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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NO.18 ...

  •   “她爱我。”洛基直视着托尔,口齿清晰又一字一顿得说道。
      汹涌的暗潮在寒冷的冰壳之下翻涌,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带着狂怒撞击表面上禁锢着它们的那层苍白的浮冰,直到那层透明的冰盖出现细碎的裂痕。在洛基怪异的大笑声中,那些裂痕愈加扩大,洛基向来受阿斯加少女们喜爱的那张精致脸皮下泛起诡谲异常的幽蓝潮光。紧接着一切异常便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汹涌的潮水全部都凝结成冰直到海床的最深处,托尔甚至在他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狂怒失控的迹象,它们都像鬼魂一样迅速在空气中散去了痕迹。洛基的脸又恢复为往日精致的模样,是剩下那双浅色的绿眼珠,宛如荧火亮得惊人。曾经他无数次用这双含着泪光的眼睛换来别人的宽容与原谅,但如今他的眼睛并不用来祈求原谅或者宽恕。那双绿眼睛里满溢着癫狂和与之相匹配的绝望,除发泄以外并不讨好任何人。
      “你一定想不到吧?”标志异族身份的蓝色血液顺着洛基破裂的嘴角流出,他摇摇晃晃得站直身体,胡乱得伸出右手在出血的嘴角处抹了一下,晕开一片带着冷意的腥气:“你一定想不到。”洛基凝视着托尔,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怜悯的意味,是他一贯洋洋得意又高高在上的语调。可那丝微弱的怜悯也同他此时眼里的泪光一样,除他自己以外并不是给什么其他的别人。
      “她爱我。”他又说了一遍。睡前故事里的那个苍蓝怪物,阿斯加的小王子,他声音发着抖,在最初的狂怒后尽显疲态,但又不能不绷紧了以来维持他虚有其表的傲慢。洛基故意重复着能激怒托尔的话语,但那宣言不只说给托尔,他重复是因为心里强烈的不安在撕扯他的心脏,迄今为止瓦尔嘉的行为都使洛基在心中得出了一个使他心惊的结论。但洛基不相信瓦尔嘉,他不相信也不承认一个正常而甜蜜的女孩会爱一个苍蓝色的,散发着令人不悦寒气的怪物。她或许会爱一个愚蠢又自大的武士,或许会爱一个学者,但绝不会爱一个怪物。她得有多可悲才会去爱一个怪物?所有面对怪物的女孩都只会白了脸庞失声尖叫。
      但是那诱惑实在太大了,是夏娃甜美的蜜果,潘多拉的魔盒,飞蛾的烛火;迫使他忍不住又说了一遍好使他自己也相信。谎话连篇的谎言家最终还是忍不住踏进了自己亲手编织的牢笼中。他小心得克制着自己不由自主的颤抖好不使托尔发现,昂着脸假装女孩是爱他的,并由此发出虚伪的自信宣言。
      瓦尔嘉爱洛基。多美妙,背德和报复的快|感……还有被爱的快乐,全部都有了。
      托尔把洛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看见洛基眼里的泪光,也看见他周身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一切情绪在他亲眼看着面前那银舌头的谎言之神喝了下自己酿造的苦酒后便顿时索然无味起来。愤怒的火焰重新潜行至地底回归了核心炙热跳动的融岩中,冷漠变由此翻涌起来占领了表面的土地。
      托尔可怜他。
      托尔怎么会不可怜他呢,丧失了全部的矜持和道貌岸然,却也俨然要编织能被认一眼识穿的拙劣谎言,拙劣到甚至连他自己也无法相信。
      “她不会爱你的。”托尔叫来卫兵把这大言不惭的逃犯带回王宫地底真正属于他的牢笼,已经有所成长又悲愤不堪的王储亲手重新扣上重新附魔加固的牢门,把自己的兄弟又关回了那个以监狱来说过分整洁明亮的,流光溢彩的囚室里:“她不会一直爱你。”托尔意味深长的看着洛基,对他下达了自己的判决。
      没人能在看清恶的本质后依然去爱那层虚伪的假象。正如托尔曾经在地球一度坚持维护自己的兄弟,劝他迷途知返回到阿斯加。可那混蛋是怎么回答的呢?他拿着他钟意的小刀又在自己身上捅了一刀。即使他竭尽所能和瓦尔嘉一起恳求父亲能在审判上网开一面,但邪神也毫不领情,反而哈哈大笑着说战争与奴役才是阿斯加唯一的福音。他的所言所行不过是帮助阿斯加维持昔日的荣耀。
      然而那个似乎暂时被蒙蔽了双眼的女孩现今正躺在属于自己的宫殿里,身边围满了医官们。
      没有一个人敢相信眼前看到的那个散发着黑暗气息的枯槁人形是阿斯加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即使几年前一直因不明原因而维持在幼儿形态无法长大的瓦尔嘉和洛基一起死而复生还拥了了少女的身姿所带来的震惊也比不上她现今的凄惨状态所带来的冲击。
      她蜂蜜色的金发如今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不详的浓黑。曾经如苹果一样健康红润的脸颊也没了,凹陷下去露出颧骨与下颔骨的之间的惨白色的丘壑。甚至她的脸上还爬上了如霜巨人一样被黑暗侵蚀过的邪恶图腾。她几乎算得上是一具仅还包着皮肤的骷髅,骨骼的形态在皮肤之下一览无余,消瘦到连她身上盖着的那层薄毯也能轻松把她压垮。
      那女孩现在光是在呼吸就已经是一个奇迹,在此之前从没有一个阿斯加人能在受到如此严重的黑暗侵蚀后还活着。
      众人劝守在瓦尔嘉床前悲痛欲绝的神后回去休息,但都被弗蕾嘉一一拒绝了。她紧紧地握着女儿如今消瘦如爪的手,无不痛惜得想起瓦尔嘉还是婴儿的时候,那双有力又肉乎乎的小手总是活力满满的在虚空中挥舞着,去抓弗蕾嘉的手指,去拽奥丁的胡子,去够挂在床头的玩具,去扯她哥哥们的头发。每当那双肉乎乎的小手抓到什么东西,她就紧紧得攥在手心里,发出快活的笑声。记忆里瓦尔嘉那副可爱的神态让弗蕾嘉不禁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可那微弱的弧度还来不及继续扩大变成一个完整的笑意便又泯灭了。瓦尔嘉的手就这么虚弱无力得被弗蕾嘉握着,手指悬在空气里,连回握住弗蕾嘉都做不到。弗蕾嘉迅速得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重新被笼罩在悲痛的幽魂里。
      “瓦尔嘉,我的小星星……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呀。”母亲把女儿的手抵在自己额间,发出小声的啜泣。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孩子落得如此境地,为什么母亲不能代替子女来承受一切痛苦呢?弗蕾嘉不禁想问道,但是她却又不知道该问谁。神后的眼泪浸湿女儿的被毯,留下一圈与凡人的泪水无异的水渍。凡人尚且可以向他们的神祇诉说尘世的苦恼以获得解脱,可神若是内心苦痛又该去向谁告解呢?她的丈夫,众神之父奥丁依然在王座之上维持着九界的运转,甚至都来无法抽身探望自己死里逃生的孩子。他只派来了自己的乌鸦,寸步不离得蹲在瓦尔嘉的床头。
      “尊敬的殿下,瓦尔嘉殿下需要休息。您也许久未合眼了,应当注重自己的身体。请让我们来照顾瓦尔嘉殿下吧。”弗蕾嘉的侍女埃拉走进她,恳求神后能暂时从悲伤中脱离出来。
      “埃拉。”神后急迫地转头看向埃拉,她哭红了眼圈,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坠崖之人握紧了一根稻草:“我如何才能休息呢?我的小小的宝贝女孩……”提到瓦尔嘉,神后又哽咽了一声,几乎说不下去:“你看看她,我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她呢?”
      “但您是神后。”埃拉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她从来都像这样,只是点到为止。她对神后的悲痛心知肚明,可仙宫的神后不能就这么像一位普通的母亲一样继续哭下去。
      “你说的是……”弗蕾嘉仿佛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一样,匆匆低头用双手抹去脸颊上的泪痕。作为神后,弗蕾嘉没有能够向其告解内心苦痛的人。
      托尔大步踏向仙宫的主殿。曾经快乐又大大咧咧的粗犷姿态在他身上全然消失殆尽,不剩一点痕迹。保留下来的都是为奥丁承认的那些王者应当具备的素质。鲜红的长袍在托尔身后翻滚着,不少仙宫里的卫士都承认,肃穆的大王子看起来像是年轻的奥丁。
      “父亲,”托尔走到奥丁的王座之下。他逼迫自己咽下口中自胃里翻涌出来的酸水,调整好表情使自己脸上不会出现过多的愤怒和悲伤:“我把瓦尔嘉和洛基都带回来了。”
      瓦尔嘉和洛基,这两个名字曾经是托尔最常呼唤的名字,他们三人的名字曾经彼此缠绕在一起,是那么亲密又不可分离。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那两个名字相融在一起,成了可怕的诅咒。托尔来不及等奥丁回应便又匆忙底下头不再去看奥丁仅剩的那只独眼,他怕奥丁发现自己不对劲。这恐惧并不来自对神王的敬畏,而是作为长子对家庭分崩离析的恐惧。
      “我的儿子,你做的很好。”假如托尔不像现在一样慌张的话,他一定能听出奥丁声音中的疲惫。高居宝座上的神王没有追问托尔任何事:“你一定非常累了,你带回了你的兄弟与姐妹,非常好。我以你为荣。”他甚至都没有再多谈起这件事就以神后与瓦尔嘉需要托尔为借口让他前去探望。
      正如匆匆抹去眼泪的弗蕾嘉,仙宫里的每一位神祇都没有能向其告解心中苦痛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N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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