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之泪为谁弹》楚之茵

7、临别相惜

　　回到玉瑶殿，嘉敏把方才从御花园带回来的茶梅插到花瓶里，一面拿金丝剪修着花枝一面问小宝子道，“那庆奴娘娘脾气这样乖戾，国主怎会受得了她的？”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小宝子斟了一杯热茶递给嘉敏道，“庆奴娘娘是中书舍人徐大臣的侄女，幼时常来宫里跟国主学习诗词字画，国主待他，像是妹妹一般，自是纵容些！”
　　“哦，恐怕还不只这些吧？”嘉敏呷了口茶，坐到茶几旁，淡笑看着小宝子道，“这些天在宫里我倒是听到不少关于她的传闻呢！”
　　没想到郡主的心跟明镜儿似的，小宝子也不想瞒她，于是轻咳一声，将他知道的缓缓道来，“人们都说，国主会娶庆奴娘娘，实则因为当年一场风流轶事，其实这并不假。当年呀，宋国派了个名叫陶谷的使臣来我们金陵，那陶谷态度傲慢，惹得朝中大臣很是生气。韩熙载大臣就跟国主献策，设个美人计捉弄捉弄他，让他吃点苦头。”
　　听到“陶谷”和“韩熙载”这两个熟悉的名字，嘉敏的心倏地一沉。拿瓷盖细细拨弄着杯中茶叶，她不动声色，静等小宝子继续说下去。
　　“当时奴才在国主身边当差，所以略略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韩大臣跟国主献计时碰巧庆奴娘娘也在场，她就自告奋勇要揽这桩差事。那会庆奴娘娘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国主自然不同意，可是庆奴娘娘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哪里听得进劝！最后也只好依了她，让她到陶大臣下榻的客栈，扮成掌柜的女儿接近他。”

　　说到这，小宝子抬眼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四下无人，才继续说道，“庆奴娘娘也真是厉害，不出五天，就把那陶大臣的心收拾得服服帖帖，临别前陶大臣还亲自给她写了首诗。结果陶大臣没想到，第二天在国主给他举行的告别晚宴上，庆奴娘娘竟出现了，还当着众大臣的面弹了一曲琵琶，唱的就正是他亲自写给她的情诗。当时群臣哄笑，羞得陶大臣无地自容！”
　　“那首诗，我听翠儿她们几个宫女提起过。”嘉敏放下茶盏，曼声问道，“可是那首，‘好因缘，恶因缘，只得邮亭一宿眠，别神仙。琵琶弹尽相思调，知音少，再把鸾胶续断弦，是何年？’”
　　“对，对！就是这首呢。”小宝子点点头。
　　“我明白了。”嘉敏会心一笑，“因为这首诗略有所指，让庆奴陷入了非议，国主过意不去，所以就匆匆将她纳为侧妃了，是这样吗？”
　　“奴才不敢妄自评断，但郡主的猜测也不无道理呢。当时国主与昭惠国后感情甚笃，若不是因为过意不去，国主应当也不会那么快纳庆奴娘娘为妃罢。”
　　“是啊，虽不知诗里所指是真是假，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背地里被人这样议论，总是件不光彩的事呢！”嘉敏说着渐渐将话引入正题，“你方才说，庆奴娘娘的叔父是当今中书徐大臣，那出了这样的事，徐大臣没怪罪韩大臣吗？”
　　“怎么没有呢！”小宝子砸吧着厚实的嘴唇道，“徐大臣与韩大臣有过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彼时他们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是吏部侍郎，经常意见相左，早就彼此不合了。后来也不知是谁去徐大臣那吹了风，说韩大臣献这出美人计是早有预谋的，为的就是把庆奴娘娘推出去，害徐大臣家族蒙羞，这下他俩更是结下宿怨了。哎！”说到这小宝子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嘉敏走到案几旁，一边剪那株方插下的茶梅一边说，“小宝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初来宫中，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呢！”
　　小宝子挠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您是奴才的主子，奴才理应当推心置腹的！”
　　这时门外忽响起一阵脚步声，余叁拖长了声调通传道——“国主驾到！”

　　“几日未见，嘉敏过得可好？”迎着和暖的阳光，身着明黄九龙朝服的李煜走进门来，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嘉敏放下剪刀，笑盈盈迎上前来行礼道，“谢从嘉哥照拂，嘉敏一切都好，已经适应这里了呢！”一抬头，见他还穿着九龙朝服，便问道，“从嘉哥必是才下朝回来吧！听余叁说您最近政事颇多，今日怎的得空到我这来？”
　　“要紧的政事今天也差不多忙完了。明天朕要启程去祖堂山给母后守陵，所以今天特来看看你！”李煜说着在嘉敏旁边坐下。
　　“哦，从嘉哥要去多久啊？”嘉敏斟了一杯热茶，递给他。
　　“七七四十九天。”李煜接过嘉敏递来的茶盏，轻呷一口道，“要到过年前才能回来了。”
　　“四十九天，这么久啊！”嘉敏垂眸略有所思。
　　“怎么？舍不得朕吗？”李煜半是戏谑地看着她，似乎发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情似的。
　　“才没有呢！”嘉敏半嗔半怒地转过头去不看他，拿起金丝剪继续修理桌上的茶梅花枝。
　　“这花修得真好看！”李煜走过来，抚着花枝曼声吟道，“盈盈醉墨香，傲红凛冰霜！倒是很像朕面前的美人呢！”
　　“说起美人，我今天在御花园倒是见到了一位呢！”嘉敏含笑转过头来，略带深意地看着李煜道。
　　“哦？是谁呢？”李煜不解地问。
　　“小宝子说，她是国主最宠爱的妃子。那从嘉哥你认为会是谁呢？”这次轮到嘉敏反唇相讥，她眸带浅笑，毫不示弱。
　　“你，明知故问！”李煜半是生气半是好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正色问道，“庆奴脾气不大好，今天，她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呢！”嘉敏挣开她的怀抱，“我看她心肠其实挺好的。今天还遇见太子和高阳公主，我看庆奴娘娘很是维护他们呢！”
　　提起两个孩子，李煜面色稍缓，“可怜寓儿和高阳了，娥皇走得早，幸得有庆奴悉心照料，不然朕真的是放不下心！”
　　“太子和公主很是可爱，我也很喜欢呢！”想起仲寓回头对她扮鬼脸逗她开心的样子，嘉敏心头盈盈一动，“今后我也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从嘉哥尽可宽心！”
　　“嘉敏！”李煜牵起她的手，眼眸似春水一般温和，二人临别相望，千言万语都是多余！

　　翌日，国主戴孝出宫，宫廷仪仗千余人尾随出行，一路吹锣响鼓震煞九天。
　　李煜走后，宫里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就连天气也骤然转寒，晴了十数天的金陵忽地下起瓢泼大雨。漫天冷雨如织，闷雷惊空，就连躲在被窝里也抵不过透骨的湿冷寒气。
　　嘉敏似乎一下子适应不了天气的转变，从早上起就一直咳嗽不断。见嘉敏连喝了两碗姜汤还不见好，小宝子急坏了，一面绞了热手巾给她敷脸一面说，“郡主，要不奴才去给您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也好！”嘉敏拿手绢捂着嘴，无力地叮嘱道，“听闻宫里名叫卜世山的太医医术甚好，你直接去请他吧！”
　　“哎哎，奴才这就去！”见小宝子走了出去，嘉敏叫来蚕娟吩咐道，“去把皇上留给我的那方玉玺拿来！卜世山是宋国的人，一会先用玉玺跟他验明身份，我还有要事找他商量。”

作者有话说

　　未完待续，一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