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分不足》jun_wol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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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密的车是一辆红色的萨博9-3，这一点杨乐之前在做功课时，早就调查过了。所以，在他俩坐上了车，离开地下车库，上了马路之后，他没忍住就问道：“周老师，你这是敞篷车吧？今天天气挺好的，为什么不打开顶棚？”

　　周密瞥了他一眼：“你倒是眼力挺好的嘛。”

　　“呃……只是之前正好看到介绍，觉得这款车还……呃，挺特别的……”

　　“真是不好意思，我是个花哨的死基佬。”

　　他果然会记仇！

　　按照杨乐的计划，首先，他要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周密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至于是好印象还是坏印象，反正以后可以想办法扳回加分，也不是很紧要。他之前所做的调查显示，周密是个面盲症患者，平时辨认陌生人的方法，基本只靠发型，当初他还觉得这个情报有点离谱，但以今天见面时的情形来看，这恐怕是真的。他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拟定了这个作战计划，如今算是奏效了，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嫩，好像没法应付这样一个年纪比自己大上了七岁的家伙。

　　以为轻易就能扳回加分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这会儿，杨乐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款车开的人不多……”

　　“对，因为性价比奇低。”周密开着车，笑了笑，说，“本来是觉得没什么人买，又是敞篷车，就买了，后来才发现，这车的敞篷真的很麻烦，灰又大，又耗油，最惨的是买了没多久，这款车型就退出了中国市场，现在修理起来麻烦得要死。所以说呢，一个东西大家谁都不要，那肯定也是有原因的。”他说着意有所指地顿了一下，趁红灯的时候瞥了杨乐一眼。“嘛，不过我想，敞篷跑车什么的，对你这样的小少爷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吧？”

　　“咦？啊，没有的事，我家的车挺普通的，而且我都住学校，再说我连驾照也没有……”杨乐磕磕巴巴地解释着。周密又瞥了他一眼，但像是觉得有些无趣似的，很快就将脸转向正前方，顺手拧开了车载音响，就再也不搭理他了。

　　沉默的气氛让杨乐觉得有些尴尬。透过敞开的车窗，可以听到街上纷纷闹闹的声响，偶尔夹杂着几记喇叭，整个城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鱼缸，这辆小小的车就像是被困在鱼缸的底部，所有的水全部的压强都压在他的肩上。与此同时，车里还放着鼓点分明而轻快的歌曲，就像是在嘲讽他似的，他开始不知所措了起来。

　　杨乐装作在望着前方，偷偷从后视镜里看着周密。与柔软细密似乎有些自然卷的刘海相比，周密的鼻梁和下巴算是比较棱角分明的，眨眼的时候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眼睫毛其实还挺长，但是因为不够浓密也不够卷翘，所以只能起到遮住眼睛的副作用而已。在他的耳廓上方，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这一点，是杨乐之前从未发现过的。

　　随着周密手上的动作，他的头部也轻微地摆动着，鬓角过长的头发时而彻底遮住了黑痣，偶尔，又会隐隐约约地露出半颗，杨乐不由自主地盯着那里一直看着，直到车子突然停下了。

　　“——我的脸上有什么问题吗？”后视镜里那张脸的眼神对上了他。

　　“！！！没，没有！！！”偷窥行径被发现，杨乐的脸刷地涨红了。

　　周密转过脸来看着他，倒也没揭穿，隐约地似乎挑了挑眉毛，突然向他俯过身子。

　　杨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那股淡淡的烟味靠近了，细软的发丝又落在了他的脸上。什么情况！又要被袭击了吗？！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将身体紧贴在副驾的靠背上。下一秒，只听咔哒一声，靠在他身上的周密，把车门打开了。

　　“我们到了。”

　　“……什……么……？”

　　“下车。”

　　简单地下了命令之后，周密若无其事地重新坐直了，解开保险带，推开了自己那边的车门。杨乐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情况——此刻，他们正停靠在露天的停车场里，不远处，似乎就是一家大卖场。

　　“咦……”

　　他有些搞不清情况，但转过头，他的上司已经锁好了车，起身离开了，丝毫没有任何要向他解释的样子，他也只能急匆匆地离开车子，快步跟上。

　　这时候，腿短的坏处就显示出来了。虽然已经很卖力地增加步频，但无奈每一步的跨距就是比人短了一截，加上周密走得特别快，他自己又想尽量保持好整以暇的态度，结果反而跟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一直匆匆追到大卖场的入口，才撞上突然停下来的周密后背。

　　“拿着这个。”周密递给他一个购物篮，依然没有要解释的样子，杨乐也不敢多问，就这样像个小媳妇似的，提着空空荡荡的购物篮跟到了调味料的货架前面。

　　这会儿正是下午的三四点，卖场里人气不旺，会在调味料货架前转悠的，只有老年人、小饭馆的采购和不用工作的家庭主妇而已。周密在酱油专区的对面站定了，摆出一副似乎是在买东西的样子，半侧着身子开始观察对面的货架。

　　“所以……看货架就……是字面上的‘看货架’……？”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杨乐缩了缩脖子，不敢接口。周密顺手从边上货架上拿了一瓶胡椒，凑近他，摆出了一副在和他讨论胡椒好坏的样子，说道：“自己亲眼看总是最直观的，想一想你的东西到底是要卖给谁，然后再来看，这些人到底以怎么样的标准在挑选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因素让她们在站在货架前的那一瞬间作出选择的。在货架前站一天的效果，可比花几千块乃至上万块钱做市场调研有用多了。”

　　“是……”

　　周密一下子切换到正经的授课模式，让杨乐相当的不习惯。而且……他实在是靠得太近了。杨乐知道他抽的是爆珠好彩，但这种烟闻起来真的是这样的吗？甜丝丝的气味，加上他这一整天都像是被人强行拉着坐过山车，心情大起大落，此刻越发晕头转向——关键是，周密再这样贴着他，他大概要控制不住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向下身涌的趋势了。

　　“呃，周老——”

　　“乐乐你看这个！”

　　“——哎？”

　　周密突然从他身边拿起一小瓶橄榄油，然后用特别亲昵、语尾甚至不知为什么带着一丝上翘的撒娇口气说道：“希腊进口、纯天然的呢，我们今天晚上用这个吧~”

　　什么？！

　　因为信息量太大让他太过震惊，杨乐的整张脸都僵住了，停了几秒不知该如何答话，这时候，就看到有个四五十岁的老阿姨皱着眉头斜着眼，特意隔远了一段距离，从他们身边绕过去了。

　　等老阿姨走远之后，周密这才耸了耸肩，将橄榄油丢回了货架上。

　　“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回去？——直接用橄榄油会拉肚子的好吗，你之前做功课没有研究过润滑的替代品吗？”

　　周密故意曲解了他的问题，让这话题走向越发诡异，杨乐回答是也不好，回答不是也不好，只能保持沉默。周密倒是没有追究，只是继续靠着他，用眼角的余光继续观察对面的酱油货架。时间慢慢过去，调味品的购买者里也渐渐出现了下班逛超市的上班族人群，在他们周围晃荡的人也变多了。杨乐渐渐习惯了配合周密表演同性恋情侣的角色，终于能不那么一惊一乍的，但次数多了，他还是没憋住，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周老师，我们这样是为了让购买者人群不要注意到我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吗？可我觉得，我们两个同性站着岂不是更醒目吗？”

　　“所以你是想说我该找个女同事？”

　　“呃，对。”

　　“我们部门的女同事一个个灰头土脸不修边幅的还没我好看，根本不像情侣好吗。”

　　言下之意是说杨乐和他一起站着更像情侣吗？这样去理解大概只能算是一厢情愿，但杨乐就是忍不住。他撇了撇嘴角，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候，周密突然环住了他的肩。从眼角的余光里杨乐可以看到周密略微地弯着腰，这当然是因为身高差的缘故。周密的脸凑近了他的耳朵，他微微偏一偏头，就能看见周密的侧脸，还有耳廓上那颗隐约可见的小小黑痣，这会儿就近在眼前。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啊，哦。”

　　“你带身份证了吗？”

　　“带是带了，今天来报道，本来以为HR做入职手续的时候需要用到，但她好像没问我要。怎么了？”

　　“去开房呀。”配合着这句话，周密往他耳朵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还没等他的大脑消化完这四个字，从耳朵到脖子，都红了一片，“你从上车开始一直都用这么炽热的眼神望着我，叫我怎么忍得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