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之泪为谁弹》楚之茵

6、初遇庆奴

　　“没错。”李煜点点头，目光却看向车帘这边。
　　“臣以为……”这位大臣还想进一步说些什么，李煜果断地打断他的话道，“现在很晚了，韩卿还是先回府休息吧！关于这件事，朕改日再与你细谈！”说罢笑着拍拍他的背，转身掀帘走入銮驾。
　　“方才与国主说话的人，叫什么名字啊？”嘉敏带着探询的目光问向李煜。
　　“他啊，叫韩熙载，是我南唐的吏部侍郎。怎么了，忽然对这个人这么好奇？”
　　“哦，没什么。”嘉敏自如地笑笑，“方才听这个人提起我，有些好奇罢了。”
　　“嘉敏，你不用去在意朝中大臣如何议论你，凡是有我在呢！”李煜牵起她的手，对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嗯，谢国主！”嘉敏点点头，这一句谢，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一会就要到寝宫了。”李煜掀开帘帏看了看车外，熟悉的雕栏玉砌，红墙璃瓦，在宫灯的映照下分外华丽。
　　“嘉敏，这段时日你就暂时安住在玉瑶殿，朕已经吩咐内侍将你的房间收拾妥当了。”李煜再次握紧她的手，细细叮嘱道，“这些天朕国事会有点忙，可能抽不出空去看你。你要好生照顾自己，朕会叫余叁常去你那边，有什么事你就差他来跟我说！”
　　“好啦，从嘉哥你尽可放心！”嘉敏笑着点点头，见李煜仍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她忍俊不禁，学着余叁的语调拖长了声音道，“国主——请宽心——”逗得李煜开怀大笑。

　　玉瑶殿外十二盏巨制宫灯两行排开，身着一色绛兰宫装的宦官宫女十余人整齐地候在殿外。嘉敏下了马车，携蚕娟拾级而上，宦官宫女立时福身颔首，行礼如仪。
　　“奴才恭迎嘉敏郡主，给嘉敏郡主请安！”
　　“快起来，大家不必多礼！”
　　“谢郡主！”站在最中间的一个总管模样的宦官走上前来，“郡主一路辛苦了，您且随奴才来，奴才带您去寝宫歇息。”
　　嘉敏点点头，随他沿回廊一路往里走去，一边问道，“看你年纪也不大，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奴才父母早亡，没有姓氏，大家都叫我小宝子。”
　　“小包子？”蚕娟插进话来，“竟然还有人叫小包子？” 嘉敏忍不住掩面而笑，小宝子却仍旧一本正经，耐心解释道，“是小宝子，不是小包子，姑娘您听错了！”
　　蚕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叫我说啊，还是叫小包子有意思！”眼前这宦官，个矮体胖，确实像个浑圆的包子！
　　“还有啊，你别一口一声地叫我姑娘，我的名字叫蚕娟。以后啊，咱们一块儿服侍郡主，可得尽心尽力的！”
　　“是，是。国主交待过奴才，要好生服侍郡主，奴才切不敢怠慢！”

　　说话间，已走到寝宫后院，面前一座水杉环绕的粉垣修舍让人眼前豁然一亮。“郡主且随奴才进来，若是缺什么布置，奴才再下去打点！”说着小宝子推开镂花朱门，迎面一盆白玉水仙沁来悠悠香气。
　　嘉敏迈步进去，只见室内莲烛高照，迎面一张花梨沉香茶几，侧面一架云锦篆花屏风，隔舍挂着苏绣茜纱窗帘，处处都是雅致至极。从正厅缓步踱到书房，赫然一面高齐屋顶的紫檀书架，内置各式藏书古玩，架旁粉白的墙壁上，错落有致的挂着前朝各个书画名家的真迹，其中竟有诗佛王维的那篇《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只，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久闻词帝李煜喜爱收藏名家书画，看来并不是浪得虚名！嘉敏心中暗想。
　　书房紧挨卧室，香色绸幔帐子里摆着一张花梨镂花绣床，内饰各式精巧香囊和玉坠，柔软的棉被隐隐透着阳光的味道，嘉敏这才忽然觉得困了。
　　“郡主您先用些汤羹，奴才下去预备兰汤给您沐浴。”小宝子适时端来一盏早已热好的茉莉莲子羹，“等预备好了汤池奴才就叫蚕娟姑娘来叫您。”
　　“我说了，我叫蚕娟，别叫我姑娘！”蚕娟朝他撇撇嘴。
　　“哦，知道了。”小宝子难为情地挠挠头。等他退了出去，嘉敏笑着数落蚕娟，“你呀，别看人家老实就欺负他！”
　　“我是看他胖乎乎的挺有意思，才捉弄他两下子嘛！”蚕娟端起莲子羹来递给嘉敏，“咦，好香啊！”
　　香稠的莲子羹里放了金陵特有的冰雪茉莉，光是闻香味就让人心旷神怡。“看来某人真的是用了心呢！”嘉敏拿汤匙搅动着花瓣，若有所思地说。

　　李煜离开金陵这几日，国家大事皆交由丞相张洎与中书舍人徐铉处理，此番回朝，他大小政务都要逐一复审，且事必躬亲，日日在光华殿与众大臣谋事议政，通常忙到日落夕斜才回寝殿澄心堂休息。
　　天气逐渐转寒，转眼便到立冬这一天。江南的气候比起汴京来，毕竟还是暖和许多，空气也不那么干燥，嘉敏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天气，闲来与玉瑶殿里的宫女宦官们说说笑笑，给他们讲北方的逸闻趣事，常逗得他们捧腹大笑。而殿里的下人们也极喜欢这个温婉可人的郡主，做起事来更是尽心尽力。
　　这天立冬，天气却格外的晴好，嘉敏一时兴起，想去看新吐蕊的茶梅，便叫了蚕娟一起到御花园散步。
　　沿着蜿蜒的青石甬道一路行将而去，还未步入花园，已闻到一阵清幽梅香扑面而来。“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嘉敏笑吟着诗句，浅提裙裾走进梅林。
　　一树树嫣红的茶梅花开得如火如荼，花枝斜出横逸，煞是好看。嘉敏越走越远，正看得出神，忽然一个小女孩迎面跑过来，与她撞了个满怀。
　　这小女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粉脸嘟嘟，甚是可爱。嘉敏粲然一笑，弯下腰来问她，“刚才没撞疼你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嘘！”小女孩竖起一根食指，小声凑近嘉敏道，“我跟哥哥在玩捉迷藏，你帮我藏起来好不好？”
　　她声音娇滴滴的，让嘉敏说不出的喜欢，环视了一下四周，嘉敏指着后边一座假山道，“要不我帮你藏在那里面？”
　　“好呀好呀！”小女孩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假山隐蔽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后面，进去后一片漆黑，光线晦暗，嘉敏不禁担心地问她，“这里面这么黑，你害怕吗？”
　　“不怕不怕！我藏在这里，哥哥肯定找不到我了！”小女孩笑说。
　　“那好，我先出去帮你望风，让这位蚕娟姐姐陪你，我一会再接你出来！”嘉敏爱怜地摸摸她粉嘟嘟的脸蛋。

　　刚走出山洞，便看到一个身着明黄祥龙袍子的小男孩远远地跑了过来，看他穿的衣服，嘉敏已猜到他是太子仲寓。正要躬身行礼，那小男孩已一路小跑到她面前，急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妹妹高阳？我要找她！”
　　原来方才那小女孩就是国主最疼爱的女儿高阳公主。嘉敏看着仲寓太子焦急的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骗他，嘉敏有点不忍心，可是告诉他，又会惹高阳公主不高兴。
　　正在这时，一声啼哭忽地传来。糟了，定是高阳公主！嘉敏急忙转身走进山洞，一抬头竟看到高阳抱着脚嘤嘤地在哭。
　　“郡主，刚才我一不留神，让高阳公主摔倒了。”蚕娟蹲在高阳身边，一脸自责。
　　“让我看看！”嘉敏抱起高阳走出来，这时仲寓也急急跑了过来，看着满脸是泪的妹妹一时手足无措。
　　“原来是被树枝刮伤了！”嘉敏看到她脚踝上一道细细的伤口，忙掏出手帕来给她包扎，又回头对蚕鹃吩咐道，“快去取金创药和药酒过来。”
　　自小身世可怜的嘉敏早受惯了这样的伤，不用请太医自己也能应付。正冷静地帮她处理伤口，突然一声凌厉女声朝她喝来，“你干什么！”说着，那女子不由分说地把高阳拽到她那边。
　　嘉敏抬头，眼前竟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婀娜女子，丹凤眼，柳叶眉，只是眉眼透着冷冷怒气，凌厉煞人。此时那女子也正好奇地打量自己，眼里似有一丝疑惑。
　　“高阳公主受了点轻伤，我正要帮她包扎伤口，你别太用力了！”嘉敏缓缓起身。
　　“别太用力？呵——这儿可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宫！”那女子敛了面容，毫不示弱。
　　这时小宝子已闻声赶来，一见这架势，吓得瑟瑟的，压低了声音靠近嘉敏说，“她是庆奴娘娘，很得国主宠爱的。”
　　嘉敏早听闻庆奴娘娘骄横跋扈，不想在初来金陵时就与她结怨，嘉敏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俯身行礼道，“臣女嘉敏，拜见庆奴娘娘，方才不小心冲撞了娘娘，还望见谅！”
　　“哟，原来是宋国来的嘉敏郡主，难怪这么不懂我南唐礼数。公主千金之躯，受了伤你不请太医反而自作主张，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庆奴字字如针，丝毫不给人留余地。
　　嘉敏却并不跟她计较，唇眸含笑道，“娘娘教训得即是，嘉敏初初入宫，以后还望娘娘提点。”
　　庆奴见她这副自如模样，更是来气，正欲还嘴，太子仲寓忽然挡到嘉敏跟前说，“庆奴姑姑消消气吧，她也是一番好心，我们还是先带妹妹回流萤殿看太医罢！”
　　庆奴又看了嘉敏一眼，高挑的叶眉紧蹙一团似略有所思，但怀里的高阳哭得厉害，她只好深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转身抱着高阳走了。那仲寓也紧紧随着她，走了不多远，却忽然回头，对仍立在原地的嘉敏扮了个鬼脸，逗得嘉敏翩然一笑！

作者有话说

　　未完待续，每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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