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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搬家吗 ...

  •   古老头挑着她走了一阵,实在挑不动了,放下扁担问:“要不我们歇歇脚吧?”
      他放下担子的对面是一家酒楼。
      玲珑跳出蓝框,一溜风钻进酒店大堂,“歇歇就歇歇。”
      古老头跟在后面脚还没踏进店门便被店小二拦在门口:“客官,货物不得担进楼里。”
      门里面的小丫头隔着人海对他做鬼脸。
      古老头只好将蓝框叠起来罩住蒸笼。放在对面的角落。担心东西被人顺走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酒楼。
      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下来,正在报着一叠菜名。跑堂的回头见老头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征询的望了他一眼,果然听老头道:“这些都不要。给我一盘馒头两碗肉汤再炒一个时蔬,有劳了。”
      小丫头甩腿敲筷子抗议,“我要八宝鸭,我要八宝鸭,一定要八宝鸭。”
      古老头补充:“再来一个八宝鸭。”
      跑堂的看这对祖孙一个可怜一个可爱,嘴边不免挂了一丝善意的微笑去厨房下单。
      古老头对着娃儿,开始语重心长:“丫头啊,不是爷爷说你啊。吃完这一顿,爷爷今天就算白忙活罗。”
      “哼!”小娃儿将头朝左边一扭。
      “你要吃八宝鸭,跟爷爷说嘛,爷爷回去给你做,保管做的比店里好吃。”
      “切!”小娃儿将头朝右边一扭。
      古老头一时生气,重重拍了桌子:“你——”你完之后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对面的小丫头反而眨巴眨巴眼睛,扁了嘴巴,抽抽鼻子,包着泪做泫然欲涕状。
      古老头吓坏了,忙站起来哄,那边已经伏在桌上呜呜大哭起来。
      “啊呜——老头是坏银。”
      “爷爷坏,爷爷不好,丫头莫哭。”
      “啊呜——老头说我没有你媳妇好看。”
      “几时说过来着,丫头最好看。翠花也没有丫头好看。”
      刚才还埋头的小鬼机灵的抬头,不顾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泪花子,振奋精神问道:“真的?”
      “真的。”老头发誓:“蘑菇说过面前的花儿天下第一好看。”
      “蘑菇蘑菇,你真好。”她多云转晴,脸上表情喜泪交加,蔚为壮观。
      这时候店小二端着菜上来了。两人气氛转危为安,和气的就着馒头吃菜喝汤啃鸭脖。
      要说这大店还真是不一样,饭菜口味确实杠杠的。古老头正沉浸在味蕾美妙的体验中,大厅中一阵骚动唏嘘,他朝着骚动的方向望去——
      喝,好一个妙人儿!
      古老头看人从来不只看皮相,他若夸一个人‘好看’,重点在‘好’而不在‘看’上。可是今天,破题儿头一遭,不得不对十步开外的公子哥竖一竖大拇指。
      因着许多步的距离,老头看不清他的脸。故而古老头说他好看,好看在气度风姿上。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儿,只凭漫步云端般的仙姿体态,便教人自惭形秽的同时又倾慕不已。
      这样的男子进酒楼,自然是坐楼上的包厢。
      古老头坐在靠楼梯口的一张桌子上,所以那男子和同伴并肩走上楼梯的时候有幸朝圣观摩了一番他的五官。
      并不是一张多么精致绝色的脸,男人若长相过于细腻则偏向女性化,反而没了阳刚之气。这个男子的五官呈现出一种描绘不出来的亲和之态,亲和之中又带了点不怒自威的刚强之色,是个方方面面不失偏颇的面相,十分和谐。说的再细一点就是,不管什么类型的美男子往他旁边对比着一站,你都觉得容色差了他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亦不可及尔。就说与他比肩的那位吧,若在平时,着实是翩翩佳公子中的翘楚。可往他身边一凑,便叫自己面容模糊硬生生站成了一幅背景。
      那男子察觉古老头赤裸裸的目光,视线越过扶栏探下楼来,随即脚步顿了一顿,旁边同行的男子也跟着顿了一顿。古老头低下头对着馒头一阵猛啃。
      “老头,你怎么突然这么饿?”
      在古老头往饱满的嘴里赛第五个馒头的时候,小丫头开口问话了。
      他瞟了一眼楼梯,确定上面没人了,才放心的将一直埋着的脑袋抬起来,喝了一口汤道:“嘿嘿,这里馒头蒸的不错。”
      “吃饱了吗?”
      “吃饱了。”
      “那结账吧。”小丫头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对劲,平时嘻嘻哈哈的脸上此刻板正的很。
      二楼雅间的帷幕后头,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盯着这一老一少走出酒楼提了扁担上路。
      男子饮了手边的一碗茶,道: “这小小的酒楼倒是存了不少同道之人呢。”
      本来古老头还要带她在镇上逛逛,小丫头非不肯,执意要回家,只得跳了扁担打道回府。
      当天晚上古老头歇下,玲珑在他身上种下结印,返回山中。
      她来到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树前,敲了敲树干,问道:“请你帮个忙。”
      “又有什么事?”老树开口问道。
      “你明天变成这两个女子的模样,去古老头家闹一闹。”说着她将白天羞辱古老头的两个女子的灵识传给老树。
      “你自己怎么不去。”它问。
      “我马上要褪成人形,正集聚灵力,白日里施法损耗大,而且有损我成形后的容色。”
      “女的就是麻烦,爱漂亮。上次亏老子变成古老头媳妇救你于水火。这次又是变女人,还一变就是两个。你当老子分裂症啊?”
      “上回我连这副娃娃身子还没有修得。更不要提幻化之术。这次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会来找你。”
      “怎么了?”
      “镇上碰到两只狐狸。估计他们也看穿我了。”
      “道行多久?”
      她摇摇头,“没底,就是探不出来才要走。”
      “但是我有预感,不会比你低。”她补充道。
      “哎呀,人参娃娃,你可麻烦了。生来就是人间补益,修炼成精又成了能助长妖物修行的灵丹。唉!家门不幸啊!”
      玲珑捶了一下树干,正经道:“我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否则也不会凡事都往坏处想。若是成形后遇见他,未必要躲的。”
      “那你就往土里一钻安安生生呆个几年修成再出来好了,干嘛去管那老头。”
      “这几年若不是以我的灵气滋补着,他早就死了。更不要提返老还童。”
      “灵气?”老树不以为然:“你当老子相信以你几百年的道行只以周身气泽浸淫便能够起死回生啊,喂了不少头发指甲吧。”
      玲珑小脸一红,默不作声。
      “七百年的山参须呀,老头子几辈子修来的口福。”
      “老树,你倒是帮呀还是帮呀?”
      “你都这样问了老子还能说不吗?好吧,看在做了三百年邻居的份上。以后表来麻烦我了哈。老子再过不久就要位列仙班了。”
      话还没说完,小娃娃已不见了。
      “格老子的,也不看在三百年邻居的份上庆贺老子一下。”
      第二天一早,古老头睁眼就见小丫头穿的整整齐齐的单手支颐坐在饭桌上。
      “丫头怎么起的这么早,饿醒的?”
      “老头,”她摆出一副算命先生的高深模样,“我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古老头过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呸呸呸,大清早的,可别说不顺序的话。”
      “我有解决的办法呀。咱们即刻搬家。保管躲过一劫。”
      “丫头饿糊涂了吧,爷爷给你做早饭去。”说着撸起袖子生火去了。
      玲珑暗暗较劲:就知道你不信,待会两女的来了扯开了闹看你怎么办!
      可是她坐等右等站等坐等,太阳落山了这股不详的‘预感’都没有来袭。她气得夜里连结印都忘了给古老头加上就奔到山里去诘问老树。
      老树打着呵呵歉意的说:“哎呀,你知道老子我白天要睡觉的嘛。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明天,明天一定给你闹去。”
      “还有啊,昨天忘记给你说了,老子不久就要飞升成仙了。哈,哈!咦?”望着空无一人的地点,“格老子的,又没听到就跑了!”
      玲珑回去的时候古老头在床上翻身,依稀见得一个小黑影推开屋门闪了进来。他心下发怵,问了一声‘谁啊’。
      “老头,是我。”小丫头这才想起来没施法让他沉睡。
      古老头摸出火折子点亮油灯,“大晚上的去哪儿了?也不点盏灯。”
      “出去尿尿。”
      “外面黑不隆冬的,怎么不在屋里?”话说老头好像从来没有见过她有三急。
      丫头没有说话,老头也没有再问。
      早晨小丫头见老头蹲在屋外敲敲打打,也蹲下来问:“这是做什么啊?”
      “如厕用的。你个子小,原来老太婆用的那个也太旧了。待会我给你在角落里面支个布帷就好。”说着又去刨木屑,“丫头长大罗,爷爷早就该给你准备的。”
      “不用拉。和你一样去外面就好了嘛。”
      “那怎么行,你一个小姑娘家。到了冬天外面还特别冷。”
      “哎呀,你先歇歇。等会再做。”她想反正都要搬家了,再说这个她也用不上。
      老头想说做完再休息,忽然就有两片女人的衣角闯进视线。
      玲珑朝着老树幻化的女人眨眨眼,双方颇有默契的点了点头。
      老头看这两个双手叉腰的女人有点面熟,问道:“二位婶娘,有事吗?”
      “老东西不认识我们啦?昨天诳了我们,想占了便宜就算了?告诉你,没那么容易!”
      另一个道:“除非你搬家,要不然老子,……,老娘天天来闹。”
      古老头这才想起昨日镇上的那段龃龉,胆子细小的他叫苦不迭,真是惹阎王惹小鬼,也不该惹昨日街上的两位婶子,不,是不该惹那两位姑娘呀。
      “原来是二位姑娘。”老头搓搓手上的木屑,硬着头皮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二位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我这一回。哦,对了——”他起身跑进屋里掏出一个布袋子,递到二位跟前:“姑娘,这是老头攒了些年头的铜板,本来要存给娃娃将来做嫁妆的,你看看够不够陪你那衣裳。”
      其中一个接过来点了点,笑咪咪道:“哎呀,你对娃娃不错的嘛。”被玲珑一瞪,立马换了一副脸色,凶巴巴道:“那也不行。这点钱打发要饭的哪?哼!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当老娘是摆设。”
      说着一前一后冲进屋子里去了,玲珑紧随其后。
      老树精直冲向高高的蒸笼,正准备发难,小丫头片子发话了:“这个不准砸。”
      另一边的一个拿起桌上的妆匣就要摔,丫头又低喝道:“给我放下。”
      古老头跟着冲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女人将妆匣举得老高又轻轻放下,不由愣了一愣。老树精索性走稳妥路线,将衣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扒拉出来天女散花一样到处扔。眼角捎带着发出询问,意思是,这个损失小,脏了顶多洗一洗,可以了吧。
      玲珑点了点头。
      古老头哪见过这阵势啊,阻的了这个阻不了那一个。
      “二位姑娘,二位姑娘,有话好说,我老头给你们赔不是,二位姑娘别砸了我的家呀,求求你们了,二位姑奶奶。”
      老实巴交的古老头憋屈到了家,最后抱着头蹲在地上呜呜低泣起来。
      玲珑见他此等怂样,心里不知怎的难过的紧。小身板一溜小跑到老树精跟前将他朝外推:“出去,出去,你给我出去。”
      老树完成了任务乐呵呵的跑了。
      古老头仍旧蹲在屋里老泪纵横。
      玲珑伏在他身上,将他的大脑袋揽在小小的怀抱中,摸着他的头安慰:“老头不哭了。她们走了。”
      “丫头。”老头这才发现屋里还站着她的小丫头,紧张兮兮的将她拽过来检查一遍:“她们没伤着你吧。唉,我老头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事后收拾起来,发现除了弄脏了几件衣裳,好像也没有什么损失。连他送上的那袋铜板还原封不动的摆在桌子上。
      晚上老头歪坐在床边叠浣洗的衣裳,玲珑问他:“那两个女的说明天还要来,我们还是搬家吧。”
      “我想到办法对付她们了。”老头浑身升腾起一股苦难民众要反抗的气势。
      玲珑表示很意外:“什么办法?”
      “明天去找村长给我做主去。”他双眼射出正义的光芒。
      玲珑脑门上挂了三条黑线。脓包就是脓包,怂都怂的理直气壮。
      “她们两个人两张嘴,你说不过她们的,村长到时候不站在你这边怎么办?”
      “我,我,”他腾的站起来,“我相信天理。”
      玲珑吐出一口不屑的气体。
      “到时候她们说你觊觎她们的美色,试图调戏。你在村子里的名声可就臭了。临了临了,晚节不保。”小丫头添油加醋。
      “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想想啊,这事要是闹大了,等你去了阴间怎么有脸见翠花?”祭出杀手锏。
      “啊,翠花!”古老头开始动摇:“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古老头近来忧愁,很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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