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孤城》浣清商

7、Chapter 6 心战（上）

　　殇月。
　　九都殇月。
　　很美的名字呢。
　　脑海里渐渐勾勒出那人如画般的眉目，美好精致同夜空中最璀璨夺目的星辰。延音忍不住笑了。
　　“殇月，不是寻常人吧。”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殇月微微一顿，转言又道，“只是你，既然明白了其中缘由，便应该知道这段宿命纠缠与你脱不了干系。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回来的，但是，若你想回去，必需解开其中因缘。”
　　“谢谢。”
　　“不必道谢。千百年了，有些事情需要一个了断，辛苦你了，琴心。”
　　延音不置可否，只是缄默不语。
　　如此说来……如此说来……
　　“我知道你很纠结……有些时候……责任是与生俱来的……”殇月微微倾前，探出手，白皙修长的指抚过延音鬓边散乱的长发，轻声叹道，“你我皆如是……”

　　有些时候，责任是与生俱来的。
　　只因为，在来到人世之前，还有过去一段因，欠未来一个果。或许，记忆可以不复存在，但灵魂在接受了轮回的一次次洗礼之后，依然未变。
　　以延音之名，背负着琴心之灵魂。
　　附加的灵魂上的责任，生生世世，亦无法逃脱。

　　内城西南一隅，地处高处，依势建一高楼，名，独倚阁。
　　四下无人，唯有眼前衣着华美的高挑男子静静地望着她，眼神中的感情复杂难辨，汹涌至极致，又平静至极致。
　　延音走到他身旁，半晌无语，只是扶着阑干，眺望着远处参差不齐错落有致的亭台楼宇。
　　没有尴尬与不快，气氛静谧得安详，就好像多年不见的好友一时偶遇，虽无过多话语，但依旧彼此相知如昔。这让延音蓦然生出一种怀念的感情。
　　“需要我帮忙么？”
　　延音的话让沧伊平静的神情顿时一凛，脸色变了又变，半晌，终是开口。
　　“……你，都知道了……也罢，既然知道了，就应当了解我的选择。”
　　“你要以一人之力敌万人之众？”
　　“一人之力不敌，那两人之力便可敌？”沧伊反问道，黑眸里尽是坚持了数千载的坚定不移。
　　延音被他眼中的坚持震住，无言良久。
　　那一瞬间，延音似乎明白了他在坚持什么……
　　“你是延音。”
　　沧伊说着，眼神渐渐柔和了，他抬手，袖口蓦地滑落在他的小臂上。苍白纤细的指尖轻轻落在延音光洁的眉心，小心翼翼如同在呵护稀世的珍宝。
　　“这里，曾经封印着师父赐予的祈祷之文，有金色的痕迹。”
　　“所以……”沧伊垂下手，深深地看了延音一眼，道，“此事与你无关。”
　　言罢，竟甩袖直径离开。
　　轻风微动，给延音留下的，是无尽的惆怅和那个渐渐融入黑暗的孤影……
　　果真，不行么……

　　泰尚殿。
　　沧伊看着三丈之外，单膝着地的男子，一时间无言以对。
　　男子身形略微瘦弱，却坚韧如风中之劲松，虽低眉颔首，无形之中却自有一番凌人傲气。
　　印象里，那人温和儒雅，端庄却不失灵动之气。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笑闹，不知什么时候，他变了，变得如此彻底……像另外一个人……
　　诸葛羽。
　　他的挚友，此时相见却是换了番摸样。
　　从不分彼此至相互疏离，明明时常碰面，却愈加如陌生人。
　　欲上前扶他起来，却生怕他如当初那般避开他的手，对他肃声说，朝堂之上，君臣之礼不可少。
　　君臣，君臣。有时候，言语比行为更伤人……
　　“起来吧……”沧伊的声音在沉闷的殿中变得有些低沉暗哑。
　　诸葛羽随即起身作揖，站在一旁。
　　他抬起头，孩童般的面庞有着中年人的眼神，似古朴无波的幽潭，深邃如夜。
　　“三日之期已过，请殿下给出裁决。”
　　江杉？那个曾经的傻小子……似乎诸葛羽认为，对于他来说，凡是不利于琴心的一切人和事都应该受惩。
　　大概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吧……
　　心思至此，沧伊心中不由苦笑。
　　三日之期。只是那日初见到延音，思绪纷杂，无暇顾及其他，才会随口这样说。看诸葛羽的言行，沧伊已经知道了他是如何理解的了……
　　可这又怪得了谁？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殿下？”
　　沧伊少罕走神，诸葛羽忍不住出声唤道。只见其目光微闪，片刻说道，“此事无妨，放他回去吧。牢里关押的其他人也放回去，以后不用如此……”
　　诸葛羽微微诧异，随即不动声色地点头应道，欠身而退。
　　“等一下。”沧伊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他问道，“延音得知曾经的一切，应该与将军有所关系吧。”
　　诸葛羽丝毫不见慌张，从容拱手道，“如殿下所言，其中确实有臣下指点。”
　　“郊城民众开始作乱的事情呢？是你告诉她的？”
　　诸葛羽一怔，隐约有怨气直冲心口，随即加重了语气强调，“该不该说，臣下尚且心中分明。”
　　心中分明？沧伊闻言不由腾起怒火。
　　夕宿惑众，以民心逼迫自己交出延音。别人不清楚，你还能不知道？延音作为一个局外人，将她无端牵扯进去，这就是你恩怨分明的作风？
　　“诸葛羽你——”
　　“殿下！”突然出现的冷淡声音打断了沧伊包含怒气的叱责，声音不大，却有效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大殿侧门的屏风后，转出一高挑的身影。
　　“殿下，此事是臣泄露给延音，与将军无关。”
　　沧伊闻言，瞪着他未见波澜的蓝眸，怒极反笑。
　　“殇月……你可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延音问及郊城之事，臣只是尽己所能为其解惑，若所为有不当之处，请殿下责罚。但在此之前——”殇月赶在沧伊发火之前迅速说完最后的话，“需找到延音。符印失去了作用，延音恐怕早已不在内城。”
　　这无疑是一个惊天霹雳。
　　沧伊想起不久前延音说的那句话——需要帮忙么？
　　这个傻丫头，一定是独自一人跑出内城，要一个人承担么……
　　混蛋……怎么可以这样……
　　若你出事…………
　　…………便要这座城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