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给你幸福好吗》青青柳园

6、第一节 意外

　　4年后
　　“圆圆、圆圆，我要迟到了，小开心就交给你啦！”张盈对着苏棉的卧室叫道，双手急急忙忙地抚了抚头发，拉拉衣角，不等苏棉回答，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等她赶到校门口时，十几个高中生立即嚷开了：“张老师来了！张老师来了！”
　　张盈笑看着围拢过来的学生们，说：“抱歉！老师迟到了。我们快走吧！”
　　3年前，生下了张乐的张盈也参加了育才学校的应聘。由于她曾经在Y城一中教过两年书，所以她的能力明显的高于那些刚毕业的新手，顺利地成为了育才学校的一员，与苏棉同在高中语文教研组。现在苏棉教高三，她教高二。
　　说句实在话，这里的学生没有Y城一中的学生刻苦，但比Y城一中的学生要活跃、大胆和复杂的多。当然，极个别刚从农村跟随打工的父母来到F镇的学生除外——事实上，这里的学费远比农村高中的学费要昂贵的多，所以打工者一般都不会把孩子送到这些大城市来读书，这也造成了困扰中国社会因大量存在的隔代抚养（尤其大量的存在在中国农村）而使青少年的生理和心理问题日益增多、青少年犯罪率日益上升的一大问题——Y城一中的学生会自动地离老师远远的，越远越好，老师在场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困扰；但是这里的学生则不，他们不畏惧老师，具有伟大的怀疑精神，同时，又由于他们的年龄的缘故，他们容易冲动、偏激，叛逆精神很强，所以，张盈感觉要教育好他们需要花费她更多的精力和心血。
　　无论是Y城一中还是这里的学生，他们在爱好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喜欢谈论一切娱乐新闻。只是这里的学生更狂热，他们对影视演艺界和音乐界的一些歌星、影星的名字、歌曲、电影名称、爱好等等能倒背如流，其中甚至有一些狂热的追星族，他们的梦想就是成为像刘德华、周杰伦、蔡依林等等之类的人物。有时她想：如果他们能把追星的这股狂热劲转移一半到学习上，他们的学识成绩就会直线上升了！
　　有一天她在课堂上语重心长地对学生说：
　　“不可否认，音乐和电影是现代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我也很喜欢。我无法想象离开了音乐我的生活将变成什么样，那一定是惨不忍睹。（有学生表示欢迎。）可是，正如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矛盾的两面一样，音乐也有好坏之分，而对音乐的喜好程度不同也会给大家带来截然不同的未来。一首好的歌曲不仅仅应该是曲子美，更重要的是它要有灵魂，这个灵魂是以歌词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大家可以想象：在夜里学习累了的时候，或是心情烦闷的时候，给自己冲上一杯牛奶或是咖啡，打开录音机，听着一首首词曲皆美的好歌不是很心旷神怡吗？而那些嘈杂的、尖叫着乱吼发出的所谓歌曲只会让你的心情更糟、神经更紧张。所以，首先，大家要学会选择音乐，要形成高品位的音乐鉴赏能力，这其实是在鉴赏美。”
　　“然后，说句实在话，我很佩服大家的能力，能一口气说出无数个我听过或没听过的歌星影星的名字，甚至对他们的一切基本信息是如数家珍。我怀疑你们中有几个人能记得住自己父母的生日和爱好的？（学生们笑了。）现在所谓的新星不断的涌现，也不断的消沉，我看比时尚潮流更换的还快！许多歌星唱个一两年之后就永远的默默无闻了。现在社会上层出不穷的造星运动迎合了你们的明星梦，可是最终会有几个人成为很可能是昙花一现的‘明星’？失去了‘明星’的光环之后的那些人当初为了成为‘明星’而抛弃了学业、抛弃了求生能力的培养，最后的生活归于平静之后，他们又拿什么来养活自己呢？再说了，那些歌星影星的贡献再大，能比得过那些真正切实的推进了人类社会的脚步不断向前的科学家、劳动者吗？你们可以仔细想一想，袁隆平，一个朴实得象农民的科学家，他的研究成果拯救了中国和世界上无数挨饿的人，，他对世界、对人类的贡献是永久性的、光辉灿烂的，他成为了中国人乃至全世界人的骄傲！在世界上他的身价高达三千亿美金，可是他自己是如何对待的呢？他仍然坚持在水稻研究的第一线，只为了对人类进步尽一份心出一份力。反过来看那些歌星影星，哪怕是国际大腕，他们的名字终将随着他们的逝世被人们所淡忘，更不可能像袁隆平的名字那样被全世界人民所铭记，写进世界历史！这就是差异啊！同学们。”
　　“你们中间有一些人的肤浅让我痛心！人活在世界上不仅仅有高度和宽度，更重要的是要有‘厚度’！‘厚度’能使你显得更伟岸、胸襟更宽阔。而‘厚度’就体现在你的思想、学识、品德、修养上！我们常说‘气质颇佳’或‘风度翩翩’，气质和风度都是建立在你的内在基础之上的。一个没有道德、没有思想、没有学问的人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又怎么会有所谓的气质和风度呢？而且，气质和风度是不可以简单的通过对外在的东西的模仿或追求得来的，那样做纯属矫揉造作，只会令人作呕！你们应该多充实自己，课余时间多去阅读，让浮躁少一点，让理智和沉静多一点，用心灵去了解、探索这个世界，形成自己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理解，为世界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这才是做为一个‘人’应该做到的！”
　　“记住了，成才首先得成人！”
　　这一席话她一口气讲完，之后有片刻的冷场，然后更突然的，有几个学生带头鼓起掌来。这时，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此后，她开始感觉到有几个学生变了，经常到她这里来请教一些关于人生、理想、社会、爱情之类的话题。她的影响力一步步扩大，十几个学生自发地组织了一个“思想者家园”的团体，利用节假日做一些活动。比如说今天，他们就约好了一起到S城市立图书馆去借阅一些关于中国诗词曲赋方面的书籍。
　　30分钟的车程，2块钱的公交车费，他们在建设路下了车，往前走50米不到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向左穿过这个十字路口，笔直向前再走100米的样子，就是市立图书馆了。
　　横穿马路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在红灯还有2秒钟就转换成绿灯时，从右边街道突然冲过来一辆小轿车，张盈正背对着街口督促学生们快走，突然听见身后一阵刺耳的急刹车声，身边的学生都惊呼出声：“老师快走！”而路人则发出了猛烈的抽气声。张盈在这一瞬间猛然转身一看，只见一辆小轿车就停在她面前！她不禁吓白了脸，瞪大着双眼盯着车主。有两个学生猛地拖住惊魂未定的她就走。
　　绿灯亮了。
　　学生们纷纷围了过了。一个叫任曼的学生说：“张老师，你这叫命大，今后一定会享福的！”
　　一个叫白鸽的学生说：“是啊、是啊！吉人自有天相，小开心那么可爱，上天也一定会保佑她妈妈的。”
　　一个叫李想的学生说：“幸亏刚开始没有听你的把小开心也一起带来，否则刚才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问题！”
　　一个叫向书元的学生恨恨地说：“只是便宜了那个车主！”
　　“好了、好了！同学们，刚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今后你们过马路时一定要小心！快走吧，图书馆就在前面了。”张盈平息事态的说。
　　严格说来，市立图书馆的占地面积并不大。一幢六层高的四方形楼房给人质朴和厚重的感觉，进了大门就是一条笔直的掩映在郁郁苍苍的大树之下的水泥路，两旁栽种着一些花草灌木，左边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长出了一些新的荷叶，在三月的春风吹拂下娇弱的摇曳着。相对于门外由钢筋和水泥构建起来的世界来看，这里可真是别开生面，感觉那么清新自然，令人心旷神怡啊！
　　张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假装聆听着知了的叫声，感觉仿佛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故乡。故乡那弥漫着泥土、青草、稻田的独特气息的空气，屋后山上风一吹过竹叶沙沙的低语，屋旁河水淙淙的低吟，无一不让人身心一振！只有那时，她才觉得她是一个真正的站立在天地之间的自然之子！而在大城市中，她常常觉得她已经迷失了自己，找不到家的感觉。她只是灯红酒绿、纷纷扰扰的城市里众多过客中的一个。
　　他们一行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五楼的文学类书籍阅览室，把自己的借阅证交给管理员，然后分头行动。张盈与他们约定了集合返校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今天是星期天，阅览室里人真多，绝大多数都是学生，有初中生、高中生，也有大学生。张盈在林立的书柜间慢慢的查找，不一会儿，她手中已有了三本书：一本《唐诗三百首》、一本《宋词三百首》、一本《元曲三百首》。
　　她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坐下，从背包里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和笔，首先翻开了《宋词三百首》，这是她的最爱。她不知道是她的性格选择了她的这个喜好，还是这个喜好造成了她现在的性格，总之，她非常喜爱看宋词，比唐诗和元曲要爱的多，尤其是宋词中的婉约派，这些词中所描绘出来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真是极度的扣人心弦：“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正在张盈边看边想、边写边划时，突然旁边有一个低沉的噪音传过来：“对不起！可以借你的笔和纸用一下吗？”
　　这是一张成熟、很男性化且魅力十足的脸。一道剑眉又黑又粗，眼睛很亮、很有神，现在，那里面盈满了笑意。
　　张盈愣了一下，觉得这张脸她似乎看见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他们在哪里见过呢？
　　看见张盈皱着眉头努力地思索，他似乎很高兴地笑了：“我长得这么丑，以至于让你这么痛苦吗？”
　　张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惊惶之下把心里的实话给说了出来：“对不起！我是在想我在哪里见过你。”猛然她发觉自己说错了，惊呼出声，掩住了自己的嘴，瞪大眼睛望着他。
　　“没关系，我长着一张较大众化的脸。”他无所谓的耸耸肩，开始进行自我介绍。“我姓陈，叫陈友俊，朋友的友，英俊的俊。你呢？”
　　“我？我叫张盈，弓长张，暗香盈袖的盈。”她很自然的解释道。
　　只见陈友俊扬了扬眉，接着说：“好名字！你不怕我是坏人，不怕我骗你吗？”
　　张盈说：“不怕，骗子不会跑到图书馆来骗人；而且，我也没什么可以让人骗的东西。”
　　陈友俊笑了，说：“那么我就不是骗子了。我就是刚才在十字路口差一点点撞到你的那个人。”说完，他用他锐利的眼盯着她的脸瞧着。
　　张盈转开眼，用左手抚上了脸颊，似乎是想挡住他的眼光。“哦，那没什么，又没有真正撞到，你不用担心。”她抬起眼瞟了他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建议你今后开车要小心一些，尤其是在十字路口，因为那里常常有很多老人和小孩子的。”
　　陈友俊移开他的眼，点点头：“我会的，今天也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我很感激今天的这个意外。”他意犹未尽地看着她。
　　果然，张盈皱起了眉，疑惑地问：“感激？你是觉得今天这样挺好吗？”看得出，她有一些不高兴了。
　　“不是。我是感激它让我遇见了你——或者说邂逅了你更好一些。”看见张盈脸红地低下了头，他又补充了一句，让她不觉笑了，“然而更重要的是，我听到了对我最好的忠告！”
　　他接着问：“你是老师吧？”
　　张盈一下子警觉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见你的学生这么叫你。而且，你的学生们穿着校服呢。”
　　张盈释然的笑了。
　　“可以告诉我，你在哪所学校当老师吗？”
　　她顿了一下，说：“请原谅，我不想说。”
　　陈友俊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马上又说：“没关系，我们毕竟同处于一个城市，一定还有机会见面的。”他似乎在给自己打气加油。
　　那天晚上，张盈哄着小开心睡了之后，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她弄不明白那个奇怪的人为什么会跟着她到图书馆去。一般人碰到这类事情不是会避之犹恐不及吗？而且他还感激它，为什么呢？她自己非常清楚自己的相貌，典型的其貌不扬，像他那样的人不至于会仅凭一面之缘而对她动心；她的穿着打扮也非常朴素，完全符合老师的标准，因此，他也不可能是图她的钱。那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他欣赏她的人品、性格或是能力之类的内在的东西？可是他们今天下午才认识啊！这似乎更不可能啊！怪！真是怪！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想到他们俩可能再也见不到一面了，她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点点的……失落。难道她该有期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