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娱乐如今圈》公子德川

7、chapter7

　　陆舒不假思索说出来，还重复了一遍：“就是那种温暖得让人想哭的感觉。”
　　刘卓愣了愣，他并不是科班出生，虽然对于文字有自己的理解力，但并不算是敏感或是精通。比起这些，他更能用镜头记录感觉。
　　可是陆舒说话，却带着他自己鲜明的特点，就是缥缈。包括他写词的风格，形容的事情，就是让人很难理解的对感觉的具体化。刘卓无法明白，甚至觉得有点矫情。
　　“你觉得我拍的不是？”
　　“不是。”
　　陆舒不明白刘卓为什么要问他，可回答地毫不犹豫。
　　刘卓用几乎严苛的目光把陆舒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而后慢慢问：“为什么？”
　　“路小路他从来没有过迷茫，从未有过。他就是那种人，连阳光见了也会微笑。花期演得太好，你所有的标注，他都演得清清楚楚。可正是这一点，他已经不是路小路了。”陆舒带着笑，皱鼻子的样子是这个年龄的男人不该有的可爱。
　　他在回忆，犹如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路小路他从小就好聪明，可是他很善良，他有佛性。所以他可以接受一切，即使看到了无数的丑恶，他的眼里世界还是美好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光和暗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没有哪个更多。那么对路小路来说，他的世界只有正面……”
　　刘卓认真听着，一时没感觉到有人过来。再抬头，就看见站在陆舒背后的韩秦风。
　　说实话这让他微微有点吃惊，因为之前他和韩秦风发生了争执，韩秦风曾说过不会再干涉他要拍什么。但也无权要求他修改剧本，甚至他不会跟组。
　　刘卓本来以为韩秦风今天不会来了，可是他还是来了。
　　就像全然没有注意到刘卓，韩秦风表情认真地偷听陆舒说话。他看见陆舒的表情像是在发光，将路小路这个虚拟人物的时候，仿佛在讲一个熟识多年的朋友。
　　没有一个人，对一个人物的理解，比作者更深。
　　那一天韩秦风和刘卓吵架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可是今天，他却突然觉得这个结论，就这样被推翻了。他想写的那个人，或许在纸上存在了百分之八十，却在陆舒的那里，变成了百分之百。
　　陆舒所说的一切，都是他试图去写的，可是最后却总是欠缺的部分。可是陆舒却将那些细微的，敏锐的感觉，全部叙述了出来。
　　韩秦风很激动，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抑，想上去狠狠抱抱陆舒。
　　“所以说，路小路就是个非物质的存在，他就是那种从来不觉得迷茫，即使看到再多的一切肮脏，眼睛里也藏着纯净的人。他就是那种，能够接受世界的全貌，而后温柔待它的人。”陆舒做了总结陈词，嘴角不由自主翘起。
　　刘卓听着，逐渐沉浸在他构建得体系中，确实有点被说服了。
　　刘卓突然就想起来之前有人开玩笑和他说，陆舒那人，你别小看他，如果说魔教教主需要什么潜质的话，他那是齐活了。虽然总觉得他做事不按常理，可是他那种自成一套的理论和体系，往往严密得让你找不出问题。
　　“你来写吧，我直接退休算了？”
　　陆舒头往后一仰，看见俯下身子看他，笑得特别开心的韩秦风。他也开心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韩秦风觉得特别踏实。是的，就是特别踏实。
　　“文人都要狂一点，你这么大的一个作家不能说这种话。”陆舒一本正经说完，自己也笑了，起身转头跟韩秦风说话：“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刘卓让晾在一边，实话有点尴尬。
　　“你大爷的陆舒！我和你说话呢，你好歹把话给我说完了。”
　　陆舒挠头：“呃，我说完了，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还在。”说着，却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反而充满了“你滚吧，我没话了”这样的暗示。
　　刘卓迅速地看韩秦风一眼，直接拿过剧本递给他：“我考虑一下，暂时收回那天我的话，既然我们都决定要把它拍好，那就再商议一下。”
　　韩秦风点头，默默收回剧本。刘卓过去和林林说话，那边吵成一片，似乎是刘卓说刚刚花期拍的那一条废了，大家都在可惜。
　　陆舒完全不受影响，专心地和韩秦风说话：“好久不见。”
　　韩秦风像摸小狗一样把他的头发弄乱：“你个二货，我们前两才见过，饭都吃到哪去了你？”
　　陆舒努力拯救自己的头发，一边面无表情抗议：“真的？可是我觉得好久好久没见过了啊，好奇怪，难道时间在我这里比较慢？”
　　韩秦风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却又恰到好处地掩饰了过去。
　　刚刚陆舒是不是说了一句类似于情话的话？不是，他就是这种人，什么样的话，再多的温柔旖旎，在他口中，都不会带上暧昧。这些话他说出来，就像小孩子说的誓言，稚气却让人觉得温暖。
　　刘卓那边把花期的带子废了，又和林林新商量了一下进度，最终还是决定把进度放缓。这次拿到剧本，他和韩秦风沟通的并不好，他又一次太过主观地带入了自己的想法。
　　过去的时候，并不是没有人说过，他的电影，总是太过鲜明得带了他自己的风格。以至于每个人物身上，都有那么些相同的特质。
　　可是第一次，他却想试试，或许陆舒说的是对的。
　　刘卓不会承认，他是真的在意陆舒说的话。可是他承认，他是被陆舒的话打动了，说不清楚为什么，或许因为陆舒说的话超越了他对陆舒的认知。
　　“刘导？”
　　刘卓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应道：“啊？”
　　花期让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说道：“刘导，我是想问，我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么？”他对自己刚刚的表现是很满意的，可是刘卓过来，却只有一句废了。
　　刘卓沉默一会儿，才开口道：“是剧本需要商议，你表现的没有问题，很完美。”
　　一个十几岁少年，敏感，偏激，神经质，本质善良。他的很多电影，都是这样表现主人公的，以至于到现在，一提到他，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反应，他是悲观主义派别的。
　　当时讨论剧本的会议上，韩秦风就噙着那种讽刺地笑，特别无所谓地和他说：“我的剧本就在那里，但是如果你还是照例的把你那套阴郁气质套到这个剧本上，那就是毁我的名声了。”
　　其实大部分时候，韩秦风是傲得不外露的人，可是在刘卓那里，他硬是拼着和刘卓傲。当时刘卓气得脸都发紫，直接摔东西出门了。
　　今天他会选择再对剧本进行讨论，甚至默认了韩秦风跟组，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开机的第一天，第一条就废了，可谓是开门不顺。
　　不过除了内部决策的极少数的几个人，大部分人是觉得花期表现很好，废了一条实在闲的没事干。这一点，陆舒是很理解的，他对美感的要求，绝不亚于韩秦风，这种偏执几乎植根在了骨子里。
　　刘卓把事情交给林林以后，就叫了花期过来，和韩秦风谈剧本。陆舒在一旁打酱油，听韩秦风讲创作理由和人物剧情。
　　陆舒起初是认真听的，可是渐渐地，却被韩秦风本身吸引了。他从韩秦风的表情和手势中，感受到了某种东西，让他整个灵感都在空气里漂浮。
　　韩秦风手指很漂亮，他说话的时候会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很优雅得配着手势，既让人感受到重视，又让人觉得轻松。
　　这次讲剧本主要是和花期讲的，韩秦风十分专注地讲述了路小路这个人物的创作过程，这个人物太过理想，所以难演。
　　刘卓擅长打感情牌，他很会把人物一点点的情感波动，处理得荡气回肠打动人心。所以他特别得注重复杂情感，因此在他的镜头，所有的人物几乎都是矛盾的。
　　而韩秦风写的路小路却是个太过简单的人，早慧聪明洞察一切，却始终是以孩子的眼光，在看着这个世界，纯净得令人惊奇。
　　但这个人，既不好写，也不好拍，更不好演。
　　因为不现实，所以难演。要将这种人演得美好而自然，是件十分考验功力的事情。花期听得很认真，韩秦风到底是作者，任何细节都讲得十分清楚。
　　可是越是分析的清楚，他却有点不会演的感觉。
　　这部影片，从一开始，就投入了太多人力物力资源。所以即使再多的争执，也没有人敢轻易地去下决定。
　　“我有点不太懂，什么样的人，才能遭受所有，看清所有，但还真的爱这个世界的一切？”花期有点迟疑，剧本他是认真看过的，但不同的人诠释，的确是不同的感觉，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对话，完全有了不同的色彩。
　　这种人，演不好，就成了装x。
　　刘卓笑着抽了根烟，像是自言自语：“真的有这种人？”
　　“有的，有人告诉过我，世界上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印证幸福的存在。”陆舒表情有点飘渺，带着笑容，像是他玩旋转木马的时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