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剑分说X疏楼龙宿]小楼又东风》闲阶拾花

2、【二】

　　“当当”叩门声再起，仙凤本能的一惊，忽然有种屋漏偏逢连夜雨之感，“咳咳咳……”龙宿正喝茶，叩门声一响他一个不留神竟呛到了。
　　“主人，你没事吧。”仙凤连忙过来帮他抚背顺气。
　　“咳咳……吾没事……咳咳咳……快去开门……”
　　“……是。”主人前后态度反差之大让仙凤一时有点转不过来，等到打开大门便恍然，原来是山上那个银袍和尚，想起主人方才的样子，仙凤不由得偷笑。“原来是佛剑大师，主人在内院，请随我来。”
　　“嗯。”佛剑跟在仙凤身后由前庭来到花园，穿过中庭慢慢向内院走，对这座宅院其实他并不陌生。
　　龙宿听着佛剑缓慢却踏实的脚步声，不自觉的屏起呼吸，多年未闻的节奏，如今再听就想起许多往事。
　　一路的景致改变许多，甚至有些地方原本是山现在已经变成水，竟有些沧海桑田的味道，但有些东西却始终没有变，比如中庭那株桃树。
　　佛剑穿过重重楼亭缓缓走来，龙宿细细听着，听见有一片花瓣自中庭那株桃树落上他的肩，听见他来到映天水榭，脚步稍顿，龙宿微微一笑，他果然还记得。
　　春风微凉，轻轻流过桃树，一片花瓣落在佛剑肩上，转过中院之门便是映天水榭，佛剑不禁迟了脚步，拈起肩上桃花吹入水中，果然有几尾金鲤想越出水面争食，只是无奈被养的太胖，唯有金尾在水面拍了几拍，佛剑轻笑，当年他捡来时不过是一指长的几条小东西。
　　龙宿静听佛剑一步步踏近，直到脚步声消失，睁开眼人已在面前，龙宿自然一笑，“汝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十五日之期已过，汝不走了吗？”
　　“嗯，不走了。”
　　春风又起，却微有暖意，龙宿笑笑没有再问，简单的两句回答就已经足够，这是他早就笃定的答案，但真正得到时心中仍有一丝意外的欢喜。
　　佛剑将滑落在榻上的大氅重新为龙宿披上，自然坦然，当年为何离开，便是因为做不到心中毫无滞碍。
　　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动作，龙宿微微惊讶，抬头去看他，却看到一双坚定的眼，不迟疑不迷惘永远不变。龙宿忽然不敢再去看，因为心中的喜悦太多，已经满溢出来成为泪水，他深吸口气，将额头抵在佛剑胸口，听他缓慢沉稳的心跳，好暖。龙宿心中所求并不多，所以他一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此刻手中抓紧的又是什么，“这便是吾一世停留的所在……”
　　许久许久，久到龙宿抓着僧袍的手有些麻，“走了这么久，外面有什么故事说给吾听听吧。”龙宿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也许是因为低着头，似乎还有一点鼻音。
　　“都是些简单的事情。”佛剑将这些年听见的看见的一件一件慢慢说给龙宿听，听起来果然都是些简单的事情。其实他们两人的故事也同样简单，不过是在一个遥远算不清的年头相遇了，一个住在山上，一个住在山下，山上人种了一棵树，山下人年年守着花开，山上人拣回几条鱼，山下人日日喂食养的肥壮，山上人沏茶，山下人煮酒，然后山下人问了个从未出口的问题，山上人云游三十载去寻找答案，今天他终于回来，并说不会再离开。

　　佛剑只怕有生以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甚至比论佛时说的还要多。龙宿亲手泡了茶给他润喉，仔细的听着，虽然许多有趣复杂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简化的只剩骨头，不过从这种干净利落的叙述中还原真实，未尝不是一种乐趣，所以龙宿偶尔哈哈大笑，而在一旁侍奉的仙凤却完全不能理解哪里好笑，大师的笑话怕是只有主人才听的懂。
　　第二天换龙宿讲这些年发生的事，而佛剑负责泡茶给他润喉，也同样讲了一天，龙宿口才极好，事情虽小但一件件说的细致也并不觉得无聊，佛剑也听得极认真，偶尔浅笑，但其实这一天的话若给佛剑讲，也许只有一句。
　　两人如此巨大的反差，果然是夫妻互补吗，这是默言歆不知从哪听来的理论，说起来言歆虽然沉默，但是比起她在内庭侍奉，在外庭护卫听的见的却仍是多些，只是再从他嘴里讲出来也同样缩水的厉害。

　　佛剑下山了好些日子，守门的几个小沙弥偷偷猜测他是找那个姓穆又很好看的女施主去了。主持大师的戒尺又敲在他们头上，“下个月是本寺百年开光典，你们到山下那个庄院去找圣行者回来。”
　　“是，主持师傅。”
　　几个小沙弥仰望巨大华丽的疏楼禁不住赞叹，“穆施主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叩响门上的紫晶环，开门的是默言歆，小沙弥们合掌作揖，“请问穆施主在吗？”
　　“你们找仙凤？”
　　“是。”一个沙弥回答，却被另一个敲了头，“不是，我们是找圣行者。”
　　“你们是找佛剑大师？”
　　“是。”几个沙弥齐声回答。
　　“言歆，是谁来了？”仙凤端着糕点从中庭出来，“是山上的小师傅，要找大师。”
　　“原来如此，”仙凤将糕点塞在言歆手上，“主人吩咐的点心，我多做了些。”
　　“嗯。”言歆接过来，盘子还温着。
　　仙凤转向小沙弥们，“大师正在内庭，小师傅们随我来吧。”小沙弥们跟着仙凤穿过中庭花园转过月门，没想到佛剑和龙宿竟在映天水榭观云亭里，亭子很大，栏边放有卧榻，站在水榭另一端远远的便能看见，佛剑盘膝坐在铺了白裘的软榻上，紫衣的龙宿卧在一旁，枕着佛剑的腿，似是睡着了，长长的紫发未梳起，其中几缕散落下来发梢委地，盘成几个紫中带银的漩涡。沙弥们站在佛剑背后的方向，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此刻他正轻轻低头看着龙宿睡颜，微侧的面容便让沙弥们噤了声，因为他的神情太专注，让人不忍打扰。情之一字对小沙弥们而言还太过朦胧难解，但这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胡乱猜度过圣行者与山下大庄院中美貌的穆施主如何如何，这短短的一瞬一眼，似乎让他们有所感悟，但细细思索却又不明所以。
　　他们一进来佛剑下意识转头去看，他一动牵连着龙宿也醒了。
　　“何事？”龙宿初醒，还带些慵懒的鼻音。
　　仙凤踏前一步禀告道，“回主人，是山寺中几位小师傅来找佛剑大师。”
　　“哦”，龙宿坐起身来，轻声对佛剑说了句什么，便起身进了内庭。“何事上前来说吧。”
　　“是。”仙凤引着几个沙弥沿着水榭上的架桥走到观云亭，之后也退去内庭伺候了。
　　龙宿在内院梳洗，刚好完毕时佛剑便进来了。“龙宿，下月是山寺百年开光大典，我需回去观礼。”
　　“汝与山寺渊源颇深，观礼自是应该。”龙宿摇摇扇子，其实他也想去，但是这座山寺虽在深山，然而香火其实很好，大典当天一定人山人海，一想至此龙宿便打消了同去观礼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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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子还在这附近转悠，发现临近的许多村庄小镇居民都面有喜色，似乎是有重大节日一般，随便拦了个人打听，原来灵山寺每百年举行一次开光大典，再过七天就是典礼了。剑子早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清圣祥和之气笼罩方圆数百里，想必就是来自那座灵山寺吧。这倒让剑子兴趣了，左右无事，不如也去凑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