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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花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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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错愕地看着庄涉澜,迟疑问道:“难道……刚才的就是……”
“花七。”他答得肯定。
“花七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往那个方向去?他和你……难道不是认识的么?”照我所想,花七若出现,当会与庄涉澜正面交锋。即使是没有《帝皇》影响的平常时候,作为两大家族的继承人,见面时也不该是这样无视对方地擦肩而过吧。
他沉默片刻,说道:“确切来说,刚才的那个是花选。”
他把“花选”二字读得沉而重,我听得更是一头雾水。
“花选?花选不就是因为排行第七而得花七之名的么?难道不是一个人?”
“确实是同一个人没错。”庄涉澜表情冷峻,“花选所去的地方至少会有十人丧命,看来会有事发生。啧,眼下没有足够人手去查探。”
“到底怎么回事?”我追问道,“什么十人丧命?他……”
“你要记得,花七和花选的区别就在衣衫打扮。方才那样的就是他作为花选的模样。”
我似乎明白了些,“啊,莫非他就是那种以正式的家族身份行事时会与平常不同的人?”听庄涉澜的描述我就想起了哥哥所描述的一些江湖人,平日里通常吊儿郎当,拿剑杀敌时却变得凌厉果决。
“没错,你最需要提防的,正就是花选,他杀人不眨眼。”
诶……?怎么这人与我通常听说的正相反?不应该是江湖人尽皆知的花七比较厉害才对么?
庄涉澜说,“久伶没有与你说起过他么?”
我摇头。哥哥与我将江湖的历史大事、势力分布和主要门派说得详细,关于个人的具体事情却说得很少,因此莫说是花七,即便是他的朋友我也只知道个大概而已。
“这人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他看我一眼,凝重的面色忽然舒缓下来,右手放开了缰绳伸来拍拍我的头,“不过有我在,你不必太担心,下次再见的时候自己去看清他吧。”
我没料到他会说这话,错愕抬头,几乎看呆了他的笑容。这个极其老成精干的人为什么竟会有如此温润犹如珠玉的笑容,日光从他的背后落下如洒了碎金,我眼前的这个人拥有眩目而让人迷惑的目光。
“你与久伶一样呢……”我凝望他,“总把我当成小孩子……”
“你难道不是小孩子?”
他笑,说着收回手继续驾车,我则别转开脸看着路边。
庄涉澜无疑是错了,我并非他所想像的柔弱小孩儿。我所有的忧虑恐惧已随着哥哥的离世一并消失而去,不再时时刻刻担心着哥哥脆弱身体的现在,我不会再害怕任何东西。
宽广无边的天地也好,深邃不测的人心也好,都不过是平常的东西而已吧。不会再失去任何东西的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一个古怪的少年呢?
这已经是第无数遍告诉我自己了:我很坚韧,并且强大,因此,不会畏惧。
微微侧过脸去能够看见正驾车的庄涉澜,他留心到了我的目光而回看我,我冲他眯着眼直笑。
不用告诉这个人什么,也不想对他强调我的坚强,因为我发觉被人安慰说“不用担心有我在”是件令心情愉快的事情。他的笑容很漂亮,难得的温和话语听来也悦耳,令这个下午更加的可爱。
傍晚前马车停在了个叫牛寨的镇子,按地图来看,我们下午的行程根本是与白湖的方向背道而驰。
“彻底甩掉跟踪者,然后走水路。”
周大的手指在地图上移动,讲解接下来的路线。
“目的地是白湖城,西侧是长杨山脉,东侧是十二连湖,可走的陆路范围相当狭窄,一定会被不断拦截,形势不利。走水路的话,从附近的柴津上船,到马义津下船,再过三天马车行程就可到白湖城。如我刚才所说,只要现在能够完全甩掉跟踪者,水路应当是比较安全的。”
周大分析完负手而立,看向庄涉澜。
庄涉澜点头,“确实,水路比陆路合适。尤其,可以避开这里。”他食指轻击地图上的一点,那旁边写了个细小的“庄”字。“走陆路的话会经过我家的山头,我没有理由不与小弟会合一起去白湖城,届时‘不涉及家族承诺而以个人名义护送百里饶’这一说法就完全无法成立。”
“是要坐船么?那种大船?”我兴致勃勃地插话。
“是啊……你没坐过船?”
我笑嘻嘻地拖着下巴,心情异常地好。“嗯,从没坐过大船。”
我只坐过小湖上的游船,装饰了七彩花灯和帷幕,满桌的果品点心,三五人聊天听曲儿,无聊至极。穿便装出门玩的时候看见过停泊在港口的大船,那时就有直接上船离家出走的冲动了,没想到多亏这次被人追踪,居然可以实现坐船的愿望呢。
庄涉澜蹙眉,叹口气道:“我们可不是去坐船玩啊,大小姐。”
“我知道。”
不是玩是什么?这从头至尾就是场猫与老鼠的游戏罢了。
大致安排好行程之后,庄涉澜与竹竿、周大去隔壁房间商量庄家内部事务,留我独自在房里。
随着天气变暖,白日渐长,这会儿肚子都饿了,太阳却仍然明亮。我探头看正讨论着的那三人,决定自己下楼去叫些吃的。
路过他们房门前时,听到庄涉澜的声音:“去哪里?”
“拿点饭菜,要帮你们点么?”
“瞿岭你一起去。”
“不用……”话才出口,竹竿就听从庄涉澜的话毫不犹豫朝这边走来,我知道多说什么也无用。
与竹竿一起下楼,不少人都看着我们,看着个子高瘦的他。他处处都得小心着,我全不注意的梁柱他却得堤防撞头。
“小兄弟,下来吃饭了?你大哥呢?”
“我们在房里吃,我来点几样菜,待会儿让小儿哥给送上去吧。”
“好好好,你说。”掌柜笑嘻嘻地翻开簿子。
“炒素,八宝鸭,双菇肉片……”我随口报出饭馆里常见的小菜,“最后再来坛女儿红。”
“好嘞,伙房这就给做,稍后就送上。老陈,酒窑取酒!”
一旁的中年人搔搔头,“老板,只剩架子顶上还有排酒,但梯子坏了我够不着,凳子的话不方便……”他眼角瞥到了竹竿,面露喜色,“诶,客官,您这位随从能帮个忙么?他的个子一定够。”
“这……”瞿岭倒没有拒绝的神情,但他看着我,很为难的样子。
“你去帮忙拿酒吧,我这就上楼回房去了不用担心。”
“但……”
“去吧去吧。”我笑眯眯看着性情温和的竹竿被那中年人拖走,转身往楼上走。
正走到转角,对面无声无息出现了个人,我连忙退让却还是和对方撞到了肩,第一个入耳的居然是珠玉敲击的清响。
“抱歉。”我说着抬头看去,满目鲜艳明亮的色彩。面前的人长发斜束放在胸前,发环上插了柔软细长的五色鸟羽,软玉珠链与漆黑发丝夹杂在一起,刘海颇长,只露出双眼睛,胭脂红的外衣上疏密有致地绣了半圆松叶和暗色梅花,漆黑发亮的饰物缀着领口绣口,长衣几乎曳地。这人眼旁还化了妆,青紫色将眼角拉长。
这人看了我一眼,微笑得和气,摇摇头大概是说没关系,随即便走了,背影消失在店门外,我看了好一会儿,也无法确定这究竟是个高挑的女孩儿还是个秀气的男孩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人有些轻身功夫,性格似乎不坏,我想这人可能是个……
“唱戏的吧。”
掌柜的嗓门又粗又大,完全符合我心中所想。
一旁的小二搭话:“我看也是,上个月倒是有唱戏班子到附近,什么时候都来我们镇了?”
“这戏服倒又不像戏服,从没见过这样的,如果上面的珠宝都是真的恐怕很值钱吧?”
两人沉默了一下,小二哈哈一笑,“怎么可能,都是些木珠子吧。否则沉都沉死,哪里走得动路?”
“哈哈也是,这唱戏的是来找人的?”
“不是,是买干粮的,说是上楼看看房间合不合适,估计还是不合心意不愿住吧。”
“怪人。”
“哈哈,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啊。”
我边听着边上了楼。
“点好菜了?”
“嗯。”
“瞿岭呢?”
“稍候就来,帮忙去了。”我迟疑了一下,“庄大哥,你刚才有看见个看戏的人么?”
“没有,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事儿,方才店里来了个唱戏的人,看了觉得挺漂亮的。”
那人确实漂亮,一身打扮繁复华丽却不显得累赘琐碎,满身珠玉应当不会是假的,衣物也该是上等质地。我稍有些介意这人的存在,一来脚下无声,肯定会轻功,二来那张脸……觉着几分眼熟,但我确实又没见过如此夸张模样的人。
大半是我多虑了,因此现在也没有必要告诉庄涉澜。这人的事情,姑且放在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