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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八章 毒计 ...

  •   鲁克蕾西亚一面半真半假地抽泣,一面磕磕巴巴地哭诉:“那个乔万尼……斯福扎……是个混、混蛋!”

      “然后呢?”西泽尔毫无同情心地,急急追问重点:“他是个混蛋,所以你就这么逃回来了?”

      “才不是的!”鲁克蕾西亚奋力辩驳道,“即使他是个比哥哥你还要混蛋的大混蛋大恶魔,我也会忍下去的!”

      西泽尔冷笑了一声:“是么?那你为什么回来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打算支持我们波吉亚家!”鲁克蕾西亚义愤填膺地说,“他根本就对我们阳奉阴违!我看到他跟红衣主教德拉罗维雷的信徒有来往,他甚至还说要支持法国国王废掉我们的父亲,让罗维雷当教皇!”

      西泽尔听罢,手指渐渐攥紧了床单,他神色肃然地盯着前方,良久,他平静地说:“鲁克蕾西亚,我不怪你,你没有做错。”
      说完他掀开被子。
      我赶忙按住他的肩膀,用力瞪他。
      西泽尔握住我的手:“米凯莱托,我要是还躺在这里,罗马的末日就在明天了。”

      鲁克蕾西亚睁大眼睛,“哥哥你要做什么?”

      西泽尔攀住我的肩膀,缓缓站起来,道:“鲁克蕾西亚,把我们兄长的那套盔甲拿来。”

      鲁克蕾西亚愣在那里。

      西泽尔不耐道:“还不快去。”

      “天呐……”鲁克蕾西亚带着难以置信表情,提着裙子出去了。
      门一关上,我就对西泽尔沉声道:“西泽尔,你疯了吧?”

      “我没有。”西泽尔冷静地说,固执地推开我,想证明自己的伤只是小问题。
      “你还不明白吗?”西泽尔说,“米凯莱托,这是天赐的良机,胡安去西班牙结婚了,现在只有我,才是罗马的守护者。”

      “啧,你这个天真的笨蛋!”我狠狠地骂了一声,恼火地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对着我,“西泽尔,你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实话——你自己心里明白,就算你为罗马,为你父亲的教皇宝座付出再多,就算你证明自己比胡安强一万倍,你父亲也不会把他给胡安的喜爱分给你一分……”

      啪——
      我话还没讲完,西泽尔就挣开我的手在我脸上甩了一巴掌。

      西泽尔气势汹汹地瞪着我。

      “哼。”我摸了摸脸颊,冷笑一声,在他还没回过神的一瞬间,便一巴掌狠狠地甩他的脸上。

      那响亮的一声过后,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受了伤,手上没什么力气,那一巴掌就像给我挠痒痒一样,但是我回给他的这一下可是用下了狠劲,他半边脸颊都红了起来,显现出火烧一样的颜色,渐渐肿了起来。

      西泽尔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我,手捂着被打的脸颊,像只被教训得蒙掉了的猫儿一样,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哈,”我讥讽地笑道,“你可别给我哭出来啊,我不会安慰你的。”

      西泽尔的嘴唇开始发抖,血色弥漫上另一边脸颊,渐渐地连眼睛也红了。
      就在我优哉游哉地等着他火山爆发的时候,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哥哥,盔甲拿来了……咦——”
      鲁克蕾西亚带着两个侍女端着一整套银光闪闪的战甲走进来,看见西泽尔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不知情地打量着西泽尔,好奇地问:“哥哥,你的脸怎么了?”

      西泽尔浑身都在发抖,大声吼道:“给我滚出去!”

      可惜他实在是虚得够呛,那声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鲁克蕾西亚完全不当一回事地继续追问道:“哥哥你没事吗?我看你好像快晕倒了唉?你真的要穿这套盔甲吗?”

      我在一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无声笑起来,我想西泽尔一定快要疯掉了吧,于是很好心地对鲁克蕾西亚眨眨眼,摇摇手指示意她先出去。
      鲁克蕾西亚似乎有点明白了,她也冲我眨了一下眼睛,一脸坏笑地,带着她的侍女退了出去。

      “你……你完蛋了……米凯莱托……”西泽尔喘着大气,像头鬃毛倒竖的狮子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死我,“你绝对完蛋了……”

      “得了吧。”我鄙视地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西泽尔,你吓唬人的爪子在我这儿不管用,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西泽尔咬牙切齿,那暴躁可爱的样子深切地勾起了小时候我那无穷无尽的、总想戏弄他的兴趣——
      于是我出其不意地凑过去在他被我打肿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西泽尔吓得往后一倒。
      我适时地搂住他的腰,笑道,“行了吧?亲一下就不疼了。乖,别跟我闹脾气了。”

      “你……”西泽尔再次瞠目结舌,他怔怔盯着我。

      盯了我许久,最终他噗地一笑。

      西泽尔松下劲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米凯莱托,只有你敢对我这么做……这么荒谬的事情……我真是……”
      他想了想,似是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轻轻地摇头,“我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杀了你。”

      “我可是别无选择。”我轻轻地拨弄着他黑色的鬈发,好想再轻轻地吻他一下,“让你那暴躁的脾气平静下来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现在冷静一点了吗?”

      西泽尔沉默地点了下头。然后默默地走向更衣架,一件一件地穿上他繁琐的主教红袍。

      “我先去跟父亲商量一下对策。气疯了查尔斯肯定会像只饿狗一样地反扑回来的,这次他不可能再简单地被几句波吉亚的花言巧语就给蒙混过去了。”
      西泽尔穿戴完毕,神色略微忧郁,“万不得已,也许要使出些魔鬼才会用的手段。”

      我没有说话。

      西泽尔静静地凝视我:“米凯莱托,你不要对我感到失望。”

      我摇了摇头:“不会的。”

      西泽尔点点头,走了出去。

      然他的那一句话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要行魔鬼之事,那就意味着要先落下地狱变成魔王吗?何况魔鬼的行事,没有人比我更明白是什么样的光景了……

      西泽尔走后,我去了一趟真宗会,打听关于狮魔的事情,然后又去了一趟羊魔桥下的地下会堂,弗兰不在,我留心查看了暗库里的武器,心里的猜测已有七八分肯定。
      晚上我回到天使堡,才一过桥就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教皇护卫站在城堡门口,我暗暗啧了一声。快步走上阶梯,刚穿过庭院至门廊下,就听见大厅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这根本就是疯子的做法!这是不可能被上帝原谅的!”

      我从来没听过鲁克蕾西亚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而另一方,现任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则试图以怒吼来驯服桀骜不驯的女儿。
      那高亢激烈的争吵声传到走廊上,令来来往往的侍女和男仆胆战心惊,一个个低着头快速走过。
      我走到门口,看见鲁克蕾西亚脸色铁青地面对着里面一个高大魁梧的灰发男人,那人因常年沉湎于酒色而导致略微臃肿的身躯包裹在金丝嵌绣的教皇袍里,现在正如同一只被激怒的棕熊,肩膀微微耸着,脸上的浓眉竖起,眼珠瞪得几乎突出,他大声咆哮着几句浑浊的西班牙语的脏话,然后又转回拉丁语,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个,这个……”

      能把教皇气到这个份上的也只有鲁克蕾西亚了。只见她高高仰着头:“我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么?可你们做的是什么?你们不是罗马的保卫者吗?用一万民众的生命来交换一万个法国人的生命?这就是你们的正义?这根本就是暴行!是魔鬼!”

      亚历山大六世捏起双手,举着拳头说:“我们是掌权者!我们波吉亚家信奉以恶制恶,对于我们的敌人,我们就要不择手段,否则我们也无法生存!”

      鲁克蕾西亚大声喊道:“这已经不是以恶制恶了!这是纯粹的谋杀!谋杀无数人!”

      “你懂什么?!”教皇暴躁地骂道,找不到更有力言辞的亚历山大六世急急忙忙转过头,朝着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地坐在远处看书的儿子怒吼:“西泽尔!你待在那边一声不吭做什么!你看你把鲁克蕾西亚骄纵成什么样了!你给我过来说服她!”

      西泽尔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百无聊赖地翻着书:“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做不到,只怕还没说两句,我就先被她给说服了。”

      “你……你们两个……”亚历山大六世浑身哆嗦了一阵,狠狠地将桌上的玻璃皿砸在地上,“西泽尔!你别忘了你该做什么!”说完后盛怒之中拂袖而去。

      西泽尔仍旧神色漠然地翻着书,仿佛是知道下面要听到的是什么一样,从容地等着鲁克蕾西亚提着裙子走到他面前,然后就听见鲁克蕾西亚单方面的指责声在大厅里回荡,无外乎就是在申斥不应该下毒对付法国人的事情。
      里面一直都只听见鲁克蕾西亚气势汹汹的据理力争,西泽尔一句话也没有回应,可以想见波吉亚的小公主被她的哥哥气成了什么样子。
      我摇摇头,靠在门口等着里面结束。果然没用多久,鲁克蕾西亚就败下阵来,只听里面传来带着哭腔的一声叫喊:“西泽尔!我完全不认识你这个混蛋了!”
      然后就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公主殿下提着裙子一阵风一样地从里面冲出来,看见我揣着手云淡风轻地靠在门口,面露怒容:“米凯莱托!你也是个大混蛋!臭帮凶!”

      关我什么事?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鲁克蕾西亚。然而明显她是在西泽尔那里被气得吐血,不管青红皂白一巴掌就打在我的脸上泄愤,然后怒气冲冲地泪奔而去。
      我操……
      我摸着莫名其妙被扇耳光的脸,心想你这是帮西泽尔报仇来的吗?
      我哭笑不得地转身走进大厅,只见西泽尔仍然靠在椅子里,见我进来,他缓缓地合了手中的书,淡淡道:“米凯莱托,跟我去一趟大教堂。”

      “做什么?”我问。

      西泽尔没有回答,他默默披上外衣,然后和我一起走出天使堡。
      夜色之中的梵蒂冈宛如沉睡的女神一样静谧高贵,西泽尔同我走到大教堂前,穿过广场的时候,西泽尔忽然道:“也许是祈求宽恕吧。”说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坐在教堂里最末一排的椅子上,西泽尔则在前方,静静望着十字架上的基督冥思祷告。

      就这样,无言的静默一直持续着,直到我几乎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坐到我旁边。

      “西泽尔?”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出其不意地问道,“鲁克蕾西亚打了你一下?”

      “唉?”我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那个丫头被你气得发疯了,然后又不敢跟你发飙,只好打我出气。”

      西泽尔却没有笑意,只是轻垂着眼睫。
      良久,他低声道:“她喜欢你,米凯莱托,你还不知道吗?”

      “呃……”我一下子僵住了,张了张嘴,结果什么也说不出来。

      “米凯莱托,你今天对我做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继续语气淡淡地问,“你居然敢打我,米凯莱托,然后却又亲我的脸……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他这样突如其来地直接发问,让我一时间陷入了慌乱无措,“我只是……”

      “只是消遣我?只是安慰我?”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咄咄逼人,我十分畏惧他那转瞬间变脸的本事,不敢贸然答话,要知道他常常只是没事找碴跟我发飙而已,要是我说错了一句,他那骤然就火山爆发的恶劣脾气,能整得我几天都睡不好觉。

      我不说话。
      西泽尔看着我,然后又忽然松懈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

      我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心情不好?究竟是怎么了?你打算怎么做,是很困难吗?”

      西泽尔不着痕迹地避开我的手,他摇摇头,“法军驻扎在罗马城南面的村庄里,我们的设计师知道那边地下供水的路线,我打算把连接南面的水渠切断,然后在地下水里溶解尸灰。”

      “这也太……”
      我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形容这个做法,只是觉阵浑身发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难怪鲁克蕾西亚会那样大吵大闹了。
      我问,“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这是你父亲的想法,还是你的想法?”

      “……”西泽尔说,“还有别的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呢?我在查尔斯身边寸步不离地跟了一个月,他的嗅觉比狼还要敏锐,不是那么好骗的。要是跟他硬碰硬,整个罗马只会剩下一片废墟。”

      “这可不是几千人跟几万人的性命相比的算术题,西泽尔,你真的觉得没问题吗?这样一来也许法国人会倒下,但是罗马四周也会变成瘟疫横行的人间地狱,到时候拿什么支持整个城市的供养,你想过没有?”

      “米凯莱托,你说过不会对我感到失望的。”西泽尔皱起眉说。

      “这跟那个不是一个问题……”
      我正要解释,西泽尔却显出恼怒的神色:“还是你觉得鲁克蕾西亚比较好?”

      “啊?”我对他忽然跳跃的重点应接不暇,摸不着头脑地问,“为什么她比较好?”

      西泽尔一口气道:“难道我应该像鲁克蕾西亚那样,又正直,又善良,不顾自己的死活,却要考虑到民众的福祉上帝的德行吗?她是圣母是天使,可惜我不是!我就是个恶魔!你要是觉得她比较好,就给我滚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喂!”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西泽尔顿时就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甩下一段让我一头雾水的话,然后刷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甩手就走。我追也追不上,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的脾气越来越善变易怒,我完全捉摸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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