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当年》闻朽

5、第五章

　　我意识清醒过来时，那小皇子又抓起一只更为名贵的白玉琉璃杯丢向我。
　　源琛已有拔刀之意，可他只是紧紧地握着刀柄。我懂，他在等我下令。可我一时之间是不会下令的。因为青丹教过我，做戏做全套。
　　白玉琉璃杯飞向我之时，我慌乱的逃到朱漆柱子后面，也不顾血流满面。
　　碎裂的声音啪的一下响了以来，我耳边充斥着哭声，惊叫，还有银朱惨烈的叫声，“朽朽——皇儿快停下来啊！别再玩了！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我听见银朱的哭声，就像多年前的哭声一般的凄凉。
　　我恍惚片刻，多久，没有人如此喊我了……朽朽。
　　真讨厌啊，这种感觉。我兀自冷笑一声，喃喃自语。
　　朽朽这个名字，那么多年前我就可以抛弃的一干二净。但是却放不下，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东西羁绊着我。我试图斩断，却无力去斩断。
　　仿佛每次都会因此而流泪。
　　“我打死你这个坏女人！没有你我母妃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小皇子白羽熙的声音由远而近，我想他真是精力旺盛啊。依然没有宫人拦住他，所有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演的戏，却都以为我是会输的那个。偏偏我要宣布，胜者只能是我，必须是我。
　　他抓住了我的朝服，用力撕扯。
　　我加以让他撕破朝服，装作很用力的样子扯着朝服。
　　不经意间我看到父皇的目光很复杂。怎么能不复杂呢？他的女儿穿着亡妻的嫁衣，而这嫁衣也要面临着被撕裂的危险。我不知道这能够勾起父皇的什么回忆，但至少足以让他愧疚。
　　小皇子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似乎他已经勇敢的和恶鬼战斗，他在披荆斩棘。可惜我真的是心如恶鬼，面似罗刹，无所畏惧所向披靡。我的脸上还有泪水，却对他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明明是千万分的温柔落入他的眼眸中却阴森可怖。
　　“放手。”我忽然不想让人扯破锦云朝服了。
　　他被我这个样子吓住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鼓起勇气说了一句，“不放！”
　　“放。”我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父皇不让我放！”小皇子终于忍不住扯开嗓子哭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忽然想仰天长笑。原来，这么多年，白磐都对那句“有朝一日，我必娶薄朽”而耿耿于怀。白磐千方百计的想要补偿对我的承诺，还不惜败坏儿子的名声来陪我演这一场戏。
　　难道这么多年，就真的只有白磐一人懂我么……
　　可惜他忘了如何替我收场。就像当年临走前说的豪言壮语一般，最后却不了了之沦为笑谈。
　　纵然这世上真的有英雄救美，我的英雄也不会是白磐了。
　　是谁都好，偏偏不是他。在我的安排下的英雄，现在只能给源琛——
　　“源大人，砍。”我长叹一口气，终是下令。源琛毫不犹豫的拔刀，银朱却被我这句话吓到了，以为我想要一刀了解她宝贝儿子的性命，惨叫一声想要阻止。
　　她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让源琛把朝服砍断罢了。如多年前青丹用一把剪刀把我满头白发前去一般的决绝。
　　在我来不及眨眼的瞬间，源琛干净利落的把朝服砍断，姿势优雅迅速，面色阴冷。我忽的一下扯开朝服，衣袍飞扬，猎猎作响，我环顾四周的宫人，他们都吓呆了。我只是轻轻一笑，像是说，我还是赢了。
　　——在与白磐的博弈中，我没有留给他一丝一毫取胜的机会。我也不允许一个人在我布下的棋局上赢得潇洒。
　　我不顾伤势远远地看了白磐一眼，仿佛与千万人海之中。
　　他脸色很是奇怪，欲言又止，本来作势想把小皇子拉住，演一场好戏。
　　但是他没机会了。英雄不是他，在我的世界里，他就是一个配角。
　　恍然间我听见跌跌撞撞的步声，被血染红的头发遮住了我的眼眸。我还未来的坐下，就看清了洒在地上的血。我倒吸一口冷气，才想起来我这伤势可很重，被这小皇子弄得毁容。
　　这倒也没什么，我本来就不期望能够凭着一张臭皮囊有个好夫君。
　　慌乱之中从人叫来的御医终于来了，见到我这幅模样似乎是被吓到了。也难怪，蓬头垢面，一脸是血，青丝缠雪。我自己想想都丑的很。
　　御医给我上药是自言自语到，“……谁把大公主伤成这样的啊，本来公主就不好命，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我任由御医替我上药包扎，静静的等待父皇如何给这一场闹剧收场。
　　他很不舍得的放下了妩姬的手，尴尬的咳嗽几声，陪笑道，“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还真难为父皇的心安理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