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域之遇》唐**曲

11、重新认识

　　八月十四，我们一行六人便向着东海进发了。
　　高辛蘅宇虽是少昊国的国君，但好歹手下还有一个尽心尽力的丞相，出去几天不要紧。
　　高辛氏族的性质与那西陵氏族差不离，高辛氏族原是轩辕黄帝的后裔，虽无仙籍却有仙力，世代只相传嫡子。且历代皇后与之欢好之后，便与王共生共生，即便是肉体凡胎也能有两三百年的寿命。
　　一大清早我们就集结在高辛王宫门口，其实少昊国和东海离得并不算远，小半天就能到了。
　　我、墨琊、绾梨和师兄等在门口，当然还包括一只白虎。第五皇后一蹦一跳地从远处跑来，一脸喜庆看得人心里也高兴，完全不顾身后跑得气喘的高辛蘅宇。
　　第五棠嫣昨夜里没有见到绾梨，很好奇地盯着绾梨看了半响，然后凑过去伸出手轻轻点了点绾梨脸上未开的泽兰花，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绾梨有些不适应往后稍稍一闪。
　　“你这个好漂亮呀，是怎么弄的？”第五棠嫣不肯放弃，追着绾梨问。
　　不等绾梨答话，她又转过来看着我，指着离我右眼下方一寸的地方：“哎？我认识你这个，叫做泪痣。”
　　“泪痣？”这回换我疑惑了，我伸出一根手指摸着自己的脸颊，右眼下方的的确确是有一颗小黑痣，我却从来不知道痣还有名字？于是问道：“什么是泪痣？”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过有泪痣的女子，前生死前定是躺在情人怀里，由情人落下的泪滴所化，作为来世寻找所用。”第五棠嫣眨着眼，认真说。
　　“前世？”这两个字，本来是我想说的，被师兄抢先了一步，我以为他的疑惑跟我一样，没想到，师兄上下看了我一眼，然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前世？哈哈哈，就你？还前世？哈哈……我都快忘了三生石和轮回台是怎么坏了的，哈哈哈……”
　　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却无力辩驳，只是狠盯着他，妄想用我的怨念打败他，可惜我输了。只好赌气地别过脸去，无意间看见墨琊正看着我，神情有些恍惚。
　　等师兄笑够了我们才考虑到行程分配的问题。其实我觉得吧，挺简单的一件事愣是让他们给弄糊涂了。我的看法是：第五棠嫣和高辛蘅宇可以腾云，刚好我和师兄御剑，绾梨跟墨琊骑着白泽，反正绾梨比我轻，白泽也轻松一些。
　　明明挺简单的事儿，都快把我搞糊涂了。绾梨钟情师兄，师兄又仰慕墨琊，我不知道该帮谁，所以我觉得只要我和师兄一组就问题不大了。
　　可是听到我这么分配的时候，师兄传递给我一个眼神示意我让他跟墨琊一组，我偷偷地看了眼绾梨，恰好绾梨握着我的手传心音给我：“随他吧，他高兴就好。”
　　我无奈叹口气，觉得这样也行。而墨琊也没有表示任何的不满，可是当师兄靠近白泽还差点儿被咬了之后，我才明白，墨琊不是没有表示不满，而是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于是乎，白泽兄盛气凌人地不准任何人靠近，那只好让师兄和绾梨御剑。
　　“那我驾云好了……”既然大家都有着落，我自己腾云也是可以的，虽然速度慢点。
　　大家点头表示赞同，只有墨琊君至始至终未曾说过一句话。我刚要捏个诀腾云，就感觉脚上一空，随即躺在一片柔软的白毛上面。回头一看，墨琊把我拎到了白泽上面后，自己又闭目养神去了。
　　白泽兄低吼一声，很欢脱的样子。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抬头，果然，一把金黄色的仙剑上面，一道怨念的眼光向我投来，于是我对自己说：我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试图忽略。
　　师兄，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是无辜的，我绝对是被自愿的，我向着刚才起飞时被惊起的那只小麻雀起誓！
　　“啊——”这一凄厉的惨叫吓了我一一跳，害得我差点儿从白泽身上掉下去。快接近东海的时候，第五皇后捂着自己的头恻恻地唤着。我们与高辛蘅宇腾的那朵云虽然离得不远，但毕竟是在空中，只能看见高辛蘅宇的嘴一张一合，一脸着急地扶着第五棠嫣。未曾来得及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高辛蘅宇手上捏一个诀向着下面坠去。
　　我们四人见了这场景，也都不约而同地向着下面飞去。刚巧不巧就落在东海岸边了。
　　第五棠嫣脸色微白，用手捂着自己的头，推开了扶着她的高辛蘅宇，自己坐下打坐调息。我之前只当第五棠嫣是凡间女子，如今看她自己调息的熟稔，心中不免疑惑起来。
　　“海域灵族，流月浅见。海域灵族，流月浅见……”我一愣，向着第五棠嫣看去，她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目光无神，嘴中一直念念有词。我曾看过凡人被厉鬼附身说的模样，与她没差的。高辛蘅宇没什么办法，只能和我们一样在旁边等她说完。
　　也不知她念了几遍，绾梨和乐霄倒是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师兄还板着手指数：“……27、28、29……35、36……”
　　数到最后连师兄也不知道数到哪里了，用手肘推了一下我：“这是什么情况？”
　　我摇头，只把之前墨琊和我说的又复述了一遍，师兄和绾梨听了之后，都不免感慨一番，只是听我白开水一样的叙述没多大感觉。
　　“你们说她数着不累么？”师兄说，我们一群看戏的人本来想发表一下观点，被高辛蘅宇给一眼瞪了回来，于是悻悻然作罢。
　　眼前一望无垠的大海上，阵阵海风夹杂着湿润的鱼腥味扑打在脸上。海水的波纹一层推着一层，叠叠涌起，翻起白沫色的浪花，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和沙岸。空灵的天印在湛蓝的海里，浩浩东海似是与天相接，直连天界。岸边停着几艘小渔船，看样子有几日未曾出海了。
　　“我们去海底看看，有没有河图的下落。”墨琊终于开口说话，对象是师兄。
　　就算不去看，我也能知道师兄一脸谄媚的矫情样，巴不得马上跟墨琊去。
　　其实我觉得墨琊不用跟着我去寻什么洛书河图，虽然这件事儿跟他脱不了干系，但毕竟主要责任在我，他完全没必要。而且现在师兄来了，怎么着也不用劳驾他老人家了。
　　“不然我和师兄去得了，毕竟……”我没说完，师兄、墨琊两个人很默契地眯眼看着我，我一抖，两个大神，惹不起。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去吧，注意安全！”
　　师兄他们前脚一走，后脚第五棠嫣就昏过去了。高辛蘅宇马上将她横抱起，走到一处沙粒柔软的地方，为她疗伤。
　　我功力不够，绾梨是鬼魅，所以帮不了高辛蘅宇什么忙，只能傻站在一旁看着。后来我觉得咱们俩就这么站着傻看也不是办法，还是坐着好点儿，便去找了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大岩石坐着。
　　坐了一会儿，师兄他们就回来了。我预料着该是没什么收获的，可师兄一脸的憋屈样，让我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墨琊都不大喜欢说话的，要是真说了还能把人气死，与他相处的这几天，我也有些了解的。
　　别看墨琊跟我在一起时，让人感觉不是那种不搭理人的类型，但要是谁单独跟他一起，他能说上一个字都了不起了。
　　墨琊君对着别人是一张棺材脸，对着我的就是一张棺材诈尸的脸，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所以，当师兄他们看到我们也坐过来时，师兄就拉了我去一旁密谈。
　　“师妹，墨琊帝君和你在一起说过话么？”师兄往帝君那处瞧了一眼，确定墨琊没有看过来，才仔细问道。
　　我感觉最近气氛已经很不对了，要是让师兄知道墨琊与我一起时不是那一副冷漠的样子，我吃不了兜着走，只好违心道：“你觉得呢？”
　　我这么说就算日后师兄知道了始末也不碍事，我只是这么一说，他要是想的和我不一样，也怪不得我。
　　“他也就这样，所以师兄啊，你也得体谅我，有时候我也不容易啊。”
　　我正等着师兄赞同我的观点，没想到他斜斜瞟了我一眼，不屑道：“你懂什么？这叫不拘一格！”
　　我满脸黑线，无力望天。
　　“哎，醒了。你们看——”绾梨指着高辛蘅宇那边有些激动。我们正想过去瞧瞧，却被墨琊拦下，只好四个人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岩石上看着。
　　第五棠嫣缓缓睁开眼睛，扭转着脖子将四周看了一遍，最后才定格在高辛蘅宇身上，一脸的茫然无措。她看高辛蘅宇的眼神很陌生，有一丝惧怕，弱弱地问道：“你，是谁？”
　　我们四人除墨琊外均是一怔，再看向高辛蘅宇，他眉间一抹痛苦之色闪过，眼眶微微湿润，很温柔地拉起第五棠嫣的手：“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第五棠嫣重复了一遍，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又问：“夫君是什么？能吃吗？”
　　高辛蘅宇一笑，用手将她鬓角凌乱的紫发别到耳后：“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你好，我叫高辛蘅宇。”
　　“高辛蘅宇？”第五棠嫣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好似月牙，“你好，我叫，我叫……我不知道我叫什么……”
　　“你叫第五棠嫣，记住了么，”高辛蘅宇怕她记不得，又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第、五、棠、嫣。”
　　第五棠嫣娇俏地笑出一个弧，点点头：“记得。你眼睛不舒服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要哭了？”
　　高辛蘅宇揉揉眼睛，有些哽咽：“没有，你看错了，只是风太大了。”
　　第五棠嫣似是有同感般娴熟地拍拍他的肩，高辛蘅宇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嫣儿，我们回家吧。”
　　“好啊！”第五棠嫣在他怀里也没有挣扎，只是笑着回应。
　　我们四个在一旁看着，不禁触动心扉。若是一次还好，之前就听墨琊说第五皇后这一百年来已经失忆了七八次了。我不禁欷歔，只有他记得她，只有他记得他们之间的一切。唯有这样，在她一遍遍遗忘时，他才能告诉她，他们认识。
　　即便她再也想不起来，他也会告诉她：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我叫高辛蘅宇。
　　重新认识？能有几次重新呢？他这般不厌其烦地与她初识，不厌其烦地从头教她，不厌其烦地宠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