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当年》闻朽

3、第三章

　　他们大大方方的找了个位置坐下，白磐坐下时扫视四周，停在我身上片刻又转开。我淡定自若的喝着茶，还对源琛说这里的茶叶绝对是薄家进贡的。
　　“他们都在看您，公主。”源琛压低声音提醒我。
　　“我知道。可白磐在呢。”我所说的并不是白磐会保护我，而是因为白磐那句话让他心有余悸，这么多年白磐亏欠我的，可不是一句话可以抵消的了得。
　　我看着他们正在行朝礼，忽然想要发笑。那皇座上我威严的父皇正在与他的宠姬妩姬调笑，说的好不亲热，妩姬张狂的笑声入我耳，弄得我也想笑，只是苦笑罢了。那对面丰神俊朗的男子曾是我的夫君，许诺说给我幸福平安，如今却亲自把过去的承诺一段段拆散，终是不再。
　　我一头的白发苍苍，像我惨淡的过去。
　　多少年前我还称得起“天真少女”这个名号，躲在深宫中念佛不问世事，一心祈求上天能够渡我为神。而今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大有直上那九重天上之势。
　　我相信如今的我不会让白磐喜欢的，也许他一如既往的爱着银朱。那个我艳羡多年却又喜欢的温婉女子，唇角的笑意永远温暖，会在雪夜中为他红袖添香温酒一壶的银朱。很久以前我就深知，我敌不过银珠。
　　何况我本不想与她为敌。
　　这么多年的岁月流逝，我依然相信、
　　隔着近十年的荒芜时光，我与他二人对视。可是我已经找不回那个鲜衣怒马的轻狂少年，也找不到那个折花细嗅的柔柔少女。所以说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事物，即使那个东西我以为的坚不可摧。
　　“见到我很惊奇吗？”我动动唇，抿了一口茶。
　　白磐如当初一般挑眉微笑，牵着银珠的手，也动动唇，无声道，“你的头发真的全白了。”
　　“对啊。”我故作苦恼的模样，抚摸着长长的头发，“我看你们挺好的。”
　　他点点头，似乎承认。
　　我看戏似的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父皇注意到我与白磐的动静，终于让与他须臾难分的妩姬静坐一旁，脸色阴沉的可怕，可他迟迟没有发作。
　　檀木白扇一拍合上，发出清脆的一响，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殿下，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白磐发话，“这半月来您不肯解除婚约，非要大公主千里迢迢从西都赶来。如今她来了，解除婚约这件事就好办多了不是吗？您只需要点点头或者摇摇头便可以解决，这并不费力气啊。比你和你的宠姬聊天省力多了。”最后一句话像是白磐漫不经心说出来的，妩姬一听就脸色发红，像是愠怒，却死死忍住了。
　　说实话，白磐这种人绝对不会为了解除婚约这种小事而亲自来朝。
　　此行我们都是心怀鬼胎之人，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父皇，唯独父皇将他的目光投向我。仿佛此刻我是他的救命稻草。我认为，父皇必定要借我之口与南溯修好并借机敛财，而背负恶名的却是我，得益的是我尊敬的父皇。
　　“皇儿，你可是愿意？”父皇以一向抑扬顿挫的语调问我，严肃认真的表情让我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亏他还敢喊我皇儿，我薄朽自幼随母姓，喊他一声父皇不过是为了活命，他还真的可以当一回事。这等人的厚脸皮值得赞赏。
　　父皇自然将我的一切看在眼里，我用扇子遮住脸，低头竭力装出一副哀伤的模样，似乎很委屈的点点头。但是所有事前不会因为我的一个点头而完了的。我要演一场天下人皆知的闹剧。
　　“可是父皇……”我掩面假装啜泣，抹抹眼泪，“我是真心喜欢他的啊。”殊不知我却在宽大的衣袖下对源琛狡黠一笑，转瞬即逝。
　　是啊，我是真心喜欢白磐的，那可仅仅是曾经而已，也仅仅是喜欢而已。再深厚的感情，历经世事沧桑风尘迭起，能够留住的又能有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