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泣之剑 [Sword Whisperer]》斐七

3、遇

　　告别与迎接总是毫无差异。男孩因为顶着刺骨的冰水与寒风淌向岸边。而一夜之前，正因为他曾向过去挥手执意的缘故，他的心中早已如同告别仪式一般，温暖被寒冷所取缔，而真正存在于心的，只有不可遗忘的彻骨的憎恨。

　　说起憎恨，男孩并不是一个喜欢憎恨的人。至少他认为作为一个存活着的人，如果只是短暂又浅显的去憎恨，只会让他所拥有的一切土崩瓦解。但是，这件事一定就要从十多年前说起。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会改变这个男孩的一生，让只识诗歌的他双手握起了嗜血的武器，又是什么力量能够让他的眼中满充满了对人生犀利的戏谑之情。

　　这来自于生活的打压，正如腿下同凛冽的寒风一般，毫不留情的侵蚀着这片土地；而这内心深处的憎恨，与男孩一同滋生，除非他有一天失去了呼吸的权力，或许那时他会放弃憎恨的力量吧。因为男孩从未拥有过选择，他只是接受着现实带来的一切；像是一个自悯者、也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一样接受着，祈祷着或许有一天，上帝可以听见他这样的呼声，于是伸出了救赎之手。

　　于是即使是在日出的金色沙滩上，男孩的神情也略显颓唐；他没有因为顺利到达国境边缘而露出笑容，反而是凝视着自己来时的那片大海。如果说生活是海，那么每一份心的悸动都来自于凛冽的海风，他用厚实的披风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因为不想暴露的缘故，他就带着身边仅存的两名骑士喘着粗气向前继续行走。

　　他是个疯狂的人，有着和他本性一般疯狂的理念与愿望，而这样的愿望早就化成了必须要做成的目的，并非最初单纯的在囚牢中构思的梦。他要手刃那个人，他每一步向前迈出都是在向那个目标靠近。因为一直做着那样的梦，从8岁起就做着那样的梦，所以切开自己的大腿乞求存活，以换取最后的目的可以风风光光的实现，可时间竟长的他快要将目的忘记，直到几天前父亲在位期间残存的骑士找到他的时候，他充满五味的复杂心情几近无法阐述，他更没有想到回家的路竟是如此漫长。

　　好在实际上他登岸的地方是骑士们打点安排好的，因为是自己人的土地，所以照顾男孩也是他们应该去做的。当他们登岸时，实际上已经离海边的城池不远了。

　　坐落于圣岛[Holyland]北部的城池，在阳光清晰的描绘与随行骑士的指点下，男孩所能看见的是一片老旧的金色；从岸边回来时他们甚至狼狈到连马匹都没有，他们穿过树林；男孩本来疲劳的身体不知哪来的力气，并且他不打算把这种力量保存下来。因为被牵引着，树林中还未散去的清晨的雾笼罩在男孩的身旁，透着黄橙橙的光，男孩脚下的路也逐渐泥泞起来，不再平稳。

　　摇摇晃晃的拖着几名骑士，唤他们跟紧步伐；而骄阳的光辉映在这个曾经洒满鲜血的地方，即便他可以嗅到未干一般的血气，但他却听不见熟悉的号角声，为了撑住劳累的身体他扶住身边的一颗古树，这树木上长满了滑润的青苔，与他手上的血浆融合在一起，看起来特别的恶心。

　　彩色的云朵就挂在空阔的天边，行至不久，一座老旧的城堡屹立在古树后，于火云金光的照耀下，男孩深吸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那座城堡。

　　男孩难免的感到激动，但更多的确是压抑。他的目光在城堡内四处滑动，这城堡当年由父王亲自赠予他结盟的附属国，所以早已不是崭新，但也干净简单，男孩可以看出这是由一位有心之人打扫而出的结果，每一个物品的摆放都整齐有序；最上方的古藤雕花石椅铺着干净的虎皮坐垫；他沿着长长的走廊，经过两旁的石雕，最终到达了座位之前，才发现一名男子身着墨绿色呢绒长袍，正托着额头睡在石椅一旁的木椅上。

　　长睫毛似乎闪烁着金光，那人如同象牙白雕琢的一般，安静恬适的潜眠着；墨绿色将他的皮肤衬托的更加白皙透亮。男孩静静的打量着他，他知道对方应该和他是相似年纪，但他丝毫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那人长着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文弱的美，但纯净的给他一种越发女气的错觉。他有着深邃的眼窝，婴儿般的皮肤，高挺的鼻梁，还有嘟起的嘴唇，以及斗篷没有遮挡住的隐约露出的锁骨，男孩好奇又紧张的看着他，右手习惯性滑落在自己的佩剑上。

　　直到男子撑好的头滑了一下于是醒来，男孩由于太过入神而被这名男子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对方缓慢的睁开的湛蓝色的双眸，一只手擦过因白光刺入而脆弱发酸的双眼，然后片刻因面前之人的到来而惊讶住，男孩注视他双眼时，顿觉他的神情中夹杂了一丝祈盼。

　　男孩皱紧了眉头，剑还插在他的剑鞘中，对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嘀咕着咒语，男孩的剑就拔不出来了。紧接着他略显拘谨的鞠了一躬，从长袍下伸出了隐匿的手，修长白净的手指就这样指向前方男孩的头顶。

　　“您的伤口在流血。”他微微的弯腰，施行君臣间应有的礼数，“欢迎您回来，艾伦殿下。”

　　被称为殿下的男孩这才反应过来头上正在淌血的擦伤，但由于长久间未与生人接触的缘故，他尴尬又紧张的向后退去，又疯狂的用力向外做着拔剑动作，“别过来。”他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