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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陈君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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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离金陵,那些纸醉金迷越来越远,像彩色的云霭。
从小在步虚山长大,我就知道该避开那些彩色雾气,颜色越美毒性越大。
马车摇摇晃晃,我竟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起伏连绵的山丘,一株株树干飞快掠过身后,而我就在林中不断奔跑,身后传来黑熊的呼吸,像一阵阵腥臭的暴风。
不知道有什么能救我。
疲惫痛苦得像立即就会倒下。
马车剧烈一抖,梦境戛然而止。我听到前面马车发出一声恐惧长嘶,凌空而起。
掀开车帘,冷气扑面。
抬头向天空一看,好大的黑云,在天空翻滚咆哮,仿佛下一刻就是腥风血雨。
我指着黑云中间那团红毛大叫:“诶诶诶——一只狼就够了,你这个架势比黑熊出山还吓人。”
黑云顷刻散去,明琅愤愤站在我面前:“让现真身就够折腾了,你还挑三拣四,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却悄悄把我袖子一扯:“快躺下,陈煦的仪仗要来了。”
选美是海选,一路走来辛苦不说,男人总有那么些喜欢新鲜,对于这种一清二白正路来的人用不了几天就会腻。我和明琅合计耍些新花招。
英雄救美是红尘里最狗血的桥段,可是狗血总有一定道理——大部分是屡试不爽。
明琅化身为狼,我一身白衣飘飘一脸无辜在拼命奔跑。前方望得见金翠队列,我看准最华丽那一架轿子,一头撞进去。
气若游丝叫了几声“救命”,恰到好处“昏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触目皆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房间装置奢华而不显冗杂,处处透露着富贵沉醉。
推窗极目望去,只有层层叠叠屋脊,似笼着一层层烟,屋脊如跌宕水纹,交融了了又散开。
我想起很久之前在人间一本册子上看到的句子: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这样奢华的宫殿,天下只有一处——陈国王宫。
彼时正午,茫茫天光下,一个瘦高人影在窗前停下。素色真丝长袍,文绣简单却很有情调,敢在王宫穿成这样的就只有一个人——陈国君主陈煦。
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从头到脚看陈煦。
先是失望——这一身书卷气的文弱男子离我想象中那些满脸横肉满身肥肉全身上下透着骄横凶狠的昏君差得远了些。
后是庆幸——这样弱的家伙,省了我多少灵力去应付?
然后恐惧——那些披着一张漂亮柔弱的皮的断袖最是恐怖,因为自身能力不足,喜欢在外物上寻找自信,于是就有了传说中的变态。
我真不是怕疼啊,我是心疼那些灵力。
先前跟景深处的时间长那是没办法,功力倒退了不知多少。
然后是那个二货明琅,变成狼追我的时候真把我抓伤了,后来被侍卫戳成了马蜂窝还得我用灵力帮他恢复元气。
然后——
这个陈煦,要是真陪他进行那些变态游戏,又要让他尽兴又要我不被伤到,得耗费多少灵力?
我睁眼看着窗前男子,他也那样看我。
他为什么看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看他。
但是陈煦抢在我之前说出了我心里的话:“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话让我心里一动,但立即反应过来,这句话只对我意义非凡。
好俗套的搭讪!
于是,我摇摇头:“废话,若你没见过我,我是怎么睡到你家里了?”
陈煦先是一怔,然后笑起来:“孤是说很久前、、、”
“没见过。”我飞快回答,原本想“啪”地合上窗子继续睡大觉,又觉得不大妥当,于是低下头,玩弄指甲。
很久后,陈煦说:“那天看到你,真觉得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那时候,我已宠冠六宫。陈煦的后宫相当简单,除了一个活得像古董整天只知道念佛的皇后,一个妃嫔也没有。
宫女都是灰不拉几的穿着,最鲜艳的时候,满殿宫娥缟素衣绣着琼花。舞姿灵动,好似琼花纷纷扬扬洒了满殿。
看到那些宫娥的时候,我就相当纳闷。
在修炼之时,我隔绝五蕴六识,所以对色相美丑很是不屑,可那些宫娥的舞姿依旧动人心魄,就像陈煦的作的曲子,笔下的山水。
可陈煦看也不看那些,自我进宫,陈煦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我。
他着魔了般,用刀挑着各种色彩,在我后背皮肤上挑来挑去,然后,眼圈红红看着我:“你看,这朵芙蓉开得真好看。”
好看你个头,拿刀子割了两个时辰,疼死我了。
从此,我的后背多了一朵浅红芙蓉,重重花瓣如单薄的霞,氤氲着浅绯烟气。
后来我想,红尘中感情的得与失永远不像修仙那样简单,这是三界最吊诡的术法——情。
我对景深和陈煦都施用了狐妖魅术,陈煦在意料之中爱上了我,我却陷在景深的世界无法自拔。
大臣在前殿找不到他,就来芙蓉楼,陈煦一天十二个时辰腻在这里,没完没了画画作曲,还总是捧着时兴的诗词赋读给我听。每次我都在哈欠出口之前迅速咽回去,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和他掉书袋。
休息严重不足,灵力自然没什么长进,偏偏我还得每天消耗一点保持自己容貌。也亏了我修炼了近两千年,且在两百年前飞速进步,要不哪天陈煦醒来一定会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个白绒绒的毛球。
暖和是暖和,他会不会想狐狸在这里,白璃去哪里了?
然后大张旗鼓派人去找。
然后等我恢复人形让他再郁闷一次:白璃在这里,狐狸呢?
想想那段日子真是抓狂,半睡不睡还不能睡的时候就想把那些没完没了写书的人掐死,可人家已经死了,骨头都烂了,除非那些人诈尸出来让我再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