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如何回忆我》权增增

47、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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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逃走，挺蠢的一个行为，下意识的决定，好像当时觉得如果离开明阳离开这些人，就可以清静了。在听完许诗宁那些话之后，事实上，确实清静了，即便再看到有关我的各类消息，都感觉是在看别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我逃走了，就把过去的那个我留在了明阳。

　　我从来说过小镇吧，它叫顺城，三面环海，离城市中心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俗称郊区。别小看这一半小时的路程，它让顺城落后于城市，也落后于和其它城市的郊区，顺城好像被时间遗忘了一样，像一个弱智年轻人，慢悠悠地晃荡着，从来不着急赶上谁。

　　谢然和孟桐，这两个全国最高学府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后悄然地选择了这里。顺城只有两所高中，一个重点，一个普通。他们在普通高中当了老师，一个教化学，一个教物理。这是他们几经商讨最后做下的决定，如果他们当时认识另一对同校的同性情侣，也许他们就不会来到顺城。那么故事的后来，他们会在异国他乡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甚至可以在丹麦这个1989年就承认同性伴侣同居法律地位的欧洲国家登记结婚。

　　可是，他们没有人想到出国这条路。他们选择隐于顺城。事实上，选择顺城也没有错，起码最开始的那段日子，他们是快乐的。

　　我看着许雅珺递给我的相册，年轻的谢然和孟桐，青葱得一塌糊涂，寒暑假两个人相伴游遍大江南北，照片里的他们张张都是笑脸，牙齿亮白得像海狸先生。合影很少，两个人紧握双手，同样英俊的脸，等同的身高，谢然温和，孟桐略带忧郁。

　　他们不像唐韵，穿衣打扮讲究得不得不让人怀疑是Gay。他们是干干净净的两个男人，没有谁娘，没有谁弱，没有谁娇。

　　我记忆中的谢然，虽然仍旧温和，但眼角眉梢透露出那份压抑，我从懂事起就察觉得到。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小时候我也会缠着他给我讲故事，他总是照着书念完一个就笑着对我说：“恩恩乖，爸爸要工作一会儿，找妈妈去好吗？”我就会很懂事地找妈妈去。

　　我能感觉到，他和其它孩子的爸爸有点不一样，对我不是那么地“热爱”。但是，他要比孟笑笑的爸爸好太多了。我的屋子贴着他家的屋子，旧式的楼房隔音不是很好，我常常听到孟桐低沉幽怨地怒吼：“赵书敏，你带着孟笑笑滚，快滚！”接着就是东西碎落的声音。不一会儿，哭声就由墙的另一面到了我家的客厅。

　　每到这个时候，许雅珺就让谢然去劝劝孟桐，再将我从门缝塞进屋子，让我带着孟笑笑玩。而她，则安抚着那个哭得不成样子的赵书敏。

　　小学四年级，许雅珺就开始让我读世界名著，很多时候，我都似懂非懂，但我读到《安娜·卡莉莲娜》时，托尔斯泰那句“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我是的懂的。

　　我不知道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但我敢断定孟笑笑的家是不幸福的，如果和这种不幸相反的就是幸福地话，那么我家就是幸福的。

　　谢然是独子，农村家庭出身的他不是那种利欲熏心心渐黑的凤凰男，他一直都是温和的，即便是倔犟，也不咄咄逼人，只是沉默的笃定。他由独寡的母亲和年长他许多的姐姐抚养长大，父亲在他3岁时便去世，家中两个坚强女人的照顾没有将他变得弱不禁风，他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贫寒，天生聪慧再加上努力勤奋，高分对他来说从来不是压力。

　　他从小到大都优秀着，村里人见人夸“光宗耀祖”，他没出过错，所有孩子童年犯过的错他都没犯过，他甚至连慌都没撒过。

　　可再品性纯良温和的人，也难敌成长对心理造成的阴影。他没深究过，他只是在认识孟桐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话想讲，恨不得把记忆里所有的事情都与他分享，又在他牵住自己手的那一刻心跳不已，他在日记本里写道：“时间，你不如就停在这里吧。”

　　他不是愚忠的人，他跟随自己的心做了选择。可是，他不是孟桐，激烈如豹的孟桐为了他与家里决裂。孟桐有两个哥哥，比他还要出色，都说教师最不会教育自己的孩子，身为大学教授的父母对这个小儿子宠爱的同时又时时拿两个哥哥要求他。孟桐讨厌家，讨厌两个只知道制造出色的机器人哥哥，讨厌只知道拿成绩去衡量一切的父母。谢然的温厚吸引了他，最终也伤害了他。

　　谢然的母亲要看他结婚生子，以死相逼。姐姐性格脾性和母亲如出一辙，强压不断。许雅珺，同样从大城市躲到顺城的许雅珺，对谢然出手相助。

　　许雅珺要比顺城人敏锐太多，她发现了谢然和孟桐的不寻常。那时，谢然和孟桐已经得到学校的分房，两人同楼同层，平日同出同进合情合理。

　　但许雅珺谈过恋爱，她了解恋爱的微表情，甚至她闻得到爱情的味道。她不像这所学校的其它年轻女教师，傻乎乎地自以为是的对他俩献殷勤。谢然显然要比孟桐受欢迎得多，即使拒绝，他也和声细语，孟桐则冷言冷语冷却别人的心。

　　许雅珺很漂亮，她的到来并没有受到女多男少的老师们的欢迎。甚至，她无端地遭受到不少莫名的敌意。是谢然，主动帮助人生地不熟的她慢慢熟悉这所学校。

　　那个年代，两个男人谈恋爱，出现误会和矛盾，不可能软言细语，不可能哭哭啼啼，更不可能甜言蜜语。

　　许雅珺的出现，谢然的合理帮助，将一向极端的孟桐逼得擅长“嫉妒”。而谢然，向他隐瞒了来自家里的压力。谢然是在独自抵挡失败后，无奈地向孟桐说出了他早已想好的解决办法：他和许雅珺假结婚，等谢母离世后，就离婚。

　　孟桐当时的回复是：“不能一起结婚，就一起办婚礼吧。”

　　谢然不是善于解释的人，他了解孟桐，他试图安抚他，让他不要冲动：“孟桐，我妈以死相逼，你知道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她要看的也不过就是个形式。你……你相信我，我对……你……如果你不同意……”

　　“如果我不同意，你怎么？让你妈去死？谢然，我们不如趁这次分手好好想想，也许你喜欢女人，我也喜欢女人，都说不定呢？你要是先遇上许雅珺，也就不用躲在这破地方偷鸡摸狗的。”孟桐尖锐地说。

　　“孟桐！许雅珺是有爱人的！她只是为了帮我！我之所以没和你商量，就是怕你这脾气，我最近焦头烂额，我以为你都懂。”

　　“就因为我是男人，所以你和许雅珺有说有笑我就该全盘理解？”孟桐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还有，我就是这个脾气。你既然找好下家，我就不用改了。”

　　许雅珺站在门口听得心惊胆颤，总感觉里面两个人剑拔弩张随时要动手。可是，没有。谢然沉默地走出来时，牵强地对她笑了。她看到他身后孟桐怨怒痛心的眼神。

　　她还是年轻，虽然自己的爱情无法开花结果，但对别人的爱情总是抱有乐观的想法。她想着，谢然哄哄孟桐，或是她找时间陪着谢然一同找孟桐解释，两个人和好如初恩恩爱爱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