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给你幸福好吗》青青柳园

9、第一节 重逢

　　列车抵达S城时正是深夜12点26分。这时的S城正是夜生活最红火的时候。
　　走出出站口，张盈提着小塑料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正准备迈步去叫一辆Taxi，一辆黑色的轿车轻轻地滑到了她的身前停下了。
　　她吓了一跳，正准备叫车主开车小心一点，车门打开了，一张有一些熟悉的笑脸出现了：
　　“张盈，你好！上车吧，我送你！”
　　张盈愣着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啊，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那张笑脸确实很迷人。看见张盈记起了他，他笑得更开心了。
　　“上来吧，不要把后面的人流堵住了。”
　　张盈没有再拒绝。
　　车上的冷气开的很足，让张盈觉得很舒服。她放松了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陈友俊，说：“对不起，我一身湿透了，弄脏了你车里的空气。”
　　陈友俊无所谓地笑笑，说：“我自己就经常这样！”
　　他转过头，突然神秘地说：“要不我们一起去洗个澡吧？”
　　“啊？！”张盈猛地倒抽一口气，警惕地看着陈友俊，正在判断自己上车的行为是不是做错了。
　　“哈哈哈哈……”车厢里满是他爽朗的笑。“我不是说我们俩一块儿洗，哈哈哈哈，我的意思是我们到一个桑拿城去洗，在那里有分开的男女浴室。”看到张盈明显的松了口气，脸胀的通红，他又故意加了一句，“不过，也有男女共用的浴室。”果然，张盈的身体又绷紧了。
　　“你、你送我回去吧。我、我回去洗澡。”
　　“那你家在哪里？”
　　“在……在……你送我去最近的旅馆吧！”
　　“那你不如去我家吧！”陈友俊促狭地笑了。
　　“不、不、不，我就去旅馆。请你靠边停车，我要下车！”
　　看着张盈坚定的小脸，他不觉暗暗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去一个旅馆，你别乱动，这里很危险的。”
　　过了半晌，看见张盈如此安静，陈友俊小心地问她：“你不问问我怎么知道去接你吗？”
　　果真，张盈转过头来，询问地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的？”
　　陈友俊坐直身子，眼睛看着前方，像背书似的说道：“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工作之余找你和办一点别的事。前天我终于找到了你的学校，还找到了你的宿舍，看到了你的女儿。”他瞟见张盈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手提袋。“她很可爱，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叫我‘爸爸’！”他笑了，而张盈则双手死死地抓住手提袋，盯着他。“我当时也呆了一下，说实话，还从没有人叫过我‘爸爸’。可是她那么可爱，我也就忍不住抱起了她，亲了她一下。她‘咯咯’地乱笑，说：‘爸爸，妈妈真的把你找到了！你明天送我去学校，我要让小朋友们都看看我的爸爸！’那天晚上她死活不肯放我走，于是我只好抱着她睡了。第二天一早她坚决不要你的室友和她男友送她，于是我又只好送她去幼儿园，看她高兴地飞进教室，把她的小朋友们都叫出来看她的‘爸爸’。看着她那么高兴，我也很高兴。”他看见张盈的眼泪在飞，怜惜地递给她他的手绢。“她告诉我许多许多她的心里话，要我下午又去接她。今天晚上你的室友告诉我，你去Y城了，今晚回来。于是我就自告奋勇来接你了。我刚开始还生怕你不来了呢！”
　　张盈转过头，泪眼模糊地朝向车窗外，说：“谢谢，谢谢！谢谢你！”
　　“你是谢谢我来接你吗？这么感动？我很荣幸啊！”他又开始打趣了。“如果不是说来接你，小开心还不准我走呢！”他又怜爱的笑了。
　　“谢谢你为我女儿所做的一切，谢谢！”
　　“那么，你是仍然准备住旅馆呢，还是准备回去？”
　　“回去吧，我也很想她。”
　　陈友俊把绕圈的车子驶离市区，慢慢地驶向了通向F镇的公路。
　　“小开心说她三岁了。然后你室友说她生在12月底？”陈友俊边开车边状似悠闲的问。
　　“嗯，她出生在12月25日，正好是圣诞节。”
　　“嗬！真是好日子啊！”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问，“怀了她很辛苦吧？”
　　张盈早就放松了警惕，她把头靠向椅背，说：“不，也不辛苦。她是那么可爱，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友俊也温和地笑了：“是，她真可爱！谁会不喜欢她呢？”
　　他接着又问：“你又男朋友吗？”
　　张盈猛地回头看着他，有一些慌乱。她想，他接下来就要问小开心的爸爸的事情了，怎么回答呢？
　　“这……这不关你的事。”
　　陈友俊笑了笑，接着问：“小开心的爸爸呢？你为什么要骗她？”他心里想的是，她并不知道他已经对她进行了一定的调查。
　　“我……我没有骗她！”
　　“你有！你对她说她爸爸出国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从来没有回来看过她。”看见张盈缩起了肩膀，他停住了对她的指责，“你的室友则骗她说你这几天去找她爸爸去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如果你找不回来，你们又会想出什么借口来骗她呢？”
　　“不！我没有骗她！我只是不想让她承受更大的伤害！”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又补充说，“我的意思是她爸爸抛弃了我和她，永远也不会来看她的。”
　　陈友俊猛地把车刹住了，一拳砸向了车门：“该死！你今后会这样告诉她吗？”
　　他突然转身面向她，抓住她的手臂，问：“你是未婚先孕吧？”
　　“放开我！你放开我！”张盈一惊，激烈地扭动身体，想从他的双手中逃离出来，可是他的手臂是如此强壮有力，她无论怎样用力也挣脱不了。
　　陈友俊接着又问：“你是在Y城怀上小开心的吧？”
　　“流氓！混蛋！放开我！你放开我！”张盈哭得更伤心了。她不想让久已尘封的伤疤又变得鲜血淋漓。
　　“这就是你为什么突然离开Y城的原因吧？”
　　“你放开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呜呜呜呜……”张盈双手掩面，身体垮了下来，痛哭失声。
　　陈友俊放松了身心，舒了一口气，温柔地从她手中拿出手帕，轻轻地擦去她的眼泪，说：“为什么我总是见到你哭呢？傻瓜！你想想，我为什么要花一个多月的时间一定要找到你呢？那次在十字路口相遇之后我为什么没有走掉，而是尾随你去了图书馆呢？”
　　听到他的话，张盈慢慢地抬起了满是泪痕的双眼，仔细端详着他和他的话。是啊，刚开始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陈友俊则是一把抱住她，说：“傻瓜！我就是那个人啊！那个在4年前陪了你几天的人啊！”
　　就如晴天一个霹雳，张盈呆住了！片刻之后，她猛地用力推开他，“哇”的一声就哭了，双拳雨点似的落在他身上，真是如梨花带雨般惹人怜惜。
　　“别哭、别哭！再哭我的心都痛了！”陈友俊听任她敲打着自己，温柔地抚着她的脸，眼眶中眼泪在打转。“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从4年前就开始。我去Y城一中找过你，却得知你消失了；我又打电话去你家，你妈妈说没有你的消息。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抛弃了一切，又去了哪里。没想到我们真是有缘，在这里我又遇见了你！”
　　他娓娓道来，张盈则入迷似的倾听着他的声音。
　　“4年前，我也是因为情绪低落而去那个酒吧喝酒的。可是命运却又让我遇见了你。那天晚上你喝得一塌糊涂，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只好把你送到了宾馆里。可是你倒在了地上，我把你扶上床之后不知怎么也睡着了。要知道，那天晚上我喝的酒比你喝的要多的多。可是、可是，半夜我被你吵醒了。你、你脱光了衣服，不停地吻着我，我受不了了。”他猛地松开她的双臂，抱住了自己的头，好像事情发生在昨天，又像是在谴责自己。“我也知道这不对，我看起来比你更清醒。可是、可是，这种诱惑对一个男人来说太大了。你不知道，你那时的力气有多大，你的手燃起的火焰足以融化我……你嘴里一直低唤着一个名字，那当然不可能是我，我有一些庆幸我只是另一个男人的替身。可是，等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后，我却发现你竟然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处女！”张盈的泪一直在静静地倾泄。她记起了那个晚上她做的那个梦。其实第二天早晨她心底里一直就知道那不是梦，可她却情愿欺骗自己，让自己好受一点。
　　“那天晚上我一直没有睡着，就那样静静地抱着你，看着你的脸。我从来没有那么久的看过一个女人。我猜你一定是失恋了，可是你太单纯，还不知道怎样调适自己。天快亮了，我怕你醒过来看见我会恨我，或者是伤害你自己，所以我又偷偷地走了。我走之前打开你的包找到了你的身份证。我不想不知道你是谁。我坐在一楼大厅里等你。几个钟头之后，我看见你跑出了宾馆，于是我立即跟了上去，一直跟踪你到了那条河的草地上。你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一动也不动。我知道你没吃饭，所以我叫我朋友买了一些饭送给了我。”
　　张盈记起来了，那天是有一个奇怪的男人提着一个篮子，说是要和她一起吃饭，原来就是他啊！这样说来，他们俩早在4年前就已经见过了！
　　“你应该还记得，那时我真怕你认识我，那你就恨我一辈子了。可是看到你真的不记得我，我又很失望。之后，我跟着你进城，看见你在一幢楼下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我很心痛你。你那副痴迷和伤心欲绝的神情让我无法撇下你不管。我又跟着你去了那家酒吧。情不自禁的陪着你，沉沦其中。第四个晚上，你坐在酒吧里没有喝酒，呆呆地望着门口，我猜你是在等我吧。可是我不敢站出来，我怕看见你那双清醒的眼睛。之后我跟着你去了Y城一中。我以为你不再需要我了。可你后来又去了那家酒吧喝酒。那几个晚上我有些高兴，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我才去那里的。总之，那天晚上我觉得你不一样了。你紧紧地搂着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口，似乎在享受着‘我’给你的一切，你没有再喊那个人的名字。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我不顾一切地爱着你，直到天亮。可是，我的假期要结束了，我要回S城了。没办法，我只好托前台服务员带给你一句话，然后我就走了。”
　　“这就是我在那几天里的感受，这几年我一直没有忘记那一段，你在我头脑中是那么清晰，所以我在街上一眼就认出了你。”这是陈友俊的结束语。
　　直至这时，张盈才问出了她几年前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呢？”她隐下了后面那句——“你只是在玩弄我吗？”
　　“当时我很矛盾，心情很复杂。我弄不清楚我是怜惜你多一些还是对你的那种本能的欲望多一些。我想弄清楚我自己的心情，我更不想你对我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仇恨。而且当时我想，我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的学校地址，我随时可以来找你。到那时，我一定会以一个更光明的形象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不是以当时那样肮脏、龌龊的形象出现。所以，我选择了不告而别。”
　　他紧接着又解释道：“可是，等我九月底到Y城一中去找你时，你却消失了，没人知道你的下落。我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但是当我见到小开心之后，我想我明白了。我想到了其他一切可能，却没有想到你可能是怀孕了。可是如果我想到了，我也不会猜到你会把她生下来！”他轻轻地问张盈，“小开心是我的孩子，是吗？”
　　张盈的鼻子抽动着，她抬起雾蒙蒙的双眼，看着陈友俊，心酸地说：“你真的就是那个人吗？”
　　“难道我讲了这么多只有我们俩知道的事情之后你还怀疑我的真实性吗？”陈友俊不答反问道。
　　“我没有想到还会有再见到你的一天！真的！我一直以为，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记得你的相貌，更不知道你的其他情况，我这一辈子都是无法知道你是谁的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小开心妈妈是在一种怎样的情况下怀上她的，我好怕她今后会鄙视我！”张盈抬起手，颤巍巍地抚上了陈友俊的脸，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滑落她的脸颊。
　　陈友俊心底又涌起了那股汹涌的怜惜感。他轻轻地把娇小的张盈拉过来坐在他腿上，紧紧地抱着她，任她的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他的胸膛。
　　许久许久之后，两人渐渐平静了下来。
　　张盈慢慢坐直了身子，红着脸，低着头，准备离开陈友俊的怀抱。她轻轻地说：“送我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明天我还要上课。”
　　陈友俊猛地把她拉回来，快速地在她因惊讶而轻轻张开的双唇上吻了一下，说：“好吧！”
　　一路上，他俩再也没有说话。陈友俊拧开了音乐，安抚着两个人的神经。张盈则把头枕在椅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