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月》风过云芊

15、第十三章 普阳书生

　　普陀山。嫏嬛绝壁。螲蟷崖。
　　空中光芒一闪，落在了螲蟷洞穴前。
　　一银衣女子蹙眉小心向里走去，正是那普陀掌门莫运帘。
　　只听得里面有长剑划空之音，又闻得咝咝的莫名声，又闻怒斥：“这么些小角色也敢来我普陀撒野。”
　　莫运帘向后一跃，飞出了洞口，将剑往背后一收，口中默默念着什么，不断做着手势。
　　又忽然听得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齐刷刷向洞口涌来，只见她左手向前一伸，喝道：“结！”居然看见那些不知名的东西撞在洞口的空气上，产生银白痕迹，咝咝声不绝于耳。
　　许久，才慢慢停息下来，想是那些东西早已离开了洞口，乖乖进去了。
　　莫运帘见状，垂下左手来，喃喃：“还好来的及时。连我普陀都有妖邪侵扰……这不应该啊。难道是三止妖界出了什么大事？”
　　又看了看面前洞口，右手一挥，背后长剑出鞘浮在眼前，又一眨眼，人早已不见，只空中光芒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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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陀山脚。普阳镇。
　　一白帽书生正凝神写字，周围嘈杂进不得他半耳。额上已有细细汗珠，神色确无比轻松。想来是心旷神怡之时。
　　一蓝衣少女慢步上前，侧头端详着铺开在桌上的字画，字字飞凤游龙，笔笔眉目传情，正不住赞叹，正是南宫兮月。
　　又见身后小素跟上前来欲呼眼前的书生，连连摆手，半笑着指指桌上的一张纸：闲者勿扰。又见她噤了声，不觉莞尔，这丫头倒是收敛了不少。
　　“兮月，为何发笑？”小素疑惑地看向兮月，轻轻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副对联来，昔日有人在门外贴联：闲人勿扰，盗者休来。不料被人加了几笔，成了：闲人勿扰贤人扰，盗者休来道者来。”
　　兮月言罢，却见小素一笑，随便拿起桌上一支毛笔，抄过那张“闲人勿扰”来，大笔一挥写下“仙人扰”三字，向着兮月一挑眉，扬起下巴，手一伸撂到了书生眼前。
　　书生抬眼，轻蔑地笑道：“原以为你们是‘贤人’，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看低了‘仙人’啊。”
　　小素没听出什么，倒是一脸自得，哼了几声。
　　兮月却暗自想，这少年真是会讽人，倒显得我们轻佻了，还打扰了他的好兴致，便笑道：“扰公子兴致了。”
　　这书生亦如那道士一般冷淡，淡笑了一下又专心练字去了。
　　三人干站着，却没有说话，兮月倒无不适，却是那小素觉得无趣，随手拣起一张字，不经意地看了看，不想却被人一把夺过，闻得书生轻语：“不懂，就不要乱看。”
　　小素一恼，正欲发火，又听南宫兮月叹道：“这位公子，摹王羲之精妙入骨啊，要是有自己的风格更是大好了。”
　　书生闻言一顿，不露声色地写完最后一笔，抬头笑道：“姑娘见过王羲之真品？”
　　南宫兮月点头道：“与家师会友时，曾得一观，叹其妙不可言，今日见公子之字，亦是拜倒。你小小年纪能有此造诣，他日必成另一个王羲之啊。”
　　书生大笑：“姑娘谬赞了，在下只是粗尝，不成气候……”话未说完却被小素打断：“哦，终于想起来了，王羲之就是那个写《兰亭序》的嘛，好多人都喜欢他的字呢，还说什么学字要从他的那什么永字开始学呢。”
　　“不错，永字八法确是必学无疑。不过……”书生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向小素，“你可知道永字八法是自何时始？”
　　“这不废话吗，自然是自王羲之始呀。”小素脱口而出。
　　见书生又有了轻蔑之意，准备埋头写字时，兮月一勾嘴角道：“公子莫笑，我这师妹不精于此罢了，也望你多多指教。”
　　那少年却道：“不必了，非同道中人，多谈无趣。”
　　小素哼声，挽起兮月欲走，倒被南宫兮月拦下，回身向书生道：“唐人张怀瓘《玉堂禁经》云：‘八法起于隶字之始，后汉崔子玉历钟王以下，传授所用八体该于万字。’钟指钟繇，王即王羲之，故后汉就有永字八法，后来传到王羲之这里。”
　　书生忙抬头，惊喜道：“原来姑娘懂？”小素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兮月。
　　南宫兮月连摇头道：“小女子才疏学浅，只是偶拾得此缘由罢了。这字画确是不通。”
　　“莫要谦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的。哈哈，今日难得遇见相仿之人，若姑娘不急着走，我们以文交友如何？”书生放笔，爽声而笑。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若话说的不雅，公子也莫笑。”兮月笑道，那书生道过“岂敢岂敢”，两人却你一句我一句对上了联，好不惬意，所谓知己难觅，二人兴致正浓，不曾想把那小素晾在了一旁。
　　小素本就不通文墨，一听这等文人之事更是头痛，便偷偷一转身，四处逛开了。见那裁衣大娘正得空，又十分亲切，便返了过去，闲话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二人雅兴不减反增，又谈起了书法。
　　那书生递过纸笔，让兮月写上一字，兮月推脱不掉，只好写上一个永字。
　　书生笑道：“你这字，若外行人看来，只说好。但我看来，缺点倒是多，你且过来，我说与你听。”便招过兮月，与之并行。
　　讲解一番后，兮月又写一“永”，书生温和笑道：“比那个倒是好多了，但还未得其真意。我来教你。”
　　退步站在兮月身后，一手撑着桌沿，一手却绕过她背后轻轻抓住了兮月的右手，一边写一边慢慢解释着：“点为侧，如鸟之翻然侧下，下笔快，收笔慢，不快就没有尖锋，且要横着点；横为勒，如勒马之用缰，长横为“千里阵云”，很有气势，而永字中为短横，勒法容易失控，往往写的过长。收笔时，手倾斜，遮住视线，所以要用力往下用笔。勒字便是限制与用力之意。竖为弩，一是指要用力地写，二是指箭在弦上，要写得直和正，但切忌为求直和正便快，记住，欲速则不达，所以一定要慢。钩为趯……”
　　书生温润的气息扑在兮月的耳际，二人不由一愣，忙停笔分开，离的要多远有多远。
　　一阵脸红与心悸后，平静下来才抬头相视一笑。
　　书生拱手道：“唐突姑娘了。”
　　南宫兮月却也恢复过来，浅浅笑道：“无妨，只是先生教学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