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戈》安非碎夏

1、陈戈（一）

　　昏暗的房间里，陈戈只能够勉强看清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的那个人的大致轮廓。
　　陈戈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被另一个人拥抱的感觉……

　　“你昨天晚上又和那个神秘的情人通宵那啥了？”林玫斜了一眼频频打呵气的陈戈，“年轻人X生活要懂得克制啊。”
　　这个女人是陈戈的损友，年纪轻轻的却有着和居委会大妈一样的爱好（给身边的人搭红线，乱点鸳鸯谱）。喜欢通过损陈戈来达到娱乐自己的目的。她和两个陈戈经常互相毒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女人就吐槽陈戈的名字占别人便宜，陈戈——陈哥。
　　一大早连早餐都来不及吃，还得冒着胃癌的风险到公司灌咖啡的陈戈听到林玫不带掩饰的话之后终于被正喝着的速溶雀巢咖啡给呛着了：“噗——咳、咳咳。”
　　“还有，林总经理说再过5分钟要开会，记得快点整理一下资料哦。”林玫又转过头冲陈戈幸灾乐祸一笑。
　　靠，这个死女人！陈戈朝林玫伸出左手，快速地收起除去中指之外的四个手指，然后在桌子上快速找出需要的资料。幸亏他的桌子不像那个死女人一样乱七八糟的，不然非得在会议室给经理剥下一层皮不可。
　　林总经理全名叫林寒澈，是林玫那个死女人的哥哥，为人公私分明，非常受女人欢迎。虽然只有27岁，但是能力非凡。还有一点要补充，陈戈总觉得这个总经理是X冷感或者X冷淡。因为公司里很多女人明里暗里地向他别白，还有过几个男人也对他有意思，但他愣是一个也没有就范，坚决兔子不吃窝边草。陈戈就住在林寒澈对门，两人常在楼道里遇见，他也没见林寒澈和哪个女人一同出入过。路上遇见穿黑丝的性感美女，林寒澈也不会多看一眼，绝对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这一点即使是身为同性恋的陈戈也做不到。
　　陈戈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他也有过女朋友，在这里简单地提及一下他的过去吧。一个阳光不谙世事的叛逆男孩离开家开始了所谓的追寻梦想的道路，路上，他遇到了一个小说里男主角一样的男人，成熟有魅力，幽默智慧，还有一点温柔，以及隐藏在完美面具下背德的诱惑。男人享用着男孩的□□的同时，教育他如何成长。男孩渐渐成长，打败了男人，成为和男人一样富有魅力的人，戴上完美的面具俯视脚底下攀爬的人群，很没有创意的经历。
　　“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就要有牺牲一切的觉悟。”男人的话一直深深地影响已经从男孩成长为男人的陈戈，他发现自己无法再放下心防去谈一场正常的恋爱。对于年轻时候的事情后不后悔已经没有了意义，一旦做了选择就没有退路，不论对错都只能走下去。人生不必每件事情都要是对的。既然无法恋爱，那就找个情人每周聚几次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就是了。陈戈很凑巧地在网上里遇到一个自称“阿明”的同城的男人也在找X伴侣，两个人一拍即合当下就确定了关系。在第几次亲密接触之后，两个人对对方的满意指数更是加倍，很快确定了长期的和谐关系。
　　陈戈曾经恶意猜测过这个阿明的真实名字可能是小明，他还有一个妹妹叫小红什么的 。

　　“少年，不谈是姐姐说你，你也该一场正常的恋爱了。”会议结束后，林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陈戈的背，“都26岁了还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说出去多丢脸啊。”
　　“严格地说，同样二十又六，比我还大两个月的你更加需要一个男朋友。”陈戈抬手推了推眼镜，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补充道，“还有，我就算谈了男朋友也不会说出去，我还不想被反同的激烈群众扔臭鸡蛋和烂菜叶。”
　　“可怜的孩子，看样子吕丽萍把你吓惨了。”林玫再次拍了拍陈戈的肩，幸语气略带灾乐祸。
　　说道吕丽萍，前一阵子，吕丽萍的反同宣言再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还冒出了一批反同人士，现在想起来就头疼想起这个林玫就憋气。同样是人，有些人就特别奇怪一点。老拿别人的事情说事，从来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同性恋是邪恶是为道德所不容，并且对自己和别人乃至对整个社会有极为恶劣的影响？】什么是邪恶？什么是道德？可以具体举例一下“极为恶劣的影响”指的是什么吗？
　　“林姐，你鼻子冒烟了。”陈戈快速按下enter键，保存好文件，一扭过头，就看到林玫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发射着死亡射线。
　　“你怎么在收拾东西，你的工作做好了？”林玫回过神，看到陈戈将几个文件锁进了抽屉把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穿了起来。
　　“恭喜你答对了。”陈戈将两块白巧克力放到林玫的桌子上，“我就先撤了，希望你别忙得忘记吃午饭。”
　　“靠，你还有没有别的吃的？巧克力吃了会发胖！”林玫拉住笑得一脸得瑟打算提前下班的陈戈。
　　“……怕发胖可以还给我。”陈戈黑着脸从林玫的爪子中抢救出自己的袖子。
　　陈戈今天心情不太好。上个月他老妈主动联系他了，本以为这会是他和家人的关系修复的契机，却没有想到他老妈只是想让他在今天和一个老乡的女儿相亲。他记得他在八年前离家出走的时候已经很清楚很郑重地申明过自己的性取向了。他和他的家人难道真的不能够相容吗？虽然他知道小说里那些父母很开放很理解这些的都是骗人的，但心里还是难免带了点希望。如果同性恋是别人的儿子，或许他们还能够接受一点。人们总是能够宽容别人的儿子却不能够宽容自己的儿子。
　　唉，还是想想待会儿怎么跟那个吴丽小姐说吧。直接告诉她自己是同性恋，只对下半身带把人雄性生物感兴趣，她会不会干脆地一边大骂流氓一边一杯子水朝我脸上泼过来？陈戈自嘲地想着。

　　虽然知道没有交往的可能，陈戈还是提早了十五分钟到约定好的咖啡厅等吴丽。所以，当吴丽抱着玩玩的心态到咖啡厅的时候，看到就是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单手撑着脑袋翻看杂志的景象。
　　“啊呀，陈暮，你长得很像一个电影明星陈戈啊。不过你比他多了一点文雅的味道。陈戈很MAN的。”吴丽提着黑白相间的手提包一屁股坐到陈戈的对面，很自然地和陈暮搭话。
　　“也许他是我爸妈遗落在外面的孩子。”陈戈半真半假地说。忘了说明，陈戈的真名是陈暮，艺名才是陈戈，他就是电影明星陈戈。不过现在他已经被雪藏了。
　　“唉，我很喜欢陈戈的，可是据说因为有他拒绝潜规则，得罪了投资商，被雪藏了。”吴丽一脸的遗憾和可惜。
　　“没有想到还有人记得他。”事实上，这个据说有九分是真相了，吴丽口中的主角陈戈在心里默默道。陈戈六年前拍过一部电影《嘘》，讲的是关于一个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少年的内心故事。这部影片还曾因为离奇的世界观和强烈的感染力而被禁播过，解禁之后红到了疯狂的地步。那是那个男人离开这个世界前送给陈戈最后的礼物。这部电影里演员阵容很强大，都是有着偶像派的长相和实力派的演技的超级偶像。由于那个男人的悉心教导，陈戈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令人爱慕而又心疼的男主角形象。但是那个男人死后，公司欺负陈戈没有了保护壳，让他给那些投资商陪酒。陈戈一身傲骨，根本不吃公司那一套，成功惹恼了投资商，被公司雪藏。
　　虽然男人说过演戏不是单纯的的艺术，但是陈戈学不会认命。他虽然退出了荧幕，但是有很多年轻的演员常在空闲的侍候来拜访他，请他指点一二。“想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就要有牺牲一切的觉悟”，牺牲一切，他还是做不到，即使他的演技已经到达了男人的那般高度。也许是那个男人不在了，演戏变成了空虚无趣的游戏。难道他爱上那个男人了？开玩笑的吧。
　　他找了一份和演员完全不搭边的工作，一做就是六年。没有想到，还有人记得演员陈戈。
　　“现在的电影和电视剧的演员那些演技整一个垃圾，完全看不了啊。”吴丽捏着手提包一脸的愤慨，“想想六年前震惊演艺界的《嘘》，简直解释一道分隔演戏艺术的隔离墙！在这道墙之前没有比它更高的，在这道墙之后也没有比它更高的！”
　　“……”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夸张了？虽然《嘘》里面全部的内容都被编入了教材，但好的电影也不是没有吧。
　　很多人在电影院里看了《嘘》之后就当场哭了，他在《嘘》里面的衣服款式成为当年的流行代表。只是电影杀青之后陈戈连去电影院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男人拉去滚床单了，再后来是男人死去，他被雪藏。为了不想起那个男人，有关于那个男人的电影他都不会去看，迟钝的他自然没有注意到当时造成的轰动社会的效果，不知道《嘘》有多么成功。人，总是在不知不觉间错过很多事情。
　　只是，虽然男人的面容渐渐被记忆模糊了，可是想起男人时的那强烈的感觉依旧不变。六年了，一个活着的人竟然还是摆脱不了一个死人的阴影！
　　“对了，你是做什么的？”吴丽突然顿住，然后记起了她和陈戈见面的主题。
　　“技术分析，具体是什么我很难解释。”陈戈想了想自己的工作，痛疼地选了个美化的词语。
　　“技术分析？听起来很复杂。”吴丽点点头。
　　“嗯。”陈戈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捏着勺子顺时针搅拌着白瓷杯子里面的黑褐色液体。他看着呈现出一个黑褐色漩涡的咖啡液，心中深埋这的那团怪异的感情开始发酵。那个男人将他拉入肮脏的地狱，他将更多的人拉入肮脏的地狱。他和那个男人一样卑鄙，肮脏，恶心，是包裹着完美的外皮恶鬼。
　　“我和我的朋友提陈戈，他们都会不理我。他们从来不关心演员的演技和影片要表达的感情。所你看起来很特别，嗯……我是说，你看起来比陈戈要内敛和成熟一些。”吴丽察觉到陈戈有点走神，扯出一个微笑。她觉得这次咖啡厅的相亲可能是失败的，但是她和陈暮应该能够成为普通朋友。
　　“谢谢你的夸奖。”陈戈回了吴丽一个微笑，然后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他其实有些疑问，吴丽好像对他很有好感，但不是关于爱情的那种。
　　吴丽端着咖啡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陈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语言中枢自离开那个男人之后变得木讷，他被彻底改造了。
　　两个人闷闷地喝完咖啡，相互留下联系方式，然后各奔东西。
　　陈戈站在自家门口站了许久，还是没有拿出钥匙开门，最后，他掏出手机给他的那个X伴侣“阿明”打了一个电话：“喂，阿明，是我，今天晚上要不要聚一下？如果你没有空就算了。”
　　“我有空。”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很好听，“什么时候见面？”
　　“晚上九点，赶得及么？”陈戈看了下手表，已经八点了。
　　“嗯。”男人应了一声，快速挂断电话。
　　陈戈现在很想通过发泄生理需要来让脑袋停止思考。不想再想起那个人，不想再被那个人左右自己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