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着迷》狐步

21、第二十一章

　　“怎么住，这么冷，灶堂又没有火。”子俊问道。
　　“那里还有些煤球。”静好望着西墙角落里排放的一堆煤球。
　　含风看了一会，找了柴索性生起火来。他的动作很流利也很熟练，子俊忍不住夸他，说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一美男做这样的粗活倒得心应手。含风笑了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以前都不知道给你奶奶生了多少次火。”
　　含风是有些玩世不恭桀骜不驯的，最起码在别人的眼里是这样，冷冷的酷酷不爱说话，对谁都不上心的样子，但静好看着他蹲在地上生火的样子，心里莫名温暖起来。
　　奶奶还在的时候，她有一次回禾青看奶奶。让她吃惊的是奶奶和含风坐在大门口，奶奶坐在太师椅里，含风坐在她脚下的一条矮脚小板凳上。含风仰着头跟奶奶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奶奶哈哈大笑。那时含风的爸爸已调往C市做了副市长，家也早搬到C市里，这些房子都是祖辈留下来的，没有人会卖也没有人会买。但也不至于在这里看到含风。含风见到静好时眼睛一亮，静好问他怎么在这里，他说过来办点事，顺便看看奶奶。后来奶奶说含风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看她，帮她晒晒被子搞搞卫生，陪她晒晒太阳说说话，比她还孝顺。那时静好不是没有感动，只是心里被清越填得太满太满，再也看不到别人的好。
　　火很快就生好了，含风想了想说：“我去商店买几床被子过来吧？”
　　“不用了，就住一晚，凑合对付吧。呆会我把被子抱出来烤烤晚上就能睡了。”静好不想破费。她一向就是能省就省，最反对浪费。
　　“姐，你也真是，这房子肯定断了水电，能住人吗？一股子的霉味。”子俊用手扇着鼻翼下的气味。
　　“应该通着水电的。”含风去厅堂门边的电拉线，果然房子瞬时被暖暖的黄色光芒填满。
　　“怎么会？”静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头顶的灯泡。
　　含风唇角一咧：“有电就好，管他呢。我刚看了一下，天井里有井水，打点进来把家具擦一下吧。想晚上吃饭的就开始干活啦！”
　　子俊好无奈，只得按含风的指挥，提了桶去天井取水。
　　静好看着洋洋得意的含风：“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电啊。”
　　“你以前来的时候哪次没电啊？”
　　静好一想，是啊，哪次来没有电？仿佛有电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从小住在这儿习惯了有灯光的夜晚，所以从来没有去思量过这个问题。她怎么这么粗心？
　　“你一直在交电费？”
　　“这次算你猜对了。”含风看着她黑亮黑亮的眼睛笑：“你每年都要来这儿住上一两个星期，怕你来又没有电又折回去，所以我每年会充一次电费。
　　静好又是感动又是难过，这个男人还要翻出多少感动她的细节。
　　她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怕有什么流露融化，转过身去卧室把里里外外的棉被都抱出来，一转身遇跟在她身后的含风撞了个满怀。
　　“嗨，陈静好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我总觉得你与以前不同了。我说什么你的表情都很复杂。”他一脸坏坏地笑。
　　静好被噎住，半天才面红耳赤地瞪了他一眼：“别自以为是了，那是你想得太复杂。”
　　“没有吧？”
　　“就是有----”
　　“我来吧。”含风接过静好手中的棉被：“静好，你知道有一个成语叫画地为牢吗？”
　　“还用你来教我。”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静好刚想说谁不知道，立即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了。是的，这些年来，她把自己的心禁锢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走进去，将过往牢牢关在其中，不愿它溜走。这不就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吗？
　　看着含风的背影，她轻声地问自己：“你对得起你的青春和爱你的人吗？你怎么可以这样装聋作哑自欺欺人的活着？”
　　可是一颗被长久禁锢的心想释放是多难啊。
　　含风将被子搭在四方木桌上，将火生得旺旺的，这样被子很快就被烤得暖暖的。
　　收拾完房子已经快七点了。子俊早就饿了。
　　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去禾青正街上找饭店吃饭。
　　找了半天，好在还有一家小饭店没有关门。要了一份羊杂锅，桌下有暖暖的火盆。三个人围着火盆取暖。
　　可能太饿，子俊呼啦呼啦地吃得起劲，静好心情不好，食之无味，很忍耐地往嘴里塞食物。总是这样，心情不好，没有胃口，但总是能塞进很多的东西。这是妈妈过后养成的习惯，因为知道从此以后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很多的事要去面对，需要力气。
　　含风一直是吃得不多的，特别跟静好在一起吃饭，总是习惯看着她吃。
　　子俊看到含风的表情，又看了一眼静好：“含风哥，我姐脸上贴了花了吧？”
　　“咳咳—”含风被烟呛道：“你姐比花好看，不需要再贴。”
　　子俊朝静好挤眉弄眼的笑。
　　静好这才明白子俊说的话，脸上一热，瞪了一眼含风：“你怎么不吃？”
　　含风伸了筷子去锅里捞，捞到一块羊肠，想起静好偏好羊肠就往静好的碗里夹。
　　“你自己吃嘛。”静好微蹙眉心，又将羊肠夹到含风碗里。
　　“你不是最爱这口吗？”含风又夹回去。
　　“子俊，我要是做你姐夫，你姐姐一定很享福。”含风摇头晃脑自卖自夸起来。
　　“那是那是，我也跟着享福，这么有钱的姐夫。”19岁的子俊咧着嘴笑。
　　“你怎么这么势利。”静好横了一眼子俊。
　　“呵呵，主要是含风哥对你这么好，我放心。”子俊还帮着含风。
　　静好想拿筷子敲子俊的头，子俊躲过了。
　　“本来嘛，这是两全其美的事，这样你也不用这么辛苦的挣钱给我赚学费和供房了。”
　　“你还说—”静好站起来想再追打子俊，却被含风拉住，笑吟吟地看着静好：“好了，别闹了，我说的是认真的。子俊，只要你帮我说服你姐嫁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子俊双眼一亮：“真的吗？”
　　“那当然。”看到静好似怒似嗔的表情，含风眼中的笑意都要漾出来了：“你姐嫁给我了，我就是你姐夫，我的就是你姐的，你姐的当然就是你的啦。”
　　“含风你少贫点好不好，子俊还是孩子，你教坏他怎么办？”
　　“老姐，我20了好不好，18岁就是成年人了，还孩子。”子俊不快地叫嚷着，最烦静好拿他当孩子。
　　“20怎么了，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孩子。以后严禁你跟林含风这种人厮混在一起，否则又是一个祸害人间的妖孽。”
　　“你才妖孽！”
　　“你才妖孽！”
　　含风和子俊异口同声的反诘，三个人一愣大笑起来。
　　羊杂火锅吃得人浑身滚热，心间的阴霾也似乎窥见一斑阳光，悄悄散去。
　　吃完晚饭后，三个人踏雪而行。
　　街上已没有人迹，只有寥落几盏街灯亮着，还有他们的脚步声咂咂咂踩过荒残的夜色。
　　这是一座空城，一座充满回忆的空城。
　　经过桥头时，含风指着某处说：“子俊，当年我为了你姐差点被人打死在这里。”
　　“哇哦，不会吧？”
　　子俊算是个中规中矩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风调雨顺，受过的最大打击是妈妈的过世，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早已从悲痛中走出来了。至于生活中从来没有跟人吵过嘴，更别说打架，这些都只是在电影里看到过，以前静好喜欢看香港系列片《古惑仔》，他看了几眼就咋舌，里面刀光剑影，充满血腥，他还说静好重口味。
　　“你姐生得漂亮，总有不怀好意的男人故意与你姐搭讪，讪搭不成，人家就生了歹念，我嘛，就英雄救美……你不知道，那时候他们七个人将我打得跪在地上，让我从他们的跨下钻过去他们就放过我，可我宁愿被他们打死……”
　　“含风哥，你不会很久以前就喜欢我姐了吧？”子俊用充满崇拜的眼神看着含风。
　　“你说呢？”含风歪嘴一笑，有些得意，偏过头去看静好，刚好碰上静好的视线。静好心如鹿撞，想逃开他的视线，可他的眼睛里长出无数柔软的网丝，将她端端网在其中，灯光加浓眼睛的深邃，静好的心像被一把小锤子轻轻的敲开一条缝隙，透过缝隙，关于林含风的一切都一一呈现，他曾经为她做过这么多，这么多……而她一再漠然忽视。
　　她急促地朝他一笑，不知是感动还是内疚，抑或还有那么一丝丝……
　　含风看到春暖花开的繁华，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含风和子俊送静好回老房子。
　　“不害怕吧，要不要我们留下来陪你？”到了大门口，含风看着静好开锁，倚门问道。
　　“害怕什么，这房子我住了十年。你们去吧。”静好脸上辣辣的。
　　“那我们走了。你要是害怕，晚上CALL我。”
　　“嗯----”她的心突然变得好柔软又好忧伤。
　　他们走后，她就站在门口的灯下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息在黑暗尽处仍然不肯归处。
　　明知不该，仍，心生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