日来的幻像。终于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先是不知所措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她侧过脸看着丈夫，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杰......”
　　王杰整个人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泪水再也收不住，“孟希！我的孟希！”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孟希整个人蜷缩在丈夫的怀里，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叹息似地说：“我很幸福。”
　　王杰把怀中的人搂更紧了些，轻声低喃：“我更幸福。”
　　“她走了。”
　　王杰沉默了一下，“我欠她一句谢谢。”
　　孟希轻轻合上眼睛，声音轻到可以随风飘散，“去......还了......吧......我不想你......欠她......”即使你不爱她……
　　“嗯......”

　　当王杰按照妻子所说的地址找到“杂物店”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
　　他看着眼前荒凉已久的空地皱着眉又叹了口气，无论核查了几次地址和路标，都应该是这里才对，可是眼前除了一片荒芜已久的废墟什么都没有，终于还是选择了放弃。在这附近转了一上午，王杰又累又渴，想也没想就拐进了街边的一家香飘四溢的奶茶店，要了杯绿茶坐在店里歇脚，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有学生来买奶茶然后打包离开，真正坐在店里的却只有王杰一个人。
　　店里的老板是一个长得极美的女孩子，墨一样的长发，墨一样的眼眸，她仅仅只是淡笑着站在那里却仿佛从迷梦一样的画中走来，朦胧了一切。那是他一生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了吧，美得那样纯粹又那样遥远，遥远得如同夜空中的星辰，即使再如何伸出手去，也永远无法企及……
　　“老板，街对面是不是有一家杂物店？”临走前，王杰还是忍不住问了。
　　老板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了他几秒，嘴角勾出了一个魅惑众生的笑意来，摇了摇头，肯定的说：“没有，这里不曾开过一家什么店。”
　　王杰叹息似地“哦”了一声，推门走了，心里纷乱一片，他鼓足了勇气才在一个月后的今天找到了这个地方，甚至想好了见面要说的第一句话，可是再大的勇气也没法对她说出那句压在心里千斤重的“谢谢”。
　　她到底和他是不一样的......吧？
　　终究还是要欠着她么？是欠着还是念着？他已经想不分明，那个女子，那个连真面目都未见到的女子有的时候在他心底已经和妻子重合起来，让他......再难分辨。
　　见不到了么？或许，也好......
　　如果这个时候他不甘心的回头的话就会发现，刚才他还驻足歇脚的那家奶茶店，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剧场（一）猫
　　易峰：“哥，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养猫？”
　　易离戈：“嗯，因为养不家。”
　　易峰：“你不是说猫养不家吗？”
　　易离戈：“你说我是拿绳子拴着它好还是拿笼子关着好？”
　　易峰：“哥，你拿鞭子干嘛？”
　　易离戈：“驯服它！”
　　易峰摸摸猫咪的脑袋：“猫儿啊，你还是赶紧跑路吧。”
　　猫：“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