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之泪为谁弹》楚之茵

30、妖媚惑主

　　蚕娟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只见那尤一凯操着大嗓门，与对面几个阔少爷模样的人争得面红耳赤。她听了好一会，才明白那几个阔少在指责当今国后妖媚惑主，甚至说江西那场地震就是国后这个“红颜祸水”给带来的！
　　“你们说说！”那几个阔少扬声道，“江西的地震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在那个狐狸精嫁给国主的当天就震了，这可是天谴啊！”
　　“放屁！”尤一凯啐了一口唾沫，骂道，“你哪只眼睛见过当今国后了，你怎么就知道她是狐狸精了？地震那天你还睡了你家媳妇呢，你怎么不说是你媳妇招来的天谴啊？”
　　“他妈的，你算哪根葱啊？敢教训老子？”几个阔少动了气，抡起袖子准备上前干架。
　　尤一凯毫不示弱，蹲开马步露出凶相，常年习武的他身上流露出一股杀气，那几个阔少一下子吓退了三分。
　　蚕娟见了他这架势，心底暗暗偷笑，没想到眼前这粗汉竟会为国后如此拼命。她退出人群，回到马车旁对嘉敏细细讲了下事情的始末，嘉敏听罢心生疑惑，“这尤一凯虽见过我，但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怎会如此维护我呢？蚕娟你去把他叫过来，我要问问他。”
　　“啊？让我去把他叫过来？”蚕娟瞪大了眼睛。
　　“是啊，你们都已经不打不相识了，快去！”嘉敏笑着睨她。

　　蚕娟只得悻悻地走回人群，却见方才那几个阔少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对尤一凯讨饶道，“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求大哥放过我们吧！”
　　“算你识相，快滚！”尤一凯喝道，“要是让老子再看到你们造谣生事，有你们好看的！”
　　“是，是！谢谢大哥！”几个阔少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跑开了，其中一个看起来裤子有点湿，貌似是吓尿了裤子！蚕娟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尤一凯闻声转头，看到蚕娟先是一惊，而后笑道，“这不是那天跟我骂架的小厮吗？怎么变成女人了？”
　　“你才变成女人了！”蚕娟一听他说话就来气，这时两旁的人纷纷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蚕娟一阵脸红，赶紧上前拉起尤一凯道，“你过来，我家主子有话跟你说！”
　　“你家主子？莫非也变成女人了吧？”尤一凯拽住蚕娟的手，不怀好意地笑道。
　　“你！”蚕娟的手被他拽得紧紧的，不禁又一阵脸红，“你放手，你，你耍流氓！”
　　“你又不承认你是女的，我怎么耍流氓了？”尤一凯开怀大笑。
　　“不跟你说了，你这人真不讲理！”蚕娟奋力甩开他的手，拨开人群往回走去，不料尤一凯却紧紧跟了上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蚕娟回头道。
　　“你方才不是说你家主子找我有话说么？”尤一凯道，“你这女人还真是有意思，你叫我来的，我来了你又问我来干嘛！真是的！” “别老是女人女人的，我有名字，我叫蚕娟！”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马车旁，蚕娟对着车帘恭声道，“小姐，我人已经带到了。”
　　“知道了，你带他进来。”嘉敏道。

　　进了马车，尤一凯又是一惊，眼前的“公子”竟是如此花容月貌，想到那天自己对她出言粗鲁，他不禁一阵惭愧。
　　“你叫尤一凯，是林将军的部下，对吗？”嘉敏问。
　　“是，请问小姐叫我来有何吩咐？”尤一凯放小了声音道。
　　“我想问问你，方才为何要那样拼命维护国后，难道你见过她？”嘉敏问。
　　“我没见过国后，不过我听将军提起过，他说国后心地善良，一心向着国主，绝不会做出有害我国之事的。”尤一凯如是答。
　　“哦，林将军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嘉敏轻声叹了口气。
　　“我家将军阅人无数，绝不会看错的。他赞赏的人，就是我尤一凯赞赏的人，我决不许那些地痞对她嚼舌根子。”尤一凯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
　　嘉敏听罢露出一丝微笑，“尤一凯，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尤一凯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的疑惑。嘉敏对蚕娟眨了眨眼睛，蚕娟会意，拿出那方玉玺递给尤一凯道，“呆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尤一凯看到那玉玺上的金丝凤凰，倏地一惊，“这是，国后的玉玺？”他立时双膝跪地，连方才蚕娟叫他“呆子”也懒得管了，俯身叩头道，“国后千岁千千岁！”
　　“这里没有外人，起来说话。”嘉敏含笑道，“一凯，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帮忙，不知你可愿意？”
　　“国后折煞末将了！”尤一凯道，“国后有什么话，请尽管吩咐！”
　　嘉敏赞许地点点头，将她想让尤一凯去徐铉府上当说客的想法一一道来，尤一凯听罢恭声道，“末将一定不负国后所托，明天我就到那徐大臣府上去！”

　　翌日，金陵下起濛濛细雨，徐铉府上来了位从不曾造访的稀客，二人一聊便是一下午，直到黄昏时分雨停了，二人才结束畅谈，徐铉亲自送这位稀客出门。
　　“尤副将，”快出门时，徐铉忽叫住他道，“老夫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大人您请讲！”尤一凯顿住脚步。
　　“尤副将方才一番话，句句切中时政要害，而且您给老夫出的这个主意，也是非常人所能想到。所以老夫猜想，这背后，应当是有高人指点吧？”徐铉捋着胡子道，“可是你家主将早已赶赴江西，这高人应当不是林将军，那，会是谁呢？”
　　尤一凯闻言哈哈一笑，“大人果然高见，实不相瞒，这背后确有高人策谋，而且这高人早已料到大人您会问这番话。” “哦？他已经料到老夫会问这番话？”徐铉分外讶异。
　　“是。”尤一凯答，“而且她让末将这样回答您——国之兴衰，人人有责，只要有人败坏朝纲，自然就会有人站出来压制，至于这个站出来的人是谁，又何必深究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徐铉听罢豁然开朗，“只可惜老夫一直以小人自保，没能做那个站出来的人，真是惭愧！”
　　“徐大人现在跟着那站出来的人行事，也算是为国效力了呀！为时不晚，为时不晚啊！”尤一凯说罢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这个冬天，金陵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三朝元老韩熙载再度出仕，受到国主重用，因检举潘佑渎职有功，韩熙载被升任中书侍郎，其夫人纪莺音被封为楚国夫人。而后是知制诰潘佑陆续遭到中书舍人徐铉、户部侍郎李平等人的揭发，涉嫌贪污渎职、残害忠良等罪责，国主一怒之下削去了他的官职，将他软禁在户部专修国史。再后来，是江西传来喜讯，震后的灾情终于得到缓解，林仁肇率官兵为灾民搭建屋棚上万间，开放粥棚数千个，不少百姓重新开辟了良田，江洲至南昌，重又恢复了欣欣向荣的迹象。
　　冬去春来，草色青青柳色新，惠仪殿里，新吐蕊的李花开出阵阵芳香。嘉敏拾了一株李花枝插到花瓶里，拿金丝剪细细修着花枝，蚕娟端着新茶进来道，“国后这花修得真好看，一点杂枝败叶都没有。改天您也教教我呗！”
　　“咦，你什么时候也对这些花花草草的感兴趣了？”嘉敏笑着打趣她，“难道是有了中意的人，想要收心嫁人了？”
　　“哪有！蚕娟这一辈子都跟着您，谁也不嫁。”蚕娟赌气道。
　　“瞧你，又说疯话了！”嘉敏放下金丝剪，坐下呷了口清茶道，“你别看这修花是个细活，其实学问大着呢，治理国家也是一样，想要社稷昌盛，就得耐着性子把些个杂枝败叶全部修剪掉。”
　　“国后，眼下潘佑这个心腹大患已除，朝中都是向着国主的人，这下您应当放心了吧！”蚕娟道。
　　“是啊，总算是还清了我欠他的债，这些天心里头也太平多了。”嘉敏说。
　　“怎么能说是您欠国主的呢！”蚕娟道，“那会儿您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太祖皇上利用的呀！”
　　“虽是不知，但也毕竟做过对不起他的事，还好现在已经把犯下的错弥补过来了。”嘉敏释然一笑。
　　蚕娟却嘟囔着嘴道，“国后您费心费力做了这么多事，可是人家都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有好些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呢！”
　　“你是说最近流传的那首歌谣吧！”嘉敏淡然一笑，“尤一凯都跟我说了，最近坊间传唱我是宋国细作，惑得国主爱美人而不爱江山，是吧？”
　　“国后您都知道啊？”蚕娟吐了吐舌头，“那些人还真是说得难听，他们哪知道您背地里为国主做了这么多事啊！”
　　“他们说什么没关系，只要他不在意，我也就不在乎！”嘉敏笑着抬头，窗边那瓶李花开得洁白胜雪，一如她心底最纯真的爱情！

　　初春的月夜，夜凉如水，嘉敏披一身绸缎风氅，由蚕娟提着莲花宫灯，一路沿游廊往澄心堂走去。这些天李煜一直忙于国事，鲜少到惠仪殿来，她，不免有些想他了。
　　开了春，宫里的熏笼地炕早撤了，走到李煜房门口却闻到一股火盆子的味道。嘉敏正要推门进去，忽听李煜道，“把这些全烧了，朕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真是荒唐！”
　　“国主在说什么东西荒唐呢？”嘉敏含笑推开门，却见李煜一脸讶异，“嘉敏，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就不许我过来看看？”嘉敏顺手拾起脚边一片没烧掉的碎纸，李煜欲上前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南唐有个宋狐妖，招来地震祸四方，君王从此不问政……”
　　“别看了。”李煜不等她念完便夺了过来，将那片纸扔到熏笼里，烧得焦黑。
　　“你别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朕已经下令严查放出谣言的人，不久便能还你个清白了。”李煜揽住她道。
　　“可是，如果我真如民间所言，是宋国派来妖媚惑主的细作呢？”嘉敏凝眸看着他问。
　　“你不会！”李煜抵住她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真心，别人也许看不明白，但是朕能读懂！朕相信，你不会！”
　　“从嘉！”她闭上眼，轻轻逸出一声叹息。
　　他含住她的唇，将那一声叹息封缄在喉里。“朕不想再看到你叹气、伤心！”说罢他抬手拔去她头上的白玉簪，如瀑长发散落下来，划过他英俊的脸庞，“嘉敏，朕也想你了！”他横抱起她，缓步走到床边。

作者有话说

　　没啥说的了，明天晚上7:00，接着看好戏吧，嘿嘿^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