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是林向北》周白

13、得不到

　　莎士比亚写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对姐妹，妹妹碧恩卡贤良淑德温柔美丽，爱慕者甚多，而姐姐凯瑟琳却以凶悍泼辣扬名方圆百里，乏人问津。这对姐妹的父亲立下一个规矩——妹妹若想出嫁，非得姐姐先嫁出去不可。碧恩卡的追求者们为此痛心疾首，几近夜不能寐。某一日，自外地来了一个男人，名为彼特鲁乔，他居然胆敢向女主人公求婚，居然还成功了，甚至，经由种种不十分温柔的手段，他居然驯服了暴烈的妻子。
　　这出戏剧名叫《驯悍记》。
　　我读这部书一整个下午，读至最后一页，故事截然而止。
　　结局是这样的：彼特鲁乔陪同凯瑟琳一起不眠不休挨饿受冻，直至凯瑟琳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向他屈服。最后，在妹妹的婚礼上，书中四位有妇之夫聚在一处打赌谁的妻子最驯服，结局竟是彼特鲁乔胜出，曾经骄傲的凯瑟琳谦卑的喊她的丈夫“我的太阳”。
　　这故事好似一路狂奔不止忽而却悬崖勒马，突兀得让我一度以为此书分为上下两册，我并未读到真正结局。
　　忍不住追问谢二：“这就是最后的结局？”我不相信。
　　开头凯瑟琳如一匹骄傲而凶悍的野马，不过数页白纸黑字之后，她居然那样轻易被驯服。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谢二丝毫不理解我的震惊。
　　他挑眉：“自然，这就是最后的结局，你以为这是安徒生，结尾还要写上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我泄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喃喃道：“我以为她至少会抗争到底。”
　　“谁？”过一会他明白过来，“哦，你说凯瑟琳。”
　　“谁叫她遇上彼特鲁乔，”谢二淡淡一笑说，“未遇到如来佛祖前，孙悟空还曾大闹过天宫呢。”
　　是的，没有遇到彼特鲁乔之前，凯瑟琳是多么自由。没有遇到如来之前，齐天大圣是多么快活。没有遇到谢兼之前，林向北又如何没心没肺？
　　我实在笑不出来。

　　自此，我对莎士比亚的热情消退。
　　对此，谢二丝毫不以为意，他早已料定我不会坚持。
　　那是自然，若我当真有耐心认真读完整个莎士比亚系列，我又怎么会成为林向北？
　　说到底，林向南会做的事，我是做不成的。
　　不由得想，爹妈给我俩起的名字真是好，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从名字中便看得见未来。
　　哪个说人是没有命运的？
　　你只是不晓得，你一直在它的掌心。

　　我越发沉寂，也再无兴趣与谢二斗嘴争胜。
　　连谢二都发现我的异常，有一天他对我时时喂食他家池塘锦鲤的行为表示不满，教训我：“你这么没有节制，会撑死这群鲤鱼的！”
　　我实在不知道这鲤鱼是这么娇贵而愚蠢的生物，见它们争相来食饵料，我还以为它们是饿着呢。
　　我一时讷讷，半晌才道：“对不起，我没养过鱼，不知道。”
　　想是谢二被我端正的道歉态度震惊，先是一愣，然后问我：“你病了？这么没有精神。”
　　是，我病了，相思病。
　　好在不是绝症，总有一天会随时间而愈，只是我不知道在痊愈之前，我还要这样抑郁多久。
　　这话自然不好讲给谢二，于是我说：“昨晚风大，我开窗睡，可能感冒了。”
　　谢尔一怔。
　　自我俩相识，我表现一直那样刀枪不入活力四射，他大抵没有料到我也有一副凡人肉身，也会遭受病痛侵袭。
　　他道：“生病就不要站在外面，回屋里去，我找些药给你吃。”
　　我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吃下感冒药片。
　　这叫什么？大抵是自作自受。
　　但是谢二为我担忧，是那样难得。他站在一旁为我递水送药，让我第一次觉得他皱着眉头的样子是那么温柔。
　　连他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都让我珍之重之，我对自己沮丧的说：林向北，你完了。
　　我怀念以前自由奔放的林向北。
　　我看着他英俊的侧脸直叹息。
　　谢二问：“怎么，难受？”
　　我鬼迷了心窍的说：“不，只是觉得你长得真是好看。”我是否能够忘记这张脸？
　　谢二眉头皱的更深：“说什么胡话，你发烧？”
　　我发自真心称赞他，他居然怀疑我。
　　我问他：“你确定我吃的是感冒药，我怀疑里面含有酒精成分。”否则我怎么会管不住自己的大脑与嘴巴。
　　又赶紧说：“我刚刚逗你的，其实你丑得令我我心如刀绞，你不要把那句话当真。”
　　谢二气得脸黑：“林向北，你不要以为你生病我就会容忍你。”
　　什么，他说他在容忍我？他对容忍的标准还真是低，否则就是我对这个词的理解有问题。
　　我无奈：“真话你也不爱听，假话你也不肯听，你这个人真是难伺候。”
　　谢二气结：“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跟我说话。”
　　他又生气，真是小气。
　　我先低头，举手投降：“我错了，不如今天晚饭我来做，当做陪你道歉，如何？”
　　“好久不下厨，厨技说不定会退步。”我担忧的说。
　　没想到谢二更气，反问我：“你以为我还会再让你踏进我家厨房一步吗？”
　　哈，他仍心有余悸。
　　“好吧，那么我晚餐想要吃厚蛋烧与日本豆腐，汤就随便做就好。”我如此说。
　　谢二盯着我：“感冒药见效真是快，才几分钟你脸皮厚度就恢复，居然还敢得寸进尺。”
　　我无辜的说：“我说我下厨，是你拒绝的。”
　　谢二被我噎住。
　　最后他说：“这次是看在你是病号的面子上，等你病好，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我丝毫不受威胁，笑眯眯叮嘱：“蛋烧记得做双层，那样口感才最好。”
　　直到他走去做晚饭，我才收起笑脸沉默下来。
　　这并不是得寸进尺。
　　我只是因为知道这样的日子不能够长久，所以更加顺从自己的心意。
　　谢二大概不会懂得我。
　　我没有吃上那一餐，感冒药致困因子发挥效应，我很快昏昏沉沉，被谢二送回卧室。
　　隐约记得在我床头，我与谢二之间发生这样的对话：
　　我问他，“彼特鲁乔爱凯瑟琳吗？”
　　谢二道：“只是为了一个赌约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爱。
　　我又问，“那么，凯瑟琳爱彼特鲁乔吗？”
　　“他对她那么坏，她怎么会爱上他？”谢二笑了。
　　可是他对我这么坏。
　　我却爱上他

　　那天夜里做梦，梦见年幼的我不断对向南恳求说：“给我好不好，给我好不好。”
　　然而向南却说：“可是我已经扔掉了呀。”
　　梦里并不知道我求而不得的那件东西是什么，只是觉得好伤心。
　　向南不要了，我却得不到。

作者有话说

　　谢二大名叫什么来着，我居然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