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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至亲 ...

  •   市政府家属区。
      叶灵生敲打着家门:“妈咪!”
      曹矽华刚下班,正准备睡觉,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来开门,一眼就看见俯在他肩上昏昏欲睡的狄扬:“哎呀!这是怎么了?”她扶住爱子:“灵生,快,快进来!扬扬!”
      叶灵生把狄扬拖进卧室:“妈咪,阿扬不小心跌伤了。家里有备用药吗?”
      “你等着,我去找!”曹矽华一边跑进自己的卧室,一边暗自嘀咕:“前些日子被人打,今天又跌伤了,阿扬到底得罪什么人了?不行,得让他尽早辞了学生会的职务。”等她从自己卧室出来时,叶灵生已将狄扬在床上安置妥当,并且一声不响的离开了。

      叶灵生吹着沉闷的口哨走在街头,他心情烦躁,还不想回家。
      老实说,他并不知道管约借用了姚雨的身体。他只是在与狄扬见面的前几分钟才接到徐东海的电话,要他去强迫狄扬不加以干涉,狄扬这一次真的冤枉了他。委屈是很委屈,可狄扬总是因此而受了伤啊。一想到这次误会造成的后果,他便懊恼不已。
      他沿着街心花园绕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决定还是先回家睡个好觉,明天再去向狄扬解释清楚。他真的很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

      泠然心惊胆颤地抱着昏迷不醒的姚雨回到他家门口,左顾右盼,确定没人看到他们之后才掏出钥匙开门。
      将姚雨安置好后,他才注意到桌子上的字条:“哥,泠然,我和妈妈去孟川了,不用等我们回家。小清字。”
      泠然松了口气:“好在伯母她们不在家。”
      他又进到卧室,守着姚雨,不知不觉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姚雨睁开了眼睛。他扶扶额头,头是昏的。
      “小然?”他刚一坐起,发现泠然靠着椅背睡着了。
      “这样会着凉的。自己身体又不好,真是的,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姚雨想着,翻身下床准备去找条毯子给泠然盖上。可是脚才一着地,便觉得四肢无力,“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惊醒了泠然。
      泠然跳下椅子,扶起姚雨:“你事吧?”
      姚雨满心疑惑的道:“我这是怎么了?”泠然把自己所知的全告诉了他。
      姚雨的意识虽有一段时间被管约控制,但并非全无记忆,经他一点便即想了起来。他抓牢好友:“我没对你干什么蠢事吗?”
      泠然摇头。
      姚雨松了口气道:“还好。对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狄扬说过一阵子就没事了,不用担心。”泠然把他扶到床上。
      姚雨道:“你别管我,你自己也去休息吧,我觉得很累。”
      “嗯。”泠然不放心的道:“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他很真诚。
      姚雨只得先睡,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泠然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我是不是应该离他远一些,这样他就不会再因我而受伤?”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姚雨的呓语:“小然!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嗯?”两行泪滑下泠然清秀的脸庞。

      姚雨的真挚友谊十六年来一直围绕在泠然身畔,令他温暖安适。泠然也曾试过离开姚雨的友谊。
      他以为自己离了这友谊,离了姚雨也能站起来,但他不能。泠然就像是传说中的诸刃之剑,他锋利无比,却没有保护自己的铠甲,反而更易受伤。而没有铠甲保护的心灵很脆弱,非常容易被撕裂破碎掉。泠然就像是带着伤飞翔在空中的鸟儿,随时都有痛苦的无法飞行而掉下来的可能。他需要的是温暖的爱,一股泉水船温暖甜蜜的爱。
      可是,童年的他像是货物一样任人挑来拣去,饱受被抛弃的痛苦;被收养后,他以为他期望已久的暖流来了,却如一场虚幻的梦。只有姚雨和姚雨的友谊总是那么温柔,温暖,像金色的阳光总是在照耀他的心灵,抚慰他的伤痛,为他撑开一片绿荫,使他可以无忧无虑的飞翔。
      只是,对泠然来说姚雨是温柔的光,却不知他自己在姚雨的心中是耀眼的太阳。
      的确,他二人就像是太阳和光一样,彼此存在,不能分离。
      泠然望着熟睡的姚雨,打消了离开姚雨身边的念头。他突然明白了狄扬与叶灵生之间的感情,那两人和自己与姚雨是一样的关系。想着想着,他俯在床边睡着了。

      边城市的冬天总是在下雨。
      泠然和往常一样去冷饮店上班,姚雨则在家休息,顺便为妹妹补习功课,以免被辛北的基础测试考得一蹋糊涂。
      姚清也真是争气,冬季中考就比辛北录取分数线高了近十分,难过她幸福得找不到北了。这全都是托魏震的福。
      用泠然的话来说:“先让她得意一阵,到时候再收拾她!”
      姚雨呢,可不像泠然那样放松,他知道这个妹妹的脾气,若放着她不管,只怕无法通过开学测验。于是尽全力为她狂补。
      两兄妹坐在书桌边,姚清耐着性子听哥哥讲课,一百八十个不乐意,总叫道:“我要吃东西!我坐累了!我想睡觉!我要去卫生间!”诸如此类。
      姚雨心想:“我才不管你抗议多少回,反正一定要塞啊……”正在学习,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姚清从椅子上蹦下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喂?找哪位?”
      当对方说明来意后,姚清的脸色变了。她放下电话,一迭气地叫着哥哥:“哥!哥!快来!”
      姚雨诧异的接过听筒,一边道:“怎么了?”
      姚清只是指着电话。姚雨抱着电话:“喂?”
      电话里传出的是泠然打工的冷饮店老板的声音:“姚雨吗?”
      “是我。李老板?有事吗?泠然已经……”姚雨想说:“泠然早就去上班了。”话还没说完,对方道:“泠然的心脏病突然发作,已经送去综合医院了,请你快赶来吧。”
      “什么?!”姚雨只觉得从头顶凉到脚底:“喂!喂!小然怎么了?他怎么样?”
      “还在医院抢救,你快来吧!”李老板挂了电话。姚雨放下电话,转身对妹妹道:“我去医院!”抓起外套就冲下楼去。
      “哥!伞!”等姚清追出去时,姚雨已消失在瓢泼大雨中。
      “泠然哥哥发病了吗?”
      姚清再次提起电话:“喂,我找苏玉珍。对,我是她女儿小清。不在吗?阿姨,请您转告我妈妈,说泠然病了,正在综合医院抢救。请她速来。谢谢阿姨。”她挂掉电话,拿着伞飞也似的下楼:“哥哥!等我!”

      一身泥水的姚雨轻轻推开病房门,他的动作那么轻,唯恐惊动了泠然。
      泠然静静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白纸。
      姚雨轻轻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这已是泠然来边城后第二次因为发病而紧急入院了。
      而且,泠然的心脏病似乎更加严重了。
      似乎,昏迷中的泠然感觉到了姚雨的到来,他吃力地张开眼睛:“姚雨。”他下意识地想摘掉罩在口鼻上的呼吸器。
      “小然!”姚雨道:“我帮你。”他轻轻摘下呼吸器:“你别动。”
      泠然望着他,缺乏血色的唇角向上微挑:“我没事,别担心。”他苍白的笑容无法让姚雨宽心。
      姚雨握住他的手,眼圈红了:“你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怎么能不担心。小然,动手术吧!那怕只有很小的机会也要试一试,我家出钱!”
      “傻瓜。”泠然吃力的道:“我可还不起。还有,我哪里有这个样虚弱。”他说着伸手去拔输液管。
      姚雨按住他:“小然!”
      “很贵的,我的奖学金和打工攒的钱加起来也不够。”泠然望姚雨。
      “笨蛋!钱不是问题!我爸妈当你亲生儿子一样,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在意这点儿医疗费用!”
      “我,不想总欠伯父伯母的。”泠然道:“伯伯他们待我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他喘口气:“我只不过是你的好朋友而已。不值得在我身上花那么多精力。”
      姚雨生气了:“你说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了?你把我爸爸和妈妈当什么了?”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得泠然大气也不敢出。
      姚雨平和一下心情道:“你别说这种傻话了,否则我生气了。”
      “可是,”泠然小声道:“你刚才好凶。”
      “那是因为你不听话!”
      “噢。”
      “你饿不饿?我去买点儿吃的。想吃什么?”
      “嗯,酸菜汤。”
      “怎么又是这个?”姚雨皱眉:“一点儿营养也没有!怎么每次住院都非要吃那个!以前在滨海时也是!你就不会挑点儿有营养的吃?比如说海鲜啦,排骨之类的。”
      泠然道:“嘴里没味啊。”
      姚雨叹了口气:“好,我这就去买。你乖乖待着别乱动,听到没?不然我回来要打你的屁股!”姚雨扮着鬼脸。
      泠然微微皱眉:“好。”
      姚雨带上门,出去了。
      泠然勉强坐起身:“我还活着。我一定要活下去。”他想:“姚雨为保护我而尽了全力。我绝不可以向命运屈服。否则,我无颜见他。”

      姚雨刚刚跨出医院的大门,迎面正遇上匆匆赶来的家人。
      姚雨止步:“爸爸,妈妈,小清!”
      姚世勋拉过爱子道:“小然怎么样?”
      姚雨摇头:“萧大夫说很不乐观,可能要换新药。还有,希望能找到他爸爸和妈妈,让他们同意小然做手术。”
      姚世勋皱着浓眉:“已经这样严重了吗?那你还不去打电话!”
      “嗯!”姚雨就着,道:“妈,小然想喝酸菜汤,您帮他买点儿吧。”
      “好,你快去!”
      “嗯。”姚雨又跑去雨中。
      这次姚清赶了上来:“哥哥!伞!”姚雨接过雨伞,跑向街边的电话亭。

      姚世勋夫妇在病房门外站了很久,最后决定由妻子进去。
      苏玉珍推天房门时,泠然正试图调整一下输液的速度。
      苏玉珍连忙走过来:“小然,你躺着,让阿姨来。”她调整好输液速度后,坐到了床边,慈爱的看着泠然道:“小然,阿姨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泠然靠在枕头上,点头。苏玉珍想了想,道:“小然,你想你爸爸妈妈吗?”
      泠然用力咬住嘴唇,不愿讲话。但他的神情已告知了答案。
      苏玉珍道:“叫他们来边城吧,好不好?”
      泠然还是不作声。
      苏玉珍又道:“你自己的心脏不好,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小然,阿姨知道他们冤枉了你,可他们毕竟是你的爸爸妈妈。何况,现在只有他们有权力在手术单上签名,决定是否为你做心脏手术啊。”
      “我知道。”泠然终于开口了,道:“我知道。所以他们讨厌我,我就离他们远一点儿,不让他们看见我后生气!我害怕,我害怕他们还是讨厌我。”泠然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苏玉珍为他拭去泪水:“傻孩子,你有没有告诉你爸爸妈妈你的感受呢?”
      泠然摇头:“我害怕!我不敢!”他哭道。
      苏玉珍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好孩子,别哭,别再哭了,乖孩子。”
      泠然伏在她怀中,不停的啜泣着:“我害怕,害怕他们仍然讨厌我。”

      另一方面,姚雨拨通了泠然家的电话。
      电话里仍是冷漠的态度,似乎,泠然早已不是他们的孩子。
      姚雨不死心的拨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号码,但泠然的母亲李素兰对付他的办法更简单,她十分干脆的拔掉了自己家的电话线。
      姚雨听着那短促的占线声,泪水夺眶而出。
      他冲出了电话亭!
      怎可如此绝情?怎么忍得下心?姚雨不明白,小然,小然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身为父母的人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就因为小然不是他们亲生的吗?好残忍!

      当姚雨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医院时,留在那里等他的姚清惊讶的发现哥哥拿着伞也会被淋成落汤鸡。
      姚雨丝毫不理会妹妹诧异的眼光,直接问道:“泠然怎么样?”
      姚清道:“妈妈说他哭累了,刚刚睡着。”
      “小然哭了?为什么?心脏痛吗?”姚雨抓住妹妹,捏得姚清好疼。
      姚清道:“不是的。是泠然哥哥想念他爸爸妈妈。”
      “是吗?”姚雨松了妹妹:“小清,你也回家去吧。我留下来照顾他。”
      “哥哥?”
      “你还要复习功课,回去啊。”姚雨咬着下唇道:“泠然这里有我。”
      “哥,你打电话找泠然哥的爸爸妈妈了吗?他们会来边城吧?泠然哥病的这么厉害。如果叔叔和阿姨来的话,他会好一些对不对?”姚清关切的追问哥哥。
      姚雨强忍着道:“打了,他们不在家。也许有事。你快回家!”他说完,推开门走进去,坐在床边。
      姚清望着哥哥什么也不敢再问了。她低声:“那,哥,我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姚雨看着泠然。
      哭累了的泠然虽已睡熟,在梦中却不住流泪。姚雨为他拭去腮边的泪滴,心好重。他和泠然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欢乐与痛苦,两人之间的情感牵绊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太多太多共同的回忆,将他们紧紧绑在一起,不能分离。
      没有人比姚雨更了解泠然了,他知道泠然那坚硬外壳后藏着多么脆弱的一颗心。他守着泠然:“没事的。就算你爸爸妈妈不要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你……小然,你还有我,你不是孤单一人。所以,请不要难过。我会永远这样陪着你。”
      尽管姚雨这样安慰着他,梦中的泠然仍是不断流泪。他做了一个何其伤心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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