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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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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好奇的动物,请注意,无论我们多好奇依然是动物。
无须刻意将自己提升到一个多么高的地位,我们是人,而人也是动物。
人不过是一个名字,就像张三李四那样普通的名字。
三惠不知道动物们是否也同人一样拥有着对生命强烈好奇的共通点,但人在这一点上却是充满了向往。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一切的一切都是生命的组成。
生命的网密密织在一起,切割会很痛。
择端开始对生命的切割进行研究,三惠说,是不是改成阉割会更确切一点,西虎说,妈妈你别吓我。
冬天的房车里有些苍凉,择端提议去买盆栽一来让车里有些生气而来也能洁净空气。
于是方向一转他们去了花木交易园区。
他们都是散漫的人,想来便来,也没有考虑到太阳已西下。
绕了一圈一无所获,于是决定离开。
耳尖的美美却听到了异响,那种响动触动了她身体中的某根神经,于是飞跑而去。
三惠,择端,西虎走来,美美已和一个年轻男人扭打成一片,鲜血满地。
“谁的血?”择端问。
“美美的吗?”西虎说。
三惠指了指一边的被丢弃的一具小小尸体说,“是它的。”
它,不是他或她,是它。
TA这个发音中最低级的一种,有些人是这样认为的。
“需要去帮忙吗?”择端又问。
三惠指了指尸体说,“你们两个帮忙挖个坑。”
挖坑是很难的,所以三惠决定让他们两个干。
“对了挖两个坑吧,一个浅一些,一个深一些。”
西虎从不会质疑妈妈的决定,择端看了看他的教授那样气定神闲,于是他也不再说什么。
两个坑挖完毕,美美与男子的扭打也初告一个段落。
男子指着美美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疯婆娘你干什么?”
美美大哭,刚才的凶悍气势全不见了踪影,她伏在三惠的肩头泣不成声。
“大姐,他把它杀了,挖了它的眼割了它的舌头最后还把…….还把它的肠子挑了出来……”
三惠安慰,“不哭了,不哭了,我们把它埋了好不好。埋了就没事了。”
男人抹着嘴角被美美打出的血,抬脚要踹。
三惠使了个眼色,西虎跳起来,只一拳就把他打倒在了地上。
“现在有两个坑,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挖好的,所以为了体恤他们的辛苦,这两个坑必须地填上东西,为了保持你高等动物的尊严,我给你做个选择,浅的那个还是深的那个。”
“操都是他妈的疯子。”
“你才是疯子,你看你干了什么!”
“你们的猫吗?这是你们的猫吗?这是我捡来的,关你们什么事!”
三惠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完全能理解你对生命奥妙的探索,那么现在你把它搞地那么烂,你对生命有了什么理解没有?”
“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告诉你,什么生命探索,探索你个头。”
择端推了推眼镜,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看来他对生命完全没有理解。”
三惠无奈地摊开手,“看来我们必须帮助他对生命有更深刻的理解。”
西虎拍了拍他的肩,“你不选吗?妈妈让你选一个,你为什么不选?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
“你们……你们……”
“深的一个,你必死无疑,浅的那个你兴许能活下来。”
三惠上前,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他忽然产生了恐惧,大力挣扎起来。
“别乱动,西虎会扭断你的脖子的。”
“你们想干什么?”
“你又想干什么?”
“我只是……好玩……”
三惠大笑,“我们真是志同道合,我也觉得很好玩。”
男人开始惊恐地大声呼救,西虎一拳打脱了他的下巴。
“小时候妈妈教过我的第一首歌是这样唱的,小猫小猫有三角的耳朵三叫的眼睛三角的条纹,小猫小猫它有软软的猫软软的肚子还有软软的肚肠,小猫小猫它有红的嘴巴红红的脚掌还有红红的鲜血。”
她的声音很轻贴着男人的耳朵,细细地哼着,如同一只飞虫慢慢爬进了他的身体;身体出现了微妙的感觉,很舒服,好象躺在棉花做的云朵上。
三惠转向美美,“你选一个吧,替猫选一个,你选剩的那个就留给他。”
美美擦了擦眼泪,从地上捧起猫咪烂成一团的尸体,慢慢走向了那只深坑。
她也开始哼唱,一边掩埋一边哼唱,唱着三惠刚才唱的歌,一边唱一边哭泣。
三惠转向男人,淡淡说,“很不幸,你放弃了选择的机会,所以那个浅坑是你的,你活了,不过你将永远活在猫的身体里,猫的身体很暖,非常地暖,是躲避这个严冬的好地方,不要出来,你要躲藏在黑暗却温暖的地方,这样你才不会痛;如果你睁开眼看到了阳光,那就是猫舍弃了你,你没有了躲避的地方,寒冷和眼光会把你射穿,你会很痛,血的流动让你痛,心脏的跳动也让你痛,痛地只想死,因为死了就感觉不到痛了。”
她伸出洁白的手,摸了摸他冰冷的脸,他的意识开始模糊,那异样的温暖携带着黑暗来临。
他睡着了。
择端看到了他们周围为避免冻伤而被层层包裹起来的树干,忽然有了好创意。
“一个完美的创意是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他真幸运,竟然可以免费获得。”
三惠绞着手站在一边感叹。
择端与西虎开始用塑料薄膜将他一层又一层地裹起来,三惠走上前,隔着薄膜看着他模糊的脸。
“在那些日子,人要求死,决不得死,愿意死,死却远避着他们。”
这是上帝的旨意,原来上帝才是创意的天才。
美美最后洒上一杯土,三惠却从夹着血的泥土中取出了一双猫眼。
“大姐……”
“有人说猫的眼能通向幽冥地界。”
她又从地上掘了一棵无名的草,将草与猫眼交给了美美。
“买只漂亮的盆,把眼睛埋在盆里,种上这株草。”
择端做好了一切,走到三惠身边。
“教授,生命到底是什么?”
三惠侧过脸看他,“怎么?如果我回答不上来,你也想挖个坑把我埋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理解。”
“我的理解?我有什么理解,我和他一样,根本不理解,好玩呗!”
“好玩?”
“你不觉得好玩吗?”
“好玩。”
“那就行了。这就是生命的意义。白痴!”
择端一下无语,这就是所谓的意义?他不明白,像狗屎一样任人践踏的生命有什么意义。
他希望能得到三惠的指引,哪怕将他指引向地狱。
西虎也跑了过来,摸着肚子,“妈妈我们去吃牛杂面好不好,做了那么多事情,我饿了。”
“没问题,让他们多加些牛肚,我喜欢吃牛肚。”
三惠伸了伸懒腰看着择端还傻站在那里,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你站在这里仰起头,朝天上大喊,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你看老天会不会回答你。”
“教授……”
“叫我老天也没用,老天也不会回答你,因为它也不知道。别探究这些有的没的,好好做你的数学天才,你可以在后半生努力用数学表达出一个关于生命意义的公式;那一定他妈的伟大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