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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禾澧不是个大城市,但定是个繁华的城市。这里没有肥沃的农田,没有优良的牧场,却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了整个国家的商业中心,军事重镇,甚至连号令江湖百年有余的第一大庄兴隆庄也在此安营立寨。

      禾澧的身后是蜀地,那里良田万顷,每年上缴的税银占了国库的二分之一还多,却无奈被群山环抱,出入甚是困难,唯有一条道路通往山外,而禾澧,恰恰在这山口,加之湛江穿城而过。这湛江河宽水深却并不湍急,正是河运的最佳选择。禾澧自然而然便成了出入蜀地的必经之地,往来商货络绎不绝。有些京城找不到的奇珍异宝这里都可以见到。

      白率此刻正坐在禾澧最大的酒楼——昊天楼顶层的水墨阁中发呆。要知道这昊天楼共分三层,一楼向普通商客开放,能到二楼的多是有些钱势之人,想上三楼,却不是普通人能办的到的,再是富贵的客人若是没些本事,也只能坐在二楼。而这有没有本事却全凭了昊天楼楼主的一句话。昊天楼三楼共有一十二个包间,六个面朝湛江,是赏风观景的佳坐,六个向市,一眼可以俯瞰小半个禾澧。水墨阁正是六个向市的阁楼之一。

      白率双眼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丝毫不为面前满桌的珍馐所动。对面的人自斟自饮了半天,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我说小率呀,我这昊天楼开了可不是给你发呆用的。涟水若是知道你对她做的菜无动于衷,又要跑到我这儿哭鼻子了。”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昊天楼的楼主龙昊天。他年纪三十上下,长得细模细样,大眼一看像是个文弱书生。可若是仔细瞧来,那双凤眼中不时闪着精光,灵动异常。凡是和他打过交道的商人,一想起被那双眼睛盯着感觉总是要从心底打个寒颤,不觉冷汗淋淋。想来也正是这样的人,才能把偌大一个昊天楼管理得井井有条,生意蒸蒸日上吧。

      “哦。”听到龙昊天的话,白率稍稍收神,拿起筷子,随便拣了些菜往口中送去。

      “唉,小率莫不是看上了那家姑娘,才如此魂不守舍?”龙昊天打趣地问道,一双精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白率,不放过一丝一毫。看见白率听到此话略微一振,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夹菜,龙昊天知道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小舅莫开玩笑了。”白率确实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的确是有些心动了,尤其是在知道那人的一副说辞全是编来的之后。

      半月之前,他们终于攻下了晖城。放任辛苦了一番的士兵到皇城中稍作掠夺,也算是给他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酬劳,自己却对那些奇珍异宝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因其他,只因为白率自家就富可敌国。他母亲的娘家是江湖中的第一大庄兴隆庄,暗地里操控着整个禾澧的经济,说是日进斗金绝不为过。而他父亲则是蜀地都统,每年光是下级的孝敬都不知有多少。自己何必凑那个热闹。

      这么想着,白率一个人骑马往郊外溜达,却忽然见到荒野之中一个矫健的身影驰过,即使离得老远,一向爱马的白率也一眼就认出那定是匹绝世好马,而且像极了在半年前的一场战事中见过的那匹。心头一动,便策马追去。一开始那马跑得并不急,后来却发现有人追在身后,渐渐的快了起来。它这一快不要紧,可急坏了白率,他本就不期望自己的马能快过它,此时一见,却发现那匹马竟跑得如此之快,瞬间就把自己甩的老远。心中一急,抽弓搭箭,直直射向马的前方。那马前路被剑所阻,急急转身,刚跑没两步,又是一翎箭赫然插在蹄前,不得已只好再次转向。白率趁那马势被剑所阻,带马抄斜线追上,终在箭翎帮助之下渐渐追进。等只剩一个马身的时候,白率一提气,纵身跃上马背。马一声嘶鸣,撒蹄狂奔起来,白率只好趴低身体,紧紧地抱住马脖子,以防被甩出去,心中奇怪,明明见这马有主人,怎的还像匹野马似的性列。

      不知跑了多久,马儿才渐渐慢下来。白率知道这下这马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了,心中一阵高兴。只是还没高兴两下,这马又撒蹄跑了起来。白率慌忙又搂住了马脖子。过了一会儿,白率觉到些许不同,先前为了把自己甩下马背,这马跑得颇为颠簸,如今却是平稳异常。心下正诧异不已,恍然间听到一曲笛音。那笛音缥缥缈缈,若山中清泉般清冽,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连白率这样对音律一知半解的人都不由得为之失神。本想策马前去看看是何人吹笛,却忽然发现马本身便是向着笛音之处跑去。

      那是白率见到她的第一眼。纤细的身躯丝毫不显孱弱,穿着粗布的衣裳却是那么的出尘脱俗,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发丝随着清风飞扬。她的面容显然是极美的,隐隐的透着种高贵,一眼就能看出她绝不是普通家的女子。最为特殊的是她的眼睛,人们常说透过眼睛能看到内心深处,但她的眼内却是一片平静,波澜不兴。白率想从她看着自己的眼中找出些许情绪,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看着她放下横在口中的竹笛,身下的黑马却仍向着她跑去,丝毫没有刚才见到自己匆匆躲避的样子,白率知道这马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眼前的这个姑娘。

      “这是姑娘的马?”白率翻身下马,然后问到。

      “对。”

      “是匹绝世好马呢。看到它独自跑在野里,以为没有主人。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它背上,结果就听到姑娘吹笛。看来我这力是白费了。”白率向她解释,若是一匹马被训的能识音认主,主人必定对它很是宝贝,更何况这马本身就这么的出色。

      “将军好功夫,这些年能爬到它背上的除了主人也就是将军您了。”她淡淡地笑了。看的白率瞬间的失神。不过他并没有失去多年官场训练下的警醒。一个素未蒙面之人是如何对他的身份这么清楚?

      “哦?此话当真?呵呵,过奖了。不过姑娘怎知在下是将军?看姑娘很眼熟,不只我们以前是否见过。”白率等着她的解释,手在身边暗暗攥紧,只要有丝毫的不对,他便会立马抽出刀来。

      “小女子应是首次见到将军。至于为什么知道您是将军,只不过是一时猜测罢了。”

      “这些日子打仗,附近到处都是军爷。看您气质不凡,当个小兵委屈了。故此才猜测您是个将军。” 她听到自己的质问神色如常,而且话语之中并没有什么异常,白率渐渐放下心来。

      “呵呵,姑娘果真是聪慧。在下白率。请教姑娘芳名。”

      “不敢当,小女子天尽。”

      “这位是令弟?”白率看着一旁的小男孩,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不,是犬子。”白率很震惊,这是他根本没有预期到的答案。面前之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如何能有这么大的儿子,而且她没有丝毫的妇人扮相。不过,既然以嫁为人妇,这礼数便不能少了。

      “啊,原来是夫人,失礼了。”白率尽量做的正常,可心下却总是有些不明的失落感。

      “夫人不敢当,未婚生子,说来也是件令人不齿的事情。”

      面前的人说的若无其事,可白率自己却禁不住叫出了声。

      “啊!”看眼前之人绝不像是个随便的女子,怎么会未婚生子。莫不是有些难处?想到此白率便脱口问到,“可是有什么苦衷。若是不妨,可否讲给我听,说不定能帮上忙。”

      “过去好些年了,不提也罢。不知将军可否将天涯还给小女子,冶儿有些累了。”

      看到她似乎并不想告诉自己,白率心中又是一阵落寞。但是又不好缠着人家,便只能从马边让开。他想至少他知道了这马的名字——天涯。

      想到马,白率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这马似乎是在战场,而且有个颇为奇怪之人骑在马上。于是他便又叫住了那个叫天尽的女子。

      “夫……”夫人二字几乎脱口而出,猛然想到她并没有婚配,这样企不是提起她的伤心之处,于是忽然打住。“啊……嗯……”,但是再叫姑娘似乎也不合适,“那个,你可是有什么人在军中?”

      “将军何出此言?”

      “我曾经在军阵里见过这匹马。”

      “曾有一友人借了他参战。不过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我便取回来。”

      “哦,不知这友人是哪位将军,说不定在下还认得。”白率还记得那个人身在军中却并未着军服,提着枪却不参战,只是骑着马一掠而过。

      “友人已葬身战场,况他也是无名之辈,料想将军是不会知道的。”

      听到他说那人已故,白率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本想给那那人留下个好的印象,这下却适得其反,又提到人家的伤心之处,只能喃喃道,“那真是可惜了”。然后看着那人和她的儿子一步一步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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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入夜有些时候了。皇城中的抢掠也已经结束了。士兵们正在狂欢。有些失魂的走着,却被很大力的一掌拍的清醒。扭头一看,是文锐文将军。

      “嘿!我说你小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噢,没什么。”

      “一整天没见你,都干什么去了?可别告诉我是到皇宫拣宝贝了。”

      “我没去。”

      “没去?!”文锐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他两趟,看的白率很是不自在。“看什么呢你?打量敌人都没这么仔细。”

      “我只是觉得奇怪。”

      “奇怪?”

      “是啊!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如今可是咱们在这片土地上称王称霸,你们最应该高兴的人怎么都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你们?”白率有些奇怪,自己这真的是情况特殊,其他还能有谁?“还有谁啊?”

      “王元帅,噢,该叫皇帝了。”

      “元帅?他怎么了?”

      “不知道。反正听低下的人说从破城那天晚上就开始闷闷不乐,今天我们提到庆功宴和登基大典,他也只一句:你们商量着办吧,就把我们都打发了。”

      那可真是奇怪,王元帅原先对灭戴一事很是积极,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事,怎么反倒闷闷不乐的。白率私下里跟王栎关系很是不错,他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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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王栎帐中,果然看见他若有所思的坐在桌边,端着一壶酒一口一口饮着。

      “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王栎没有吭声。白率在他身边拣了个位子坐下,从他手中抓过酒壶,自己也灌了一口,等着王栎自己说出来。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想说的事情谁都别想问出来。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酒壶渐渐见了底。王栎仰头往口中倒了倒,却什么也没倒出来,信手一丢,啪的一声,酒壶在远处摔成了碎片。王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紧紧地看着白率。白率也看着他,眼中满满的是关切。

      忽然,王栎像是脱了力一般的坐下来,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白率呀,”他说,“你小子待人怎么就他妈的这么真诚!早知道让你小子去当说客,戴国那帮子只要一看你这眼神就定会痛哭流涕开城投降,我们也就不用打这么多仗了。”

      “呵呵,”白率笑了笑,“那也是因为我关心你。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见你这么失神过。”

      定了定神,王栎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

      “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我总是能想到些绝妙的点子?”他问道。

      “是啊,一开始我还以为你藏了位军师在帐中,背地里嫌你不够意思呢!不过……”白率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呵呵,你说得很正确,我的确是藏了位军师没错。”王栎自嘲的笑了笑,眼中的神情却柔和异常。

      “什么?!你真的藏了个军师?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发现?”白率很吃惊,这军营之中这么多人执岗放哨,若是真有人能来去自如却不被人发现,那他的工夫定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从我刚策划着起事时就开始了。”

      “三年前就开始了?”

      王栎点点头。“那天我和人在密室中详谈,刚回到自己房中就看见她静静的坐在桌边。我想叫人,可是她只说了一句话便阻止了我。她说‘别喊,我是来帮你的’。听了她的声音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安静了下来。喂,你相信么,有这种人,只要你在她身边就会觉得很平静,平静到什么焦躁的情绪全没有了。”

      白率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先前见到的女子,原来在她身边的感觉就是平静。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在她的身边的确是能平静下来,有时还能想到些平时想不到的点子。后来,她告诉我,她不喜欢现在的当朝者,所以愿意帮我称帝。知道么,当时她的原话就是这么讲的,不喜欢,呵呵,很少见到有人讲话这么直接呢。”

      “那天之后,她便开始帮我出主意。她真是了不得的人物,战事,后勤,甚至连夺城后安抚的政策都能想的滴水不漏,而且有时屡出奇招,那些招数我真是想都想不到。”

      白率点了点头,他知道那些招数有多么的惊人,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时还以为是王栎的点子,对他愈发的尊敬,佩服。

      “她就这样在我帐中一直住了三年。”

      “什么?他住在你帐中!还住了三年。”这三年,他有好几次没有通报便闯进王栎的帐中,却没有一次见到有什么陌生的人在。这样的事,恐怕只有神仙才办得到了。

      “是,他说她懒得找地方住,便要和我同帐。只是有时去查看敌营时才离开。”

      “她没有一点尘世污秽的想法,而且,有时还颇为信任的睡在我的榻上。你知道么,她长得漂亮极了,出尘脱俗。有一天我看到她洗澡,看得我下面都硬了,却什么多没敢做,在床上硬撑了一个晚上。虽说这是男人正常的反应,可是我却觉得自己下流极了。幸好那以后她总是睡在梁上或是出去办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她了。”

      白率此刻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竟然是个女人!跟他同帐同床的处了三年,还让他看她洗澡!

      “那……那……你是不是……应该……嗯……娶她。怎么说……你也……看了她的……身子。”白率支吾出这几句,脸已经烧得通红。

      听了这话,王栎也腾的红了脸,“我……我其实也没有看到她的整个身子,只到肩膀而已。”他不由得想起那次从镜中看美人沐浴的情景,虽然只是一瞬,便强迫自己撇开了眼,但心却全乱了,若不是还在军帐之中,他早都跑去小妾那里泄火了。

      “说实话,若是她愿意,我肯定娶她为妻,可是她却告诉我,等我破了晖城她便要走了,而且要我不用找她。而且,她是天涯海阁的人。”

      “那你是因为她走了,才如此失态?”白率有些理解,若换成是他,不论走的是心上人还是顶级的军师,他定会落寞一番。看王栎点了点头,他安慰道:“说不定她又只是去看看事态发展,过会儿会回来,那时你便对他说要娶她为妻,以后便是一国之母,不用管她是哪里的人,请她留下来便是。”白率虽然如此说着,但他心里清楚,若她真是天涯海阁的人,留下来的可能性极小。

      王栎失神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她已经走了。”

      “你怎么知道她定是走了?”

      “因为马。”

      “马?”

      “嗯。她又一匹很漂亮的马,走到哪里都带着。平常外出,因为不远,马边总是留在营中。可如今,马却不见了。她定是已经走了。”

      白率觉着心在一点一点的凉下去。一个漂亮女人,一批漂亮的马,一个一点也不像儿子的小孩……“是什么样的马?”

      王栎抬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全身乌黑,唯四蹄和前额雪白,是匹漂亮到一见难忘的马。”

      白率听此一振,是她,肯定是她了。

      “我刚才见过她。”

      “什么!你见过她!什么时候?在哪里?”

      “两三个时辰之前,在临阳附近。”

      “派人去找找吧。”

      王栎点了点头,若不是他离不开身,真想亲自去找。找到了不能当妻子,当谋士也是好的,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呆在京城,让他不时能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白率,你见过她,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去找找看。”

      “元帅说得这是什么话?等几天您登基了,便是皇帝,皇帝命令臣子是理所应当的事。”

      “不过,她有没有提过会到哪去?或是比较喜欢哪里?这样找起来容易些。”

      王栎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她从不说自己的事。不过……不过攻打禾澧的时候她曾让我莫要领兵从北边的山上过,说是哪里长眠着她唯一的朋友。”

      “那我便去禾澧看看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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