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泪入烟波几万重（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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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太祥殿一时寂默。
唐倾婉笑意盈盈地望着慕容姿，丝毫不觉有何不妥，而后者亦然淡定地回望着她。朝中大臣均是讶异地面面相觑，内心惶惑，这又是什么情况？
上官潭看了眼慕容姿，目光又移回唐倾婉身上，心里不期然闪过一丝紧张。看着两人微妙地对峙，上官潭想上前让唐倾婉别闹，可那抹绚丽的杏黄蟒袍却让他生生抬不起步子——她现在不是他的妻，而是以明阳王女的身份站在百官之首，又有何不妥？
“……”久久对视后，慕容姿朝唐倾婉颔首致意，算是打过招呼，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到帝座左边的位置。
见状，唐倾婉唇畔笑意更浓。
庆国素来以君右臣左为尊，两人这换位的举动所谓何意不言而喻。于是，百官纷纷向唐倾婉问安后，自发自动地按以往的顺序换位站好。右相之后是太傅，故而唐倾婉右边站着太傅闻人思，慕容姿站在对面，身侧是崇德侯上官潭。
目视前方，闻人思用仅两个人听得清的声音轻笑道：“第一天便来个下马威，王女殿下可真是雷厉风行。”
“呵呵，闻人太傅多虑了，本王不过站到了自己该站的位子上，何来‘下马威’之说？”顿了顿，唐倾婉懒散地眯了眯眼，闲话家常般补充道：“昨个夜里皇姐强留在我府上叙旧，今早顺道和她一起回宫，故而来得早些罢了。”
闻人思低低笑了声，未再多语。
……………………
重华帝唐倾瑶端坐着殿上听着群臣启奏，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自家妹妹，心中怀了几分期待，等着她“兴风作浪”的好戏。
慕容姿神色淡淡，垂着眼睑目光落到地上，肃穆恭敬地站着。唐倾婉唇角则含笑，目光懒散悠然地看着启奏的臣子。
那臣子禀报的是百越之地一伙山匪占山为王的事，年关时山匪常下山抢劫，百姓不甚其扰，地方官员调节不利，奈何对方兵强马壮，不得不上达天听。听完一段絮絮叨叨的话，唐倾瑶嗯了一声就不再多言。见皇上沉默，百官窃窃私语之声渐渐大起来。无外乎是派兵或者招安的争论，达成的共识是：招安是主要目的，派兵则是必要手段。
讨论之声停下来，唐倾瑶自然也听明白了，于是发问道：“依众卿家之见，派何人招安为上选？”
又是一轮议论。
这时，一直沉默的慕容姿忽然开口说：“招安之事，当属久经沙场且气度威仪者宜。”
讨论声静了静，百官转头赞同这般人选确能镇住山匪且又体现朝廷威仪，于是迅速地开始讨论朝中哪位将军是久经沙场且气度威仪者。上官潭很早以前便习惯慕容姿这般掌控朝议的步调，并不觉不妥，反而也觉得她思之有理。
察觉议论的口风变了，唐倾瑶眸中一凛又瞬间平和，偏头见自家妹妹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从早朝开始，这人就显得出乎意料的安分，不仅没有和慕容姿针锋相对，反而在一些举措上附和赞同，甚至褒奖几句。
等了又等，直到群臣已经纷纷想到宋洪老将军并达成共识的时候，唐倾瑶又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宋洪可是慕容姿手下的老将，她当真没有任何想法？
存着疑惑，唐倾瑶很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直接开口问：“不知明阳王对此有何见解？”
忍不住了？居然直接点她的名。唐倾婉收回观望群臣的视线，对座上躬身优雅一拜，温声道：“回皇上，宋老将军文武兼备、久经沙场、气度威仪，确为震慑异族、彰显我邦之仪不二人选。慕容丞相果然慧眼非凡，得遇良将。”
一番话引得群臣附和赞同，却让慕容姿和闻人思同时看了她一眼。
这话说得温文有礼、赞誉有加，细细思来，却微妙的让人动怒。暗暗思忖着“异族”“我邦”还有那句“慕容丞相慧眼非凡”，无一不是心机暗藏，唐倾瑶露出今日以来第一个满意的轻笑。
果不其然，唐倾婉复而悠悠道：“臣妹拙见，开国至今，百越素来是我庆国领土，百姓血脉相融。动乱的山匪原为庆国百姓，以威慑异邦之法，招安自家子民，相未免大动干戈。”
闻言，大臣们暗自揣测唐倾婉的意思，似乎这位初次上朝的王女并不如之前得见那般附和顺应右相。碍于不知唐倾婉的深浅，很多人持观望态度，但朝堂上还是开始出现另一种声音。
慕容姿微微蹙眉，随即安然道：“依明阳王之见，应当如何？”
“‘之见’谈不上，”唐倾婉偏头轻笑，一副谦和却笃定的从容，“不过都是自家人，何必如临大敌一般。”
“既然明阳王如是说，想必心中已有适宜人选了。”抛出这个问题，慕容姿也很想知道，一个出嫁多年不问政事的公主对朝廷到底了解多少。
唐倾瑶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很好奇那个被推荐的人会是谁。
“百越之地民族众多，方言各有不同，习性也多与江南之地相异。臣以为除文思武功外，一个对百越多有了解、感情甚深之人更能消除隔阂，使招安一事事半功倍。”习惯性地弯起眉眼，唐倾婉不急不缓地说：“听闻，宋洪老将军麾下有一员小将，名叫李峰。父亲是江南华邺人，母亲则是百越洛溪人。洛溪是百越商贸之地，多族居民汇集在此，李峰自小在洛溪长大，精通多族语言，熟悉百越生活习性。”
还有这么个人？唐倾瑶在心里微微愕然，匠人对这些无名小卒都能如此熟悉，她这妹妹果然不可小视。不过，这李峰所属宋洪麾下，不也是慕容姿的人吗？唐倾婉真甘心把立功的大好机会拱手送人，不留给自己的亲信？
另一面，慕容姿在听闻李峰的名字后，除了讶异，就是犹疑，“李峰其人虽骁勇机智，但为人轻佻好酒，断不适委以招安大任。”
话到此处，唐倾瑶顿悟——原来是个不讨慕容姿喜的人。唐倾婉并没有直接安插自己的人手，也没直接驳了慕容姿的颜面，更是看似在提拔慕容姿的手下，却又偏偏选了个让对方不安生的闹心人。
慕容姿为人严谨，用人偏好沉稳之人，像李峰这种自然得不到提拔。深明此点，唐倾婉笑意柔和，温言驳了她的话，“慕容丞相此言差矣，浮生百态，各有不同，所擅长的也自有不同罢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慕容姿也不好回绝，只得推脱道：“李峰尚未及弱冠，未免太年轻，思虑不够周详……”
“都说英雄出少年。何况李峰跟着宋老将军南征北战多年，得其教诲颇深，慕容丞相又有何不放心呢？”话语一顿，唐倾婉以极赞叹的口吻感慨道：“听闻，当年慕容丞相崭露头角时亦未至及笄之年。”
于是百官还未看清唐倾婉与慕容姿的立场，重华帝便大手一拍，宣布南下百越招安之人定为李峰，择日启程。
散朝时，慕容姿目光幽深地看了唐倾婉一眼，后者则礼数周全做了个“请先”的手势。待百官散去，唐倾婉施施然走在最后，步履闲适。
一直袖手旁观的闻人思走在她身侧，忽然开口笑道：“真是场好戏呢，连皇帝陛下也看得兴致勃勃。”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泪入烟波几万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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