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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假死 ...

  •   夜岚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用刀尖细细的挑了一条口子,曰曰的渗出血丝,以及无法忽略的痛意。

      眼眶很酸,她攥紧拳头,任由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皮肉里面,才能用尖锐的痛感止住眼泪失控落下的冲动。

      明明已经不爱这个男人了,此时的失控,更多的是因为还无法释怀他曾经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人往往会习惯性的记住那些让自己流泪的人,反而轻易的将快乐的记忆抛诸于脑后。

      从某些角度来看,真的很贱。

      **
      林静的目光炽热的像火,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夜岚的心尖上面。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又突然僵在半空中,不再移动分毫。

      林静做过无数这样的梦,梦到夜岚回来了,就站在他面前,梦到她专属的手机铃声响了,屏幕上闪烁着她的名字……就在刚才,就在现在,他的梦竟然成真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他不敢眨眼,生怕惊醒了这场“美梦”,让一切终究成空,于是只能静静的望着,擎着手臂,任由它变得麻木,僵硬。

      夜岚有些戒备的后退了一步。“好久不见。”她轻声说。

      林静的手终是缓缓的垂了下来,可仍旧是一言不发,且眼神灼热得有些古怪。

      夜岚把手在他的勉强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这几年,你去哪里了?”林静哑着嗓子问道。

      “一言难尽,不过,我已经打算回来定居了。”夜岚浅浅一笑,“对了,妈怎么样了?”林母常歌对夜岚这个养女一向视如己出,离开这些年,她是夜岚心底唯一的牵挂。

      “她前年再婚了,现在已经移民,去了加拿大。”

      夜岚的心底涌上来一股本能的苦涩,但略一深想,便又释然。养母半生孤独,此刻终于能够为自己而活,养父已经去世,所有的恩怨得失也早应该烟消云散了,人,总归是要向前看的。

      ——就如同,她和林静一样。

      “那样很好啊。”夜岚笑道,“有个伴儿,可以过一些平静简单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林静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我们之间,是只能说这些不咸不淡的客套话了吗?”

      夜岚不禁一愣,随即莞尔,“当然不是。你是我哥哥,我们是亲人,这一点,无论过去和未来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改变。”

      林静的脸色却并没有被“哥哥”这两个字拉回些许,相反,却变得更加难看。

      “哥哥?”他沉声反问,目光是少有的锐利冰冷。

      “对了,我想去看看爸爸。”夜岚若无其事的说。

      她想刻意的忽略掉那段并不愉快的话题,只因为“过去”,是扎在他们彼此心中的一根刺,她以为时过境迁,于是鼓起勇气回到这里,可在见到林静之后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与一厢情愿。

      “我陪你。”林静平静而坚决的说。

      “好。”夜岚并未反对,反而顺从的点了点头,“不过,可不可以先等一下?我要先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

      **
      夜岚远远的躲开林静,独自走到玻璃落地窗前,方才拨通了夏语冰的电话。

      “我要去见我爸爸,你想不想一起来?”

      夏语冰的声音遥远而温柔,仿佛拥有神奇的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当然想,我要好好感谢伯父,谢谢他把你养得这么好,这么可爱。”

      “顺便你也可以问问他,肯不肯让你改口啊?”夜岚笑道。

      “伯父和岳父只差一个字,相信他老人家是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

      “那就半小时以后,南山公墓北门见。”

      “好。一会儿见。”

      “我挂了,拜。”夜岚笑意盈盈的准备收讯。

      “等一下。”夏语冰突然开口。

      “怎么了?”

      “你跟林静……谈的怎么样?”夏语冰忐忑的问道。他的胸口像是变成了一片黑洞,无论如何都填不满,放进任何东西进去,都只会无止境的下坠失重。

      夜岚没有应声,只是转过身子,远远的望着林静。

      正巧,他也在望着她。

      目光专注,眼神幽深刻骨,一瞬都不曾移开,仿佛想要生生的将她吸进自己的身体中去。

      “很顺利,只是闲谈了几句,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夜岚云淡风轻的答道。

      夏语冰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那就好。那我们等一下见面再谈,我会买一束白菊给你爸爸带去,你就不用准备了。”

      “还是你细心。说到白菊……其实它是我妈最喜欢的花,可我爸总是说,菊花不吉利,不让我妈种,最后还找佣人把我妈的花田全给掘了。我记得,当时我妈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足足一个星期,脸上一丁点儿笑容都没有。”

      “如果伯父不喜欢白菊,那我换一束百合,可以吗?”

      “没关系的,其实,我爸病倒之后,有为了这件事,专门向我妈妈道过歉。他本来想亲自种片菊花,但妈妈觉得犯忌讳,不同意,而且他当时已经没办法出院甚至是下地了,这才作罢。”意识到自己的碎碎念,夜岚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一会儿见面再说吧。我只要一跟你说话,就会不知不觉的忘了时间和正事。”

      **
      夜岚挂断电话后,林静便走了过来。

      “谁啊?讲了这么久。”而且脸上,还挂着那样令他觉得刺眼的笑容。

      林静的语气不禁让夜岚感到有些恼火。她太熟悉这样的措辞了,仿佛在宣城她是他完完全全的所有物,可以被占有,珍惜,或者打碎,命运只掌握在主人的手里,且永远与旁人无关。

      他难道还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三五年的时间便可以令她轻描淡写的选择释怀和原谅,然后复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我们走吧。“夜岚并没有立刻正面的回答林静的问题,但脸色已经彻底的冷凝了下来。

      **
      从公司到南山公墓,几乎是一条贯穿整座城市的对角线。

      交通顺畅无阻,林静得以把车速飚到极快。两人一路无言,车里只剩下从敞开的顶棚灌入的呼啸凛冽的风,呼呼作响。

      十字路口,黄灯转红。

      林静猛地踩下急刹车,夜岚在惯性的作用下冲了出去,额头重重的撞在车窗玻璃上面,发出“咚”得一声闷响。

      夜岚吃痛,捂着脑门儿,气道:“林静你发什么疯!”

      林静从十八岁那年拿到驾照开始,便早已习惯飚快车,在速度中寻求刺激和快乐,夜岚每次坐在他旁边,都会被惊出一身的冷汗,可久而久之,便会和他养成同样的习惯,好比他其他的喜好憎恶,也都会一同刻在她的身体上,灵魂中。她是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渐渐戒掉这个习惯,变得妥帖安稳,遵纪守法,以及面对那些飙车还自以为很酷的少年,面露出正直和鄙夷的神色。

      林静望过来,灼热炽烈的双眸中似是有莫名的情绪在熊熊燃烧着。这样的眼神看得夜岚浑身不自在,索性收回目光,盯着信号灯的秒数,看着它变绿,这才平静的开口提醒道:“绿灯了。”

      林静踩下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夜岚本能的抓住扶手,此时的她甚至被鱼贯而入的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你可不可以开慢一点!”她的音调渐渐高了上去,隐隐有一种怒气,正呼之欲出。

      林静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猛地捉住夜岚的手腕。他的力道大到几乎要将她每一寸的骨骼都生生捏碎成粉末,捏进自己的身体里面。那滚烫的掌心,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平滑光洁的手掌细细的摩挲着她腕部的皮肤。

      “林静,你放手。”夜岚冷冷的说。

      林静一声不吭,只是任由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哪里还有半分怜惜的意思?只剩疯狂的占有和需索。

      虽然很痛,可夜岚仍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眼角漫上些微的潮湿,很快便被风吹散,了若无痕。他们两人像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角力,每个人都抱着必胜的心,其实,却都早已在这场爱情的博弈当中,输得一无所有。

      **
      车停在南山公墓北门前。

      夏语冰手捧一束白菊,一身严谨肃穆的黑色西装,像一棵挺拔遒劲的青松,立在公墓入口。见车子开进停车场的空地,便款款的向这个方向走来。

      夜岚解开安全带,说:“林静,谢谢你送我过来。

      她正欲拉开车门,突然听到咔嚓的一声落锁声。

      她只得转过头,直直的望着林静。

      林静的手一直没有离开方向盘,而且正下意识的越握越紧,只因为心底蔓延开来的恐惧像无边无际的噩梦,几乎要将他吞没。“那个人就是你要等的‘朋友’?”他咄咄逼人的在那个词上加了强调的重音。

      “他是我的未婚夫。”夜岚声音平静,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我这次回来,一是打算渐渐他的父母,二是打算带他给爸爸妈妈看看。林静,开门吧,他在等我。”

      林静的眼眶微微泛着红光,像个倔强的孩子,就算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却就是不肯动。

      夏语冰已经走到车边,他弓起食指,轻轻的敲了敲车窗。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林静终于打开了车门,“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我……”

      随着“砰”得一声闷响,林静已经自顾自的下车,并且将车门狠狠的甩上。

      **
      长而陡峭的台阶,像是没有尽头的延伸着。

      夜岚挽着夏语冰的胳膊,从后面望着独自走在前面的林静,是一抹孤单沉寂的背影,令她突然发现,这些年来,他竟变得越发的清瘦和憔悴。

      他不是一向对自己很好吗?香车豪宅,事业有成,美女如云……林静拥有了一个男人渴望拥有以及毕生追求的一切,以至于任何爱而不得的苦情戏码混合在他的身上,都会充满了违和感,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入戏。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并不快乐,一点儿都不。虽然他过得怎么样早已经跟她无关,可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在乎。

      “到了。”林静停下脚步,沉声说道。

      夜岚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彼时丰神俊朗的养父依旧年轻,一双深邃的黑眸透出果决沉稳的王者之气。

      她俯下|身,将那束白菊放在墓前,然后深深的鞠了三个躬。夏语冰自然也随她一起,林静却只是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像个冷漠的局外人。

      “爸爸,对不起,我一直到今天,才终于有勇气来这里看您。”夜岚低垂眼帘,神色哀伤,“这三年,我过得很好,也去了很多地方,心情渐渐变得平静了许多。我今天带我的未婚夫夏语冰来看您,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您意外,待我最好的男人了,我最颓丧最失意的那段日子,就是他陪着我度过的,如果没有他,我或许永远都没有勇气回来,永远不可能再站在这里对您说这些话。您放心好了,我以后会过得很幸福,而且,也会常常和夏语冰一起来看您。”

      这些话,是说给养父,同样,也是说给林静听的。

      **
      夜岚讲话时,林静一直背对着墓碑,面朝山下。而当夏语冰紧接着夜岚,突然开口说话时,他却突然开口,定定的望着夏语冰的背影。

      这个男人拥有与他截然不同的气质,他温和,沉稳,举手投足见拥有令人由衷踏实的安全感。不像他,洒脱,自由,无拘无束,亦正亦邪,身上弥漫着一种危险和不安定的气息。

      夏语冰身材高大,高贵得体的西装延展出宽而流畅的肩部线条,是一个足以扛起全部生活的重担,为所爱的人挡风遮雨,让她安心依靠一辈子的肩膀。

      这样的肩膀,让林静的心,几乎要被苦涩算账的情绪瞬间淹没。

      这个男人,或许没有同夜岚一起拥有过刻骨铭心的回忆,可却绝对有能力,给她一个平顺无忧的未来。

      未来……

      ——这是他早已经没有资格去提及的词语。

      他们的未来,在三年前,就已经被他,亲手打碎了。

      **
      “这是什么?”突然,夜岚像是被吓了一跳,指着父亲的墓碑旁边的另一处墓碑,惊呼道。

      墓碑上贴着一张黑白相片,眉目姣好,笑意盈盈,却是令人可怖的熟悉。

      ——爱妻夜岚之墓。

      夜岚猛地转过头,怒视着林静,“这是我的墓?你以为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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