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饶》酒伶

16、第十六章 登陆

　　铺好床，钻进软软的被窝，隔着薄绢纱的屏风能看见坐在门边严阵以待的庄涉澜的身影。我望着他的方向，问道：“这里安全么？”
　　“老实说，不很安全。”他顿了顿，“这场风暴是横生的枝节，我们这趟下船可能会有麻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大雨的关系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少人，穿着蓑衣也多少避人些耳目。”
　　我知道情况正如他所说，原本顺畅的计划被打断，我们被迫出现在人前，难怪他今夜明知道花七不太可能会出现却还是小心戒备着。
　　我换了个话题，问道：“想得到《帝皇》的人并没有把最主要的精力放在你身上对么？”
　　“是。”
　　“他们也不会盯着尹薇尹兰么？”
　　“早有人分析了，所有人一致认为久伶不会将《帝皇》交给医药闻名的尹家。”
　　“果然呢，事实证明江湖人对久伶还是颇了解的么。”我低叹一口气，“这样一来，最大的目标是哥哥的坟墓和我吧，尤其我此刻下落不明，他们更会怀疑。”
　　“知道你长相的人并不多，知道你与我们在一起的也不多。所以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了解情况最多的花七，他只需要盯住我，就可以找到你的行踪。”
　　“即使如此，只好小心些、运气好些，还是能避开他的吧。”雨下得极大，几乎要掩盖过我们说话的声音，它一定也阻断了花七的耳目，让他的手无法触及到我。
　　花七的强大从全身的每一处散发出来，而不像庄涉澜内敛。他的力量和他冷酷的气味一同慑服目光所及的人们，我并不害怕他，被他刀锋相向的那一刻却始终极其清晰地印在脑中，而其他人谈论起他便会有些微的神情变化，比如竹竿和周大。我面对庄涉澜看时却感觉不到什么特别的气氛，这两人对比起来好像狮虎与羚羊，无论究竟谁跑得快，打从心底而生的骄傲却是不会改变的。
　　“庄大哥，若除开你，花七可说是继哥哥之后江湖的新神么？”
　　他答道：“没错，可以这样说。”
　　“那么……”
　　“你早点睡吧，都说雨会停，那么我们立刻会起航。”
　　我抬头看了眼窗户，闪电将雨中摇摆的树影照得清晰，屋檐落下的水帘如同瀑布般砸在地上，大雨大风撞击着房间的外墙。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雨，就好像“明天会停”这样的事情跟本不可能发生。
　　如果大雨不停，风暴继续，花七永远不来，我们也无法起航，那倒未必是件坏事，让时间停留在当下一刻。
　　我暗笑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蒙起头闭上眼准备睡觉。
　　时间如怒川，奔腾不会止息。我的生活正在继续，我的脚步正在接近清澄白湖——怒川的发源地。

　　次日中午雨停了，春日的阳光照射片刻之后街道恢复成原先的模样。暴风雨宛如昨夜的一场梦，睁开双眼后便消失殆尽。
　　我们买了许多瓜果蔬菜带到船上，填补起空荡荡的伙房，这次靠岸也算是有些意义在。
　　午后港口的大多船只都准备起航，我们的船混在其中一起离了岸，这样的话即使已经有人察觉到我的行踪也很难追踪到我们的船。

　　“小饶，快上甲板。”
　　门外传来尹薇的声音，我于是打开门随着他上了甲板，见大半人都站在船头眺望远处，甚至连竹竿也在。
　　“小饶小姐……”竹竿见我走近，虚弱地侧过头来打招呼。
　　“你怎么不躺着？”上次靠岸时才恢复些元气的他此刻看起来更加悲惨。
　　“那里……”他缓缓地指了指正前方，“马义津。”
　　我闻言抬头，见前方不远处可以看到连绵山脉，而插着红色旗帜的港口也已清晰可见。三四艘大小不同的船只停在港口边，上头的人影隐约可见。
　　马义津就要到了，这意味着水路的结束。我们即将踏上为期三天的陆路而后到达白城湖——只要一切顺利。
　　“小饶，”尹薇笑着走到我身边，神秘兮兮地小说说道：“待会儿在港口会有人迎接哦。”
　　我好奇不已，“是谁？”
　　“秘密。”他眨了眨眼，“是你认识的一个人。”
　　我于是更好奇了。我认识的人不多，其中九成九不可能此时此地出现，那么究竟会是谁呢？我正要缠着尹薇问个清楚，他却抿嘴一笑快步就走去了周大身边与他说话。
　　我与周大不熟，也不很擅长应付这一类人，于是也就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走。反正，谜底很快就会揭开的吧。
　　风吹得港口的红色大旗发出咵咵的声响，船身渐渐贴近港口，我忽然看见了在港口上有个身形熟悉的人在。
　　他拨开散乱的中长头发，抬头看向我们的船，先是笑着和尹薇、庄涉澜招手，而后目光转向我这边。四目交会的一瞬间他猛然瞪大眼睛露出副仇深似海的模样，漂亮的脸上堆满了黑云。
　　哎，果然谜底揭开得很快呢，会像这样一看到我就变成凶神恶煞的人，有生以来也就知道个坏嘴尹兰而已。
　　尹兰与大马车就停在登岸的地方，我们一下船便立刻坐入宽敞马车。周大与车夫一同坐在外面，我、庄涉澜、尹氏兄弟和体虚的竹竿则坐车内。
　　马车开始微微颠簸着行驶时，尹薇开始向我们介绍他的弟弟，“涉澜你前些年见过他吧，我家的小兰。”
　　“庄大哥。”他微点头，算是问号。
　　“而这一位，小兰你该记得吧？”尹薇指着我问尹兰。
　　“是，记得，百里家的姐姐嘛。”他一脸笑容的答话，目光胶在我身上分毫不移开，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我有种上前撕了他小脸的冲动。我如此想着的时候他笑得愈发灿烂愉快，好像生怕我不知道那是假笑、生怕我不知道他有多讨厌我。
　　“小兰弟弟，谢你特意前来迎接。”我和他一样用着十分亲昵的称呼，口气也很热络。他看上去巴不得立刻说他才不是来迎接我，却又碍着他人在场不好无礼。
　　硬忍着容易内伤呢。我掩嘴偷笑。
　　话说回来，尹兰虽然素来就不喜欢我，却也不曾像现在这样会没来由地将厌恶挂在脸上。
　　难道我与他发生过什么事么？是我忘记了还是我没多留意？
　　看这与我仅大半丈相隔的美貌少年一脸凶相，我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