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露晓白

22、二十二 揭密

　　“小雨！”
　　“小雨！”
　　姚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父母慈爱而关切的目光：“爸，妈？”他一挺身，想要坐起来。
　　苏玉珍按住他：“乖乖躺着不要动。”
　　“妈，我？怎么了？”姚雨问道。
　　姚世勋从女儿手里接过毛巾覆到儿子头上：“大夫说你失血过多才会突然昏到。现在好些了吗？”他慈祥的凝视着儿子，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姚雨被他盯得脸一红。他道：“爸爸，我好多了。”继而又问道：“对了！小然呢？他怎么样了？”说着又想起来。
　　姚世勋道：“刚刚我已经去加护病房看过他了，也给他办了住院手续。”
　　“他没事吧？”姚雨急切的追问道。
　　姚世勋背着两手走到窗前：“大夫说情况不好……不过，人已经抢回来了……如果今天晚上没事就算脱离危险了。为了小然的健康着想，希望能让他一直留院观察……”
　　“我要去看他！”姚雨掀开被子。
　　姚清一把揪住他：“哥！泠然哥还在昏迷当中，你就不要去了！”
　　“可是！”
　　“小雨。”姚世勋走回床前，坐下，双手扶着儿子的肩膀，盯牢儿子的眼睛：“小雨，小然那边不会有事的。医生会好好的照顾他。倒是你，总该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了吧？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小然脱不了干系。难道你叫我去问他吗？你刚才昏迷的时候，我和你妈妈问过小清了，她全都说了。可是她知道的实在太少了。小雨，如果你真的爱我们，真的那样在乎小然会不会受伤害，你就该告诉我们实情。也许爸爸和妈妈一点儿忙也帮不上，但我们总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啊。上次，你突然说要住在学校，又没去上课……要不是小清找到学校，家里还以为你真的是平平安安的……小雨……你难道还想爸爸妈妈为你担心吗？或者你认为自己不是这个家里的孩子，我们无权知道你的隐私，而刻意隐瞒吗？说出真相又怎么样？一切和从前一样啊！你还是清清的哥哥，是我们宝贵的儿子……至于然然，他仍然是你的好朋友，我们家里最受欢迎的客人，我和你妈妈的侄儿啊……小雨？”
　　姚雨的眼睛湿润了。他看看四周，母亲的殷殷期盼，妹妹的拳拳真情，父亲的关爱温暖。这亲情是如此的真实，在这样的亲情包围下，姚雨终于点了点头。他明白，这对自己或是父母亲，或是对泠然而言，都是不可逃避的命运。

　　坐在医院餐厅的一角，叶灵生，钟轩，魏震三个男生一人一杯香咖啡，一声不响的喝着。
　　叶韦欣远远坐在另一边瞧着，心想：“拜托，哪怕是开玩笑，总得有个人先说句话啊！”
　　也许是叶韦欣和钟轩的心灵感应起了作用。
　　钟轩首先打破了沉默。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我。请问吧。我不会逃避问题的。”
　　叶灵生和魏震对视了一会儿，决定由叶灵生发问。
　　叶灵生毫不客气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那两只菜鸟的！”
　　钟轩一本正经的答道：“一年前吧。我爷爷得了急病，邻居找不到我，把我爷爷送到医院就管不了啦。正好碰到泠然来复诊，他和姚雨帮忙照顾我爷爷和小宝，三言两语的爷爷很喜欢他们，我也就认识了他们。后来，也发现了彼此的身份。”
　　叶灵生跳上凳子：“一年前？！你干嘛不告诉我和阿扬？”
　　钟轩道：“阿扬知道。至于你嘛，当时并不知道那个小鬼是尼可拉要找的。就算知道了，更不可能告诉你。”
　　“你们两个联合欺负我！”叶灵生低吼。
　　钟轩正色道：“错！我和阿扬并不想欺负你，更没这样做。我们认为尽量少和尼可拉扯上关系的好。”
　　“那你还认识你们！”
　　“那纯属意外。”钟轩道：“我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么可爱的同伴。”他长眉向上一轩：“比你可爱多了。”
　　这一次叶灵生没理他的冷嘲热讽，而是道：“那么，你今天见到那家伙了？”
　　“是的，纯黑极子。我差点儿就翘了。”钟轩懒懒得靠住椅背，眼中银芒闪耀：“他好可怕，还可以随意的附身。这是同为白极子终极卵化的阿扬永远也做不到的。”
　　“不要扯到别的上面去！”叶灵生再次低吼。
　　魏震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他扯扯叶灵生的衣袖，示意他坐好：“灵生，大家都在看你。”
　　叶灵生向四周望望，果然有不少目光盯着蹲在椅子上的自己，于是极不情愿的坐好。又道：“他是谁？”
　　“姚雨说那是泠然的大夫，‘综合医院’的心血管高材生，叫萧齐。”
　　“你看见他的长相了吗？”
　　“没有。不过，好像挺高的。我想，他大概不会出现在这医院里了。我虽然不认识他，泠然他们却认识他啊！对了，今天有很多行人受伤是不是？泠然最后暴发的那个力量真惊人，完全抑制不住。不过，也多亏了那力量，否则我们三个恐怕全挂了。”钟轩由衷的叹道：“他有着不可知的强大的力量，可惜身体实在太差。”
　　“钟轩，”魏震沉吟了半天，终于开口：“你认为如果泠然是个健康的身体的话，他的力量会怎么样？”
　　“这个……可能会成功的成为终极的混合体。”
　　“你是说黑白极子体吗？”叶灵生和魏震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钟轩镇重的点头：“对。”
　　“不可能的！”叶灵生道：“连阿扬都不是完整的混合双极子！他怎么可能呢？”他顿了一下：“我……只见过一个这样的人。”
　　“你见过？”
　　“是谁？”这一次轮到魏震和钟轩同时问话。
　　“他叫徐东海。”叶灵生缓缓道，下意识的摸摸还隐隐生痛的伤痕。
　　魏震盯住他的眼睛：“是弄伤你手的那一个？”
　　“嗯。他只轻轻一捏……”叶灵生回忆道：“若非他手下留情，我恐怕要在医院和阿扬做伴了。”
　　钟轩和魏震相对无语。
　　叶灵生道：“小钟，你自己怎么样？我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了。”
　　钟轩笑道：“我成不倒翁了？我没事。倒是泠然，本来就很衰弱了，今天又发出那么大的力量，大概他的生命也不长了。好可惜，他才十六岁，要是真的死了，姚雨怕是要哭死了。”他浓黑的眉毛拧在一起：“阿扬到现在还不醒。光凭我们几个斗不过尼可拉的。”
　　叶灵生不耐烦的一轩眉，道：“为什么要斗？只要把泠然交给尼可拉就可以了！”
　　“灵生！”钟轩忘形的抓住叶灵生：“你秀逗了吗？怎么还站在那一边？魏震，这老弟不是没睡醒吧？”
　　魏震善意的帮叶灵生挣开钟轩，道：“我第一次这么近看到泠然的脸。实在很像那个人。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把他交给尼可拉的。”
　　“你今天说的话好深奥。我完全听不明白。你呢，灵生？”钟轩道。
　　魏震道：“从前我参加全国联赛时认识了一个朋友，他是亚军队的前锋，名字叫做雷昳辰……他和泠然的脸长得好像。我们后来一直有联系来着。四年前，他家乡发生火灾，整个村子都烧光了……我抱着他签过名的足球在绿茵场上哭了一下午……你们看……”他从皮带上取下钱包，递给钟轩。
　　“干什么啊？”叶灵生不解。
　　魏震道：“昳辰的相片在里面。”
　　“噢。”钟轩打开钱包，看到了一张明朗的女孩子的照片：“是女的？”
　　“嗯？”魏震指另一面：“那边！”
　　钟轩翻过去，嘴巴再也合不拢了：“这……这？这怎么可能！”
　　叶灵生抢了过来：“不敢相信！怎么这么像？！”
　　陈汐照片的背面夹着另一张小小的合影，那个微笑着将手搭在魏震肩上的小小少年正是泠然！
　　叶灵生瞪着眼睛：“你一直带着？和小汐的照片放在一起？”
　　“嗯。为了不忘记昳辰。”
　　魏震道：“报纸上登，整个村子寸草不生，全给烧光了……村民的尸体也全是焦的……”他眼圈一红：“昳辰……昳辰……我不管！我要保护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泠然！不让他遇到昳辰那样可怕的事情！”
　　叶灵生看看他，递回钱包：“看来，我们谈不拢。”
　　魏震揪住他：“你真的秀逗了吗？是尼可拉害阿扬变这那样的耶！”
　　“我！……”
　　“停！”叶韦欣走过来：“别吵了，你们的声音好大。大家都在看……你们最好喝完自己的饮料，有什么回去再谈吧。这里是没法谈了。”
　　三个男孩这才注意到餐厅里的目光全聚向自己这一方，于是一个个慢慢起身，溜之大吉。

　　苏玉珍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轻轻的问道：“你们都要离开我了？”
　　姚雨有些无措的点头，低声道：“对不起，妈妈。”
　　“你们不是普通的小孩，是超生物，现在要离开？就因为那个发疯的学者？那我怎么办？我应该含笑送你吗？”她叫起来，无比惊恐。“你是我的孩子！我辛辛苦苦扶养长大，捧在手心呵护的孩子，现在却告诉我说要走？”
　　“妈……”姚雨望着她，那清晰的痛楚直直地传入他的心里＿＿她那狂乱的情绪令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捧着头，泪水拼命地往下落，那心痛，那即将失去爱子的恐慌令她濒临疯狂！“不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我不让你走！我绝不让你走！”
　　“玉珍！”姚世勋上前抱住妻子：“你冷静点儿，不要这样！”
　　“冷静？我就要失去儿子，你叫我冷静？”苏玉珍叫着推开他，两人互相对峙着，心里只剩下悲哀。怎么会这样呢？
　　苏玉珍颓然坐在床上，不可遏制的痛哭起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不管你们从何而来，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我都不在乎！你是我的儿子啊！还有小然，因为那个疯子会死去？不！我要去找他，问问他小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的折磨他！我要去找他！”
　　“妈！”姚雨悲惨的大叫起来，在她的面前跪下，泪流满面。
　　她惊呆了。她滑下床，抱住自己深爱十年的儿子放声痛哭。
　　姚雨任由她哭着，几乎忍不住他的苦楚！他这样做对吗？他选择逃开，这样对吗？
　　姚清也扑到哥哥的身上：“不！我不要离开哥哥！我不要啊！”
　　姚世勋一脸的沉静，道：“尼可拉？这个狂热的科学家又来骚扰社会了吗？”
　　姚清跳了起来：“爸爸，你认识那个人？”
　　苏玉珍和姚雨也盯住他。
　　姚世勋道：“我以前有看过报纸……他是世界上有名的遗传基因工程的学者……大约十五年前，由于发表了过头的研究而被学会开除了！据说他的毕生著作就是一本名为《超生物》的书。由于用动物实验反复操作遗传基因搞过了头，被认为是科学界的疯子。他被学会开除之后就消声匿迹了。想不到他具然！小雨！我们去告他！”他拖住儿子的手。
　　苏玉珍一把揽过姚雨：“不行！”她对丈夫道：“你要叫他们把儿子当成怪物来对待吗？他们不相信你的话，就会把小雨当怪物来看待！也许会剖开他的身体！我不要他去冒险！他是我的儿子！我珍贵的儿子！”
　　姚清也跟着道：“对！他们一定会像对泠然哥那样对哥哥的！我不要哥哥被那样！爸爸！不要去！”
　　姚世勋松开儿子的手，看到他身上的伤痕，盯着他那张满是泪痕的清秀的脸，老泪纵横。他一把抱住儿子，紧紧的抱住他：“小雨，小雨。”
　　姚雨被父亲紧搂在怀中，父亲心中的酸涩与无助清楚的传入他的心中，父亲的泪也滴在他的心上。
　　姚雨想：“我这样做对吗？我好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我……”
　　他反手抱住父亲：“爸爸，我……我不走了，我不走！”他紧咬牙关：“我不是个懦夫！我也不是孤单一人，我还有同伴！我们不会输给命运……小然也一定会好……”

　　坐在泠然的病床头，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以及罩在他口鼻上的呼吸器和那缓缓流动的营养液滴，黎冰和杨浩久久相对没有说一句话。
　　黎冰的眼里是深深的关切与温柔，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昨天才和泠然大吵过一架的样子。
　　杨浩的目光转到床头柜上的花束。粉红色的康乃馨，给冷清的病房一点点温暖。
　　花束上挂着一张小巧的卡片，上面写着：“泠然同学，希望你能早日恢复健康。高二（2）全体同学上！”
　　泠然受伤时正值寒假补习开课的第二天，他和姚雨双双入院的事情震动了全班。
　　姚雨自不必说，是个好好先生；而泠然虽然不易亲近却是个别人有难会悄悄伸出援手的人，可以说表里全不一致。
　　因此，班里的同学自发的选出两位同学来医院看望他们。这两名同学就是最近与他们走得很近的黎冰和杨浩。
　　杨浩站了起来，打开一瓶可乐：“黎冰，喝点儿饮料吧。”
　　黎冰没有接，而是伸手为泠然掖掖被角。
　　杨浩把可乐递到她手上：“他会好的。”
　　黎冰微微一笑：“也许吧。”
　　“黎冰？”
　　“我们还说是他们的朋友，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
　　“我感觉到综合医院布下了结界，我立刻赶过去，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杨浩盯着墙壁道。
　　黎冰苦笑：“真后悔和他吵架。”
　　“姚雨呢？”
　　“一直在发高烧……”
　　“是吗？！杨浩走到床前，看着昏迷中的泠然的脸，安详而苍白。他道：“我一直不明白。”
　　“什么？”杨浩道：“泠然只是比一般人长得好看而已，而且他不是不合格吗？为什么还要针对他呢？人长得稍微帅一点儿也不犯法啊，他招谁惹谁了？”
　　黎冰若有所思道：“人长得好看……你说！会不会就是因为他的长相呢？他的眼睛会变紫色啊……”
　　杨浩一撇嘴：“姚雨的眼睛也会变蓝色啊！还有钟……钟轩！他的眼睛会发光！”他道：“这是他们作为超生物的标志之一啊！”
　　黎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可是那几个人的眼睛不会动不动就变啊……只有他……他的眼镜根本就是个平光的！他并不近视！而且，他的眼睛……他一生气，眼睛就会变紫色，昨天和他吵架就又见到……他的眼睛似乎不受他力量的控制。他是天生的紫色眼睛吧。”
　　黎冰强调道：“他和其他几个人不一样。”
　　杨浩道：“不一样就不一样吧。那又怎么样呢？我们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他变成这样子……除了为他们担心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黎冰轻声道：“我觉得泠然好可怜啊。”
　　杨浩点头，随即又摇头：“但他很坚强，不是吗？我没见过比他更坚强的人的。”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