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延安

2、二 摘花斗宝

　　琼台之下，奇花异草隐约飘出阵阵幽香。
　　“这些花草可是大王亲手栽种给娘娘赏玩的呢。”侍弄花草的女官颇为怀念地告诉新来的小宫女，“当初太子宜臼就是因为乱摘这些花朵才触怒大王，被贬到申国去……”说到这里，她忽然停止了言语，双目微瞠地看着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孩子居然大胆来这里采摘花朵。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到这里来摘花。难道不知这里的花朵乃是大王所栽种么？！”女官忍不住厉声喝问着。
　　摘花的宫女乖觉地停了下来，向着女官笑了一笑，笑容中难掩倨傲，“是大王让我来这里摘花送给徐娘娘的。”
　　“你胡说！”女官一怔之后，立刻反驳。
　　“嘿嘿……”摘花的宫女冷笑起来，“大王就在我家娘娘的殿里，不信你就随我去对质看看我有没有胡说。”
　　女官默然，她自然不会随她去对质，但是这个宫女如此嚣张，却让她难以忍受，她悄悄递了一个手势，周围的人立刻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轻斥之声传来，虽是斥责，声音却极为美妙，犹如天籁仙曲，让那本来嚣张的摘花宫女不禁为之心神一荡。
　　“娘娘。”其他宫女、女官们纷纷垂首行礼，唯有摘花的宫女循着声音，看向了从琼台之中款款而出的人。
　　那是一种怎样的姿容态度啊，摘花的宫女一时间目眩神迷，就算她看过众多的女子，却从未目睹这样的美人，只见她目光流盼之际，就流露出千种风情，万种妩媚，当真是光艳照人，让人不自觉就为她的美丽夺去了心神，忘记了一切……而这就是当今的皇后，褒姒。
　　琼台的女官一看主子来了，立刻有了精神，赶忙告状，“皇后娘娘，这个徐美人殿里的宫女居然胆大的来这里摘大王种下给娘娘赏玩的花朵。”
　　“哦？”褒姒淡淡地答应着，目光瞟向挽着篮子的宫女，忽然问着，“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摘花？”
　　那宫女却不慌不忙、不卑不亢地答应，“奴婢叫南燕，是奉大王的命令来的。”
　　褒姒看了那个宫女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既然是大王交待的，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说完，她便从宫女身边走过，走出了琼台，留下一片愕然不解的宫女。

　　小径曲折，香花绿篱，殿宇重重。
　　而这华美异常的深宫却像是牢笼，圈养着一群鸟雀，可笑的是这些鸟雀还要为获得主人的恩宠而斗得毛羽凋零，伤痕累累……
　　何苦呢？褒姒忽然觉得一阵凄凉，这是何苦呢？同为深宫女子已经不幸，何苦又要倾轧，徐美人喜欢花，那些花就算全部被摘去送给她，又有什么可惜，可笑那些不懂事的宫女居然为了几朵花摆出了拼命的架势……唉，就怕自己现在这样想，其他人也会不以为然吧。
　　“娘娘，”一直追随身边的无采忽然低声说，“奴婢知道娘娘宅心仁厚，不与徐美人一般见识，但是如果长此以往，只怕皇后娘娘的威严会一再被践踏。”
　　“那又如何？”褒姒呢喃似的答应着，一副轻松的模样。
　　“就只怕徐美人不愿意久居人下……”无采只说了半句，但是后面的话已经呼之欲出了。她知道皇后娘娘能懂，不然当今的皇后依然姓申……
　　褒姒似笑非笑地睨着无采，“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现在大王对徐美人恩宠正浓，我总不能杀了徐美人或者找个借口打她一顿吧？”
　　无采默然无语。她知道娘娘的意思，如果那样做，只会将大王更加推向徐美人，但是如何才能让大王回心转意，让皇后娘娘的到昔日的荣宠呢？
　　“唉呦！”一声轻呼，接着“哗啦”一阵轻响，珠玉落地的声音传来。
　　褒姒停下自己的脚步，慢慢地转头。后面，一个宫装的女孩子正蹲在地方，焦急地捡拾着一片片碎玉。
　　她问：“怎么了？”
　　身后有人回话说，“这个不长眼的丫头急匆匆冲了过来，一下子撞在了咱们身上……”
　　“才不是，”小宫女反驳，“是你们伸出脚来绊我的……”
　　回话的女官眉毛立了起来，“你这个说谎的丫头，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
　　那个小宫女委屈地抿了抿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她边哭边倔强地说，“就算撕了我的嘴，我也这样说，反正我活不了了……呜呜……这可是徐娘娘最珍爱的凉枕，如今给弄坏了，那不是要了我的命！”
　　“谁要了你的命啊？”一声妖娆地责问，伴随着嗤嗤的笑声还有赞和之声。接着一群乌云宝髻、服饰华美的丽人出现在了褒姒的视线里。
　　“徐美人。”褒姒轻轻笑着。
　　徐美人却无视褒姒得主动示好，竟将目光放在了那一地的碎玉上，“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凉枕怎么了？”
　　那个小宫女此时反倒垂下头，一句话不说了。
　　徐美人气得奔过去一脚将那个小丫头踢倒在地，大声问着，“你怎么哑巴了，倒是说啊，这个凉枕可是采岐山之玉，数百名工匠花三年时间才完成的，大王都没有用过一次，就赐给我了，你这个丫头居然弄坏了，就算杀你全家，诛你九族都不够的……”
　　陪着徐美人出现的其他丽人眼里出现了幸灾乐祸的神色，这个徐美人进宫不久，仗着大王的宠幸，嚣张得不可一世，今天又拿这个凉枕在她们面前炫耀，早已让人看着不痛快了，如今这个恼人的凉枕坏了，倒是让她们觉得活该，而且皇后娘娘在此，也许这件事情与皇后娘娘有关呢，也不是说皇后娘娘会亲自动手、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为难，但是娘娘的手下那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呢……
　　“这也不怪她。”褒姒拦住了徐美人的动作，“是我约束下人不严，才不小心撞了她的，如果大王怪罪，那么就怪罪我好了……”
　　徐美人这才看了皇后一眼，露出不快之色，“娘娘的令谕本不敢违逆，但现在暑气正重，我睡觉又是极害怕热的，如今这凉枕没有了，只怕天下间再也没有第二个，这不是让我这几个月都睡不好么？”
　　对于徐美人的炫耀与托词违逆，褒姒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后转身向着无采说道，“去把我房里的冰魄拿来。”
　　无采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褒姒却扶起倒在地上的小宫女，关切地问她受伤了没有？伤在哪里？……一连串的关怀，让那个小宫女感激涕零。
　　不一刻，无采回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宫娥，那宫娥压着一个半大的女孩子。
　　无采先是呈上了“冰魄”，然后禀告说，“娘娘，这个丫头……”她一指被压着的女孩儿，“她竟然打破了娘娘屋里的八尺珊瑚，特来请示娘娘如何处置？”
　　褒姒看了看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不禁笑着说，“一株珊瑚有什么希奇的，我早已经看得腻烦了，丢了又可惜，这样打破了也好，省得我看着烦……不过打烂东西毕竟不对，就罚他三个月的俸禄好了。”
　　地上跪着的宫女一听，立刻感激涕零地直磕头；这也让徐美人脸色越发难看，谁都知道，山中之玉易得，海中珊瑚宝难求，更别提有八尺高的珊瑚了，她更是见也没有见过，如果皇后宫里不但有，而且被人打碎了也不在乎，对比起来，反倒显得为了一个凉枕大惊小怪的徐美人忒小家子气……
　　褒姒又转而向徐美人，“虽然我没有徐美人举世难求凉枕……”
　　徐美人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尴尬得绯红。
　　“可东西坏了就坏了，即使打死这个丫头，也无法将它复员，不如就这样过去算了，既然徐美人极端怕热，我这里倒有个可一避暑的东西。”褒姒将手里一块鹌鹑蛋大小的石头，递到徐美人面前，“这是高山万载寒冰结成的精魄，如果放在身上，通体温润冰凉，放在屋中殿内，房中整个凉爽无比……”
　　可是徐美人哪里还有心情接受，她怔怔地看着那块冰魄，脸上青白颜色变幻不定。
　　褒姒还是将那块冰魄塞在了她的手里，可惜她得到并不是感激，而是徐美人难堪的一瞥，而其他的丽人们眼中也有不以为然之色，那微微撇弃的嘴角，似乎就是祸害的根源。
　　看着那一群丽人款款而去，褒姒抬起头，怅然若失。
　　一阵微风掠过，花草藤树随风而动。
　　“就算藤树欲静、而微风却不止……”褒姒喃喃叹息着，而笼中的雀鸟，尤其占据最好位置的雀鸟，如果想要息事宁人，收起爪子与利喙，那么只有等死得份儿了，这就是她的命运……
　　想到这里，褒姒摇摇头，转身返回琼台殿，等到她回到自己的寝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殿中八尺高的珊瑚树如同火焰一样燃烧着，耸立着。
　　褒姒转头看了看无采，无采的脸上有着一片得意，褒姒立刻明白了，什么珊瑚树被弄坏了，什么请罪……这一切都是无采安排的，她无非要徐美人颜面扫地而已……褒姒明白了这一层，便无奈地说，“这破碎的珊瑚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无采，还不给我收拾出去……”
　　无采一听，脸上立刻出现巨大的惊喜，她战战兢兢地回答着，“是，是……”这是皇后娘娘给她的巨大赏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