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之未央》叶爻

3、敌情

　　徐海笙的求婚使得双方家长都恼羞成怒。徐家虽然不是官宦之家，但是家底颇为丰厚，好歹也是钱塘首屈一指的大地主。世代殷实的徐家一直在等着有位徐家子孙出来光耀门楣。好不容易，有了个徐海笙，如今，他竟要娶那个平民的女儿？
　　“父亲，未央不是平民的女儿！她的父亲好歹也是有功名的举人！他们家也算是书香门第！你不是一直要我娶这样德才兼备的女子回家吗？如今你怎么又来反对？！”
　　“你别忘了，叶放壬那个老东西被削官回来了！现在的他们，可以说比平民更不如！再说，你还太小，现在考虑娶亲的事，对你的将来有影响。”
　　“父亲！”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说了。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好好看书，除非你考上状元，否则不许出门乱走，知道吗？”
　　这边叶家也为徐海笙莫名其妙的提婚搅的一团乱。叶放壬压根没想过要把女儿交给他。如果说以前还有那么一点想法的话，那么现在看到徐海笙什么成就也没有之后全部烟消云散了。他的女儿是皇后娘娘的命，至不济，也是个诰命夫人，怎么可以嫁给徐海笙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呢？他多年来的“辛苦”教养那不是白费了？这世界上没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徐海笙，休想娶到未央！除非，他能考上状元，风风光光的回来娶未央做正房！
　　无论如何，徐海笙都得去考状元，虽然他知道未央那天没有说完的话是不希望他变成她看到的嚣张的状元爷的。但是，怎么办，为了两个人的将来，他必须狠心，他必须要考上！
　　是啊！他狠着心离开了未央，狠着心从“小海哥哥”变成“大海哥哥”，丝毫不顾及未央的感受。是的，他考上了，他不顾一切，狠狠的离开了千万般挽留他的未央，不顾她的眷恋，毅然决然的走了。而他，也回来了，但是她呢？她到底在哪里啊！
　　“徐将军上前领旨——”司礼官拖长的声音不甚清晰的传入徐海笙的耳朵，贴身侍卫徐威轻轻的暗示他，他木然的上前，领旨，谢恩，退下。
　　未央，未央，我的未央！你在哪里呢？
　　如果未央看到他要出征的话，一定会很担心吧？她只想在这个世界的一角，安安静静的过着她自己的生活，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也不用管世事的浮沉。她怕血，怕杀戮，那年那人的无辜猝死带给她太多的震撼，连带的讨厌起了状元这个荣耀。那么他不顾一切的去争取这个功名是对了还是错了？这就是他找不到她的原因？她是故意的躲了起来？哦！未央！
　　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古琴声，淡雅的，清爽的，温和的，但是，疏离。他能感觉到温文的琴音中的疏离。“一曲清平未歇，寂静十里长街。歌落情未央，可是嫦娥叹嗟？无邪，无邪，田田满池荷叶。”这是当年他痴痴的听着未央抚琴时写下的，过了这么久了，六年了！久到自己都差点忘了曾经写过这么一首词。当年，这首《如梦令》可是令她脸红了好一阵子呢！他嘴角微微上扬，耳边那轻轻的，若有似无的琴音也更清晰了。这，难道不是自己的幻想？想问问徐威，却也见他一脸的痴迷。那么他听到的琴音，不是来自自己的想象？他拍拍徐威的肩，徐威立即消失在人群中。他看到御辇上的皇帝，他正闭着眼睛全心的享受着。出征之时，让全体将兵听这些，似乎不合宜吧？纵然徐海笙很喜欢这琴音，也希望一直能这么听下去不要结束，但是……
　　“晚日长亭鸣寒蝉，杨柳江头远航船。琴声空付钱塘水，薄衫难敌九月寒。”清丽的歌声响起，“叶落蝶舞芳菲尽，海浪逐潮笙歌黯。未知雪霁日出后，可有红梅迎风璨？”徐海笙的心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幸好有卫士扶住了他。他也看到了周围很多人的不屑。呵呵，连马都骑不稳的弱质公子怎么能带兵打仗？只要能撑到前线而没有怕的逃回来就是万幸了！皇上也真是！虽说大宋自宋太祖开国以来重文不重武，但是徐海笙这样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但是，皇上为何坐起了身子？难道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当初的决策失误？蔡攸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皇帝急促的对他挥手。徐威悄然潜回徐海笙身边，神色凝重，摊开的手掌上有一块从衣服上撕下的麻布。上面秀气的字一如未央，他的未央。未央，是你对吗？刚才弹琴的就是你对吗？刚才你唱的那首歌，是我当年走的时候，你为我送行唱的对吗？徐海笙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手中的麻布，你现在过的很不好对不对？为何你没有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为何你依然这样清贫？这些年来，你在哪里？为何躲着我不让我找到？是报复我吗？我不要这荣华富贵了，跟我回钱塘吧，我们每日耕田织布，平平凡凡的过完这一生吧！未央，我不该认为别人想要的会是你也想要的，未央，回到我身边来吧！
　　大海哥哥，我过的很好，我一直过着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生活。我没有故意躲着你，只是身在皇宫身不由己。我知道你不想要这荣华富贵，我也想跟你回去平淡的过完一生。大海哥哥，你是我的大海哥哥啊，我怎么舍得报复你呢？当年你那样决绝的离去，我知道的，是我父亲逼你的，难为你了！大海哥哥，大海哥哥……
　　未央！你还是叫我小海哥哥好了，人长大了，总是身不由己……
　　小海哥哥！
　　未央，你不要哭，不要哭。伸手欲抚去眼前人儿雪颊上的泪痕，触碰到时才蓦然惊觉，“未央，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终于肯见我了？你不再躲着我了？你为什么会穿成这样？你不是说你过的很好吗？”
　　“小海哥哥……”
　　“叶未央，皇上要见你，走吧。”站在一边的蔡攸怪声怪气的说。
　　未央对蔡攸的客气的笑笑，转身跟他走到皇帝面前，行礼后默默的站着。徐海笙跟在后面，戒慎的看着。如果需要，他会不顾一切的掳人。
　　“未央，你怎么穿成这样？！朕赏赐给你的那些衣服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穿的！”虽然这样的打扮丝毫不见土气，甚至，更加适合她温和有礼的外表下掩盖的那种冷冷的气质。“还有，你真的会唱歌，还唱这么好听，为什么以前不肯唱呢？”
　　徐海笙无法压抑下自己的狂惊与狂喜。原来她是在皇宫中皇上的身边，无怪乎他在外面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甚至以为她会沦落到妓院中，于是，高中之后没找到未央的他着实在百花从中流连过好一阵。他对每一个肖似未央的人好，却从没有接受过哪一个女人：他从没有放弃寻找未央。然后，一纸召令让他来到这里，披上盔甲。以为从此便再也见不到了，但是，如今，天可怜见！他终于找到了她！她没有唱歌给任何人听，因为她说，只有他才可以听她的歌！
　　“皇上，老臣说的没错吧，叶小姐有着天仙一般的歌喉。”
　　“侍郎大人，你怎么知道？”徐海笙横了父亲一眼，冷冷道。
　　“海笙！我是你父亲！”
　　徐海笙没理他，知道未央离开钱塘的事情必然与他这礼部侍郎的父亲有着莫大的联系，搞不好就是他逼走未央的！
　　“叶未央，别发呆，皇上在问你话呢！”蔡攸鄙视的提醒着。虽然皇上很宠爱这个温和有礼但是冷淡的民间女子，他可不愿意给她好脸色看。大约是她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地位有每况愈下的情况。
　　“回皇上的话，民女与徐将军是故交，能否让民女与徐将军单独说几句话？”
　　赵佶沉吟中，让自己喜欢却又得不到的女子与旧情人见面，而且明显还是深爱着彼此的旧情人见面妥当吗？
　　“报——”外面有人大声来报，滚落下马，甚至来不及站直就跌跌撞撞的冲向皇帝的御辇。
　　“放肆！御驾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又是蔡攸疾言厉色的声音。
　　其余人皆看向报令兵。他顿一顿，单膝跪下拱手道：“报告皇上，金兵二十万军队已经逼近汴梁城下！请您尽快带领众大臣离开！”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怎么会！
　　“侍郎大人，你带皇上他们先走，徐威，你保护好未央。众军士，现在是我们报效国家的时间了！”仓促间，谁都没有发现这个雷厉风行的命令是当今宋军的主帅，羸弱书生徐海笙下的！
　　徐海笙带着将士转头就走，未央抱过自己的琴，一曲铮铮然的《古从军行》铿锵有声。
　　“未央，快走！”徐海笙有点气急败坏。
　　未央微笑，不动，手下的旋律却是越来越急，音在最高处戛然而止，血，在琴上，渲染出一朵绚丽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