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妻》所谓奈何

21、走他乡（2）

　　屋外寒风簌簌，厢房内四角摆放着精巧的铜制器皿，里面的香炭静默地燃着，烘得室内温暖如春。赵瑞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小厨房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在厢房内摆上了温酒菜肴，还有一锅羊肉汤炉温吞吞滚着，切得剔透的羊肉整整齐齐叠成一大盘，候在旁边。

　　赵恩赐先前已经沐浴更衣，现在着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头发也披散着未梳起，就那么直愣愣地坐在桌边，他黑漆漆的眼睛黯然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瑞脱下身上的轻裘，示意一旁伺候的阿贵退下。他径直走到赵恩赐身边，轻抚着他的肩，皱眉关心道：“我不是派人给你送去了各季的里外衣饰，怎不见得穿？这等低劣粗衣还是尽快扔了罢了。”

　　赵恩赐未发一言，他薄薄的双唇紧闭着，两只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赵瑞，失了心智一般，半响才艰涩开口道：“昨夜……你……”

　　“是我们两情相悦。”赵瑞悠悠地在他身边坐定，修长温热的手指抓住赵恩赐冷冰冰的手，捂在手心里抚摩着，年轻俊美的脸上掩不住的柔情蜜意。

　　赵恩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半晌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两情相悦？你的意思，可是让我成为你的男宠？”他笑得古怪，笑容里嘲讽的意味愈深，“亦或是，你将娶我做你的妻房？”

　　赵瑞一愣，须臾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望着赵恩赐的双眼，正色道，“但若你要，我必定尽力而为。”

　　赵瑞说得情深，赵恩赐只觉脑中混沌一片，继而才渐渐清明起来。幼时赵瑞对他的戏弄与关照，他在异乡收到的那些不曾看过的书信和享用尽了的美食，以及回京之后赵瑞与他同床的亲昵，此间种种，过往他未细想，只当他对地位微贱的自己怜悯和近而生狎，如今串联看来……

　　赵瑞望向赵恩赐的目光真挚深情。相对于过往的冷漠神情，此刻赵瑞脸上热情和期待，让他原本就俊俏的面庞呈现出一种异于女子却更为耀眼的美态。赵恩赐心头一颤，下意识转开视线，不敢与赵瑞对视。

　　他恍然领悟，心里却有一丝不敢相信，眼前的翩翩少年郎，赵家锦衣玉食的大公子，苏大将军的属意珍视的外孙，竟是一个欢人，有割袍断袖的私癖！

　　赵恩赐从来明白，自己和赵瑞有着云泥之别，正因如此，他在赵瑞面前素来低声下气、小心服侍，在内心深处更是有一种自惭形秽的卑微感。如今少年青涩的暗示，让早已识得相思之苦的赵恩赐一下子窥探到了赵瑞对他隐秘的情爱，这除了带给他内心始料未及的震动，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丝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感觉。鬼使神差地，他俯身在赵瑞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夜，赵恩赐摸黑进了赵瑞的厢房。厢房内香气氤氲，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回荡在静夜中，显得愈发淫靡。室内因为夜明珠的关系，并不昏暗，可以清楚看见地上凌乱扔弃的衣裳。赵瑞躺在紫檀木塌上，双腿大张，薄如蝉翼的亵衣敞开着，赤裸的肌肤异样的潮红。他侧着头，俊丽的脸上满是意乱情迷，素来清亮冷淡的双眸，此刻媚眼如丝地瞅向赵恩赐，眸子里满是不加掩饰的难耐欲求；微微张合的薄唇，呈现出一种诱人的红润，从中更溢出时断时续的甜腻低吟，勾得赵恩赐情不自禁，吻住了那引诱的魅惑。就在赵恩赐情至深处之际，却听得耳边有声音幽幽道，那晚的烟花你可喜欢……

　　赵恩赐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虽已立春，这穷乡僻壤依旧凛寒得很。向谭老板求得的薄棉被和汤婆子他皆匀给了沈小姐，自己只得一床破布衾，即使在睡前喝了一大碗自酿的烧酒，也抵不住漏进屋子的阵阵寒气，常常在半夜冻醒。赵恩赐看了一眼身边睡熟的沈小姐，在黑暗中轻轻帮她掖了掖被角，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离开京城已快三个月。那天晚上他趁着夜色，搭上谭老板为他准备的破旧马车。马车还未出城，黑夜中赵恩赐忽觉有一道光亮划破天际，他向外看去，七十二套文程子花炮，接连不断在夜空炸亮，迸出形态各异的繁花。车夫看傻了眼，停下马车，望着天，口中囔囔着，说他消息灵通，却也没听说皇家今晚有这番阵仗的盛典。赵恩赐坐在马车上，心里却七上八下。那本是捉弄的戏言，没想到赵瑞能为他做到如此！若赵瑞果真依从行事，此刻他势必在城郊后山，而那里和马车驶向的路线天南地北，就算赵瑞待到天亮，也终究等不到自己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