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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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暮色向晚。
华英依约而来，却见他早已到了。
仍旧是一袭如雪的白衣，在渐暗的林中白得发亮，仿若身在不同的世界，遥远到无法触及。那身影静静地坐在湖边，赤脚在水中拨出些微涟漪。衣摆也浸湿在水中，随着水波，柔和的漾开。
他身旁放着一坛酒，两只杯子。似是并未察觉到有人接近，径自倒了一杯，仰头，饮尽。
这般的相遇好不熟悉，只可惜这里是灵山的荒湖，并非魔宫的莲池。
最终，物不是，人亦非。
他拿起酒坛，将另一个杯子添满，方才开了口道：“既来了，怎的不说话。”
并非询问，只是这般平平道来。抬手，将那杯酒递向华英。
华英并未接，也只是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柔和的笑。随即低低的道了句——“有酒虽好，可惜这毒我确实吃不消的。”
他愣了下，便收了手，微扬了唇角。
“华英说笑了。”
这般说着，仰头把那杯酒饮尽，杯子随手放在一边，又拿了自己的过来，细长的水柱顷刻间散着酒香落入杯中。
许是那坛子有些重，叫人拿不稳，有几滴溅在了素白的指尖，亦是滑落杯中。
他放下坛子，华英却夺了他手中的杯子，毫无预兆地笑了。
随即，仰头，将酒饮下。
“这杯子是……”
开口，声音却突地顿住，有些尴尬。
“那日你抢了我的茶，今日我夺了你的酒。这便是扯平了。”
噗——
不曾想会听到这样一番话，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华英怎得还在计较那事。”
“这杯酒，原本不就是要给我的么？”
华英举起手中的杯子，就着月光和萤火，随意地把玩着。
“只可惜，还不够。”
犹如叹息般，对着手中的杯子，轻声呢喃。
“什么？”
华英放下杯子，牵了他的手，那指尖尚留有酒的清香。
“毒的量，还不够。”
他神情一滞，反射性的抽手，手腕上的钳制却骤然收紧。
隐隐的钝痛传来，也足够让人清醒。
缓缓抬头，并未有预料中的惊慌，反倒浅浅的笑。
“华英怎的又开这种玩笑。”
淡淡的，听不出纷乱的心绪。
华英亦是笑，如同夏日艳阳，毫无保留的笑容，美得令人目眩。
只是，不知是否错觉，他隐隐觉得那笑容里分明藏有一丝嘲弄，一丝愠怒，一丝决绝。
像是预感到什么，心头猛的一紧，终是慌了神。
华英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却依然在笑，只是看向面前人的目光，却越发显得凌厉，凌厉得叫人心痛。那目光似是能渗入身体般，直让人遍体生寒。
缓缓将那钳制住的素白的手抬起到面前，近一点，再近一点。将那染了酒香的指尖放在鼻端轻嗅，但凌厉的目光却定定的看着他的眸眼，从始至终不曾离开过，似是要看进人心底。
随即，微张了口，将那染了酒香的手指含入口中，细细舔吮。
他面色霎时变得苍白，待反应过来抽了手推开华英时，指尖上留下的酒香已被舔吮干净。
虽是推开，却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便也只能这般无措的看着。
“动手！”
不知是何人于何处发出指令，只觉四周草木突地沙沙作响，隐约的有几条身影，在暗夜中辨不真切。
但这昏暗也并未维持许久，顷刻间便起了数十个火把，一切皆无所遁形。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数十护卫，已将两人层层护住。没有惊呼，没有喊叫，有的只是刀剑碰撞的锵锵声。层层人墙之外，是亦不知从何处出现的数十名黑衣人。
“不忍下手，不舍分开，所以便替我求情……”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替我向你的主子求情！”华英淡淡开口，好似身边的厮杀不存在一般。
他也只是在他冷冽的目光下打了个颤。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未央，我始终是这么想。昨日你说的那些，我全数记在心里。直到见你之前，我仍深信不疑。”
华英突地狠狠甩开手，未央踉跄几步，却稳稳站住。
“而你今日却还是动手了。”
他淡淡的笑，没有惊慌，没有失措，只是淡淡的——笑。
良久，微抬起头，如同释然了一般，眼神对上华英的。
“我自认没有出过纰漏，你是如何察觉到我是刺客的。”
“纰漏？”他怔住，随即便回过神来。“许是有些个，我却不曾注意过。而我唯一注意到的，却是你不可避免的。”他收敛了笑容，只是这般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冷进了骨子里。
“——我从来也不相信云中君!”
是的，从来不。
云中君，从未见过的自亘古便存在的灵，无人得见，又怎能让人相信他确实存在过。
终究不过是个传说……
这次，轮到未央怔住了。
等回了神，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绝妙的笑话，低低的笑。
渐渐地，那笑一声高过一声，略带些疯狂的味道。
再开口，听来竟是在嘲弄一般。
“云中君也不过只得了你一句‘从不相信’……”
“是，从不相信。若是华英，他兴许会有诸多奇遇，会于山中云海得见云中君，但是三皇子尹晟却不能。因为他是父王和母后的儿子，所以自出生起便要知道什么是不能相信的！”
听到此处，未央却抬了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他。
许是想到了什么，华英的目光越发的凌厉起来。“不知当年那些人是如何让父王相信，我却是从未信过。末了，也只不过是做一场戏，为自己谋个活路。”
“活路？”
“对，活路。我需要一个弱点，一个人尽皆知的致命的‘弱点’。所以，你便来了。你看，我也只不过做出了一个假象而已。”
他缓缓向前迈出几步，唇角微勾，目光却冷冽的彻骨。
“未央，方才酒中下了什么毒？”
“不是要寻个活路么？那为何明知有毒却还要抢过去，总不至于真是因为那盏茶。”
他将问题绕了过去，华英也并未逼问。
四周血腥的味道渐渐浓烈，衣衫上不可避免的溅上了血迹。他，亦包括他。
温热的液体浸染着衣衫，漾开艳红的花。
他默默的瞥了一眼湖边已经空了的酒杯，笑意便如那艳红的花般逐渐漾开，越加明显。
“这，便是我的活路。”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