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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周目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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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步蹙起眉头,看着继续测写她的过去的瑞德,最终还是将那抹因为被影响而感到的不痛快抛诸脑后。
瑞德的侧写似乎让流川枫有了不同的感受,他虽然始终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总是一副陷入了回忆的模样。果然,在晚上看到他拎着一提酒出现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阿步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虽然一直是彼此的青梅和竹马,但是从十五岁开始的心结始终未能解开。此时,阿步觉得是他们谈谈的时候了。
不过显然,流川枫不是那种想要谈话就会和你正常沟通的类型。他靠坐在一楼客厅落地窗边的地上,头微微侧着,抵着玻璃。月光洒下来,白色的带着晕光的,覆盖住了他的全身。他的表情看不真切,阿步也没有试图去探究。她认为,此时此刻的流川枫需要的是静静的陪伴,一如这么多年来他在她身边做着的事情。
所以,阿步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照着流川枫的姿势坐到了他对面的地上。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出神,阿步不知道流川枫看向窗外的目光里有着了什么,她只是沉默的凝视着外面的黑暗。
流川枫的声音想起的时候,阿步感觉很自然。好像顺理成章一般,这个时候的他就应该开口一样。而瑞德,阿步知道,他在楼梯间背靠墙壁许久后,在流川枫出声时,选择了回避。
“阿步,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拿起篮球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阿步默默点头,即使不愿意委屈自己伪装成另外一个人,但是脑海中曾经的记忆仍然是存在的。
“我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天空很蓝,有点儿微风,很干燥也很温暖。好吧,我知道自己说这些有点儿像是天气预报。但是那天的阳光让我觉得很舒服,似乎从那一天开始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似乎开始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现在我知道,那是因为你已经找到了你的全世界。”
阿步觉得自己说的糟糕透了,原谅她实在是无法渲染静谧的气氛,只是静静呆在那儿还好,一旦开口说话,阿步就会觉得自己属于的是喧嚣。这在这种时候实在不是件恰当的事情。不过,显然已经习惯了阿步的流川枫并没有被打扰,他依然按照着自的节奏喝酒发呆然后开口。这应该是球场上养成的习惯。不被干扰。
“那天的你笑的很开心。”
流川枫的话让阿步很惊讶,他首先提到的居然不是篮球,而是她,或者说是曾经的那个阿步。
“我不了解,阿步是个沉默腼腆的女孩子,我一开始很讨厌这个多出来的小尾巴。她总是跟着我,在我无所事事的时候,在我想要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我感觉自己被她监视着,所以其实在一开始我是讨厌阿步的。但是,那天的阿步笑的很开心,似乎拥有了全世界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的世界就是阿步的世界。她是为我而存在的。我喜欢篮球,喜欢阿步陪着我喜欢篮球。
似乎是从那天开始,阿步不再只是一个讨厌的小尾巴,她陪着我练习,陪着我打球。一天比一天好,我已经不知道我和篮球之间如果没有阿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不能失去她。但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分清楚。所以,我也只是不讨厌她的陪伴而已。”
阿步脑海里闪过的是两个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孩子,中间隔着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大大的篮球,笑的好像得到了全世界的样子。那是流川枫第一次笑,他似乎从出生以后,就格外的沉默,他的情绪匮乏的让人费解,但是那天他却真切的表现出了孩子的一面。
但现在,仍然是流川枫和阿步,却又已经不是曾经的流川枫和阿步。他们沉默的彼此相对,沉默的解决着面前的酒,沉默的回忆着曾经美好的记忆。瑞德只是开了个头,真正让流川枫熟悉的片段,不存在于任何侧写里。他只存在于流川枫沉默的记忆中。
流川枫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让阿步悲伤的想要哭泣。她感受到了来自他内心深处的悲鸣。她听到了他一遍一遍的询问: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他的阿步在哪儿?阿步没办法回答他,她甚至没办法解释她莫名其妙的出现。她只知道,她没办法让那个将流川枫当做全世界的阿步回来,她没办法赔他一个阿步。这是债,一辈子也还不了的债。从来不会因为亏欠别人而感到内疚的阿步,此时此刻心里涌动的情绪让她无法宣之于口。那种复杂的疼痛,是因为在点滴的相伴中她也将流川枫真正当成了竹马吧。
这种难过,让阿步连道歉都说不出口。无从宣泄的憋闷让阿步的气血翻滚,她觉得自己的头嗡嗡直响,她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样的束缚,解脱她自己也解脱流川枫。
流川枫还在一句一句的讲述着他眼里的阿步。寥寥数语,却能够让置身事外的阿步沉溺在记忆里。而这些怅然若失的过往,却也不仅仅只有曾经的阿步参与,有些甚至是高中一年级时候,那些不期而遇的相逢。
喧闹的山中小道,小道两旁络绎不绝的小摊贩。那碗热气腾腾至今还在阿步脑海中冒着香气的拉面。两人默契的相视,然后是流川枫首先错开的怅然若失。不是不曾察觉,只是不愿面对。阿步抿了抿嘴唇,她知道过去的终究只能存在于记忆中。她会偶尔拿出来怀念,却终究无法真的回到那时。
这就是流川枫无法诉说的苦楚,他始终追逐的梦想绕了一个圈却回到了不可触摸的过去。他看起来光芒万丈的人生在最开始的地方已经结束,明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却已经希望全无。
如果阿步从来都不曾出现,那该有多好!阿步这样想着,却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一晚,流川枫喝到烂醉。他毫无意识的躺倒在地板上,嘴里含含糊糊喊着的却是阿步的名字。那个从来都不是她的阿步,这一刻心中的难过达到了极致,阿步控制不住的拿起一个滚得满地都是的酒瓶。在把酒水送进自己嘴里后,她感受到了沿着食道向下的辛辣。
这是一次失败的旅行,阿步模糊的想着。他们其实在最开始就知道,什么最初的梦想,都不过是借口。不过是想要无力挽留那些再也不触及的过往,想要解脱想要摆脱。
阿步捂着额头,泪水沿着手腕顺着手臂滚落。能够帮助流川枫的阿步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流川枫自我堕落。她很清楚,回到了这里之后,流川枫不会再跟着他们回去美国,那个最终埋葬了流川枫的坟墓不再是他向往的圣地。
而她自己也很清楚,不管她多么的在意,她都不会为了流川枫留在这里。她已经停不下来,在一次一次被时间和空间放逐之后,在她的精神彻底崩溃之前,她都不可能停下脚步。
瑞德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阿步的身边,他扶着阿步的肩膀,放弃了夺走酒瓶的动作。他知道,阿步的人生有很多不和逻辑的地方,但是他同样也知道,阿步的世界太小,小到除了流川枫就只剩下了她自己和瑞德。除此之外再也容不下其他,这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情。所以,瑞德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开阿步的手,放任她独自飘摇下去。
“瑞德,我是个自私的人,即便这样了,我还是做不到。”
阿步靠着瑞德,平淡的说着,平淡的好想她脸上布满的泪水只是恰巧出现在那里一样。
“我知道,阿步,我会陪着你。”
瑞德声音恍恍惚惚,阿步听得很费劲,大概是酒精夺走了她的集中力和理解力。
“斯潘塞,你不懂,和我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你看,流川枫就是个例子,我们相互折磨着,不,是我单方面折磨着他,是的,我一直都在折磨他。”
阿步不记得上一次理智全无,放纵着自己发泄情绪是什么时候了。她只知道,这一次她放任自己醉倒在瑞德的肩头。甚至都没有考虑过过了今晚,瑞德是否还能够接受她。她承担着重新变得一无所有的风险,不顾后果的发泄着胸腔中翻滚着的各种情绪。
“阿步,在我眼里你就是你,你是我的朋友。在遇到你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我还可以拥有一个朋友。阿步,你很重要知道吗?是你告诉我不要自我否定,是你告诉我我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差劲,是你告诉我我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些人的眼光,是你告诉我我根本不需要自卑。阿步,是你给我了继续下去的勇气。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我只有你。所以,不要放弃好吗?”
阿步靠着瑞德的肩膀,双手死死攥着瑞德温暖的大手。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会重新坠入地狱。而瑞德任由她依靠着,他喜欢被阿步需要着的感觉。这让他不会觉得自己没用,让他感到自己还可以保护阿步,而不是始终被她保护着。
“阿步,十八岁那年,我亲手把我的妈妈送进了疗养院,她的精神分裂症已经严重的让我绝望,我已经没办法照顾她,因为我自私的想要在有限的清醒时光里,完成自己的目标。知道吗?精神分裂症是会遗传的,我很可能会在三十岁的时候变成一个疯子。而我不想在仅有的三十年里什么都没能留下。我渴望被记住,我不想什么痕迹都不能留下。阿步,我也是自私的,我还很贪心,遇到你之后,我还想要得到你更多的关注。我不想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