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进京》不喜

5、第 5 章

　　而此刻远在德州的柳二娘，从屋子里端出一盏热茶，放到远道而来的客人桌前。
　　那人一身家常便衣，手执纸扇，行止间还带着点病态的羸弱，身畔一个人也没跟着，如果不是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吓得柳二娘几乎洒掉手里的热茶，只怕谁都会把眼前的青年当做一个迷路的贵胄公子。
　　“在下飞鸢骑副统领阮绣春，见过柳夫人。”
　　柳慧茹脸上煞白，手里的盖碗茶磕磕哒哒的乱颤，阮绣春温温一笑，从她手里接过茶，自顾自喝了一口。
　　柳慧茹砰砰直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眼睛盯着对面喝茶的青年。
　　阮绣春放下茶杯，缓缓道：“夫人手艺不错。”
　　“担不起‘夫人’二字，大人有事，烦请直言。”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我这次来，与严玉坤贪墨一案没有关系。”
　　柳慧茹心里一抽，时隔多年，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还是会骨头疼。
　　“大人说笑了，民妇早年便于他严家断绝关系，他们是死是活，与民妇无关。”
　　“哦？既然无关，小少爷怎么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去了帝都？”
　　“你！”柳慧茹瞪大眼睛，慌得几乎晕厥过去，却强自隐忍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阮绣春抿唇一笑，摇摇纸扇：“夫人好像是误会我了，我都说了，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公案，严玉坤的事情陛下已经下旨结案，严家祸及三代罪不及孙，你儿子不在族谱内，根本无甚关系。”
　　柳慧茹愣愣的看着他，她到底只是一个妇道人家，玩不来这些谈笑间决断生死的把戏。
　　阮绣春叹气，他已经尽量做到不吓人了，可惜飞鸢骑名头太响，说不定在百姓心中，早就与牛鬼蛇神无异。
　　“虽然案子已经结掉，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已经死了，但是帝都各家势力太过纠结，这里有着你们不知道厉害的深水，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我今天走这一遭，也算是做给别人看，省的你们死于无妄之灾。”
　　柳慧茹心里一动，神情恍惚。
　　阮绣春忽然正色，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锦囊，递过去：“这是严大人……临走前交给我的，他知道陛下一定会派人来您这儿，您留着吧。”
　　柳慧茹接过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只荷包。
　　当年粉白色的丝线已经褪去大半颜色，变得暗黄发旧，她哆哆嗦嗦的取出荷包，摸了摸，摸到一块鼓鼓的硬物，柳慧茹眼圈一红，虽然那么多年，她觉得自己已经早就忘记了，可是这东西，还是一摸就能记得起摸样的。
　　“这块佩玉，我见着严大人整整佩戴了十二年。”
　　十二年前，正是严玉坤初入帝都做了京官那一年。
　　柳慧茹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天，用那句特别俗气的话说，就是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了干净。阮绣春慌得束手束脚，他从没见过这么能哭的女人，他所见过的女人，俱是帝都公卿贵胄家的小姐，哪一个哭起来不都是娇娇弱弱，暗自垂泪的，从没这么豪迈过。
　　阿旺嫂隔着墙头，哇啦一声咋咋呼呼：“柳二他娘，你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他爹！他爹！柳二娘家里来了生人，在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哪！你快点来啊！”
　　阮绣春真是百口莫辩，眼见着左邻右舍都被大嗓门的柳慧茹和墙头上那女人引来了，皇帝座下最得意的爱将，帝都贵州圈子里最有前途的俊秀，闺阁小姐口中念念不忘的梦中人，飞鸢骑副统领阮绣春阮大人，一不做二不休，纸扇一开，遮着脸骑上马掉头就走。
　　只有柳二娘的哭声，依旧威震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