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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纸笺信 ...

  •   火神家与我想象中的有很大不同。本以为独居的男生房间应该是乱的不成样子,进了他家却觉得意外的整洁。
      房间的布局很简单,只有能保证一个人生活的最简单的家具,有些空荡荡的感觉。看样子有定期清理过,沙发和桌子上没有一丝灰尘。

      不过引起我最多注意的,是篮球。

      火神家的主题完全可以用篮球概况,墙上贴满了NBA球星的海报,墙角放着几只品牌不同的篮球,沙发上几本杂志凌乱的摊放着,我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全是关于篮球。

      他是有多喜欢篮球?

      我忍不住咬紧嘴唇,克制不住的想起阿彻。

      “那个,你坐吧。”火神指指沙发,示意我可以坐下,“我去换衣服。”

      “哦。”我点点头坐下来,他则转身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爸妈的信一直被我捏在手里,已经被捏出了指甲的压痕。看着火神消失在门后,我这才小心翼翼的撕开信封,取出那封我盼了很久的信。

      信封里似乎装了不少东西,还没打开就是沉甸甸的感觉。撕到最后我一个不小心用力太大,有什么“哗”的一声掉在地上,捡起来看,全是照片。

      其实相比绘画我不喜欢摄影,因为固执的以为那个黑色的匣子不过是把景物原原本本的搬过来,完全不及绘画能畅快淋漓的表露出自己与自己所看到的那个世界。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父母的照片是那样完美,完美的让我看到了他们眼中的世界。

      父亲的照片和母亲的不太一样。父亲喜欢捕捉那些奇绝的景观,抓住它们最玄秘最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母亲则偏重于那些平淡的人与物,她是极为敏感的人,总是能抓住那些最平淡的景物与众不同的一面。

      从这数量不少的一沓照片,我可以想象那个遥远的国度中,神秘的森林、开阔的操场、不会飞的几维鸟、装束怪异的毛利人,相隔万里的世界因为父母手中的相机展现在我眼前。

      压在照片下面的是一张薄薄的纸,不再是色彩的描绘,黑白分明的字迹,其实这才是我每次最为期待的。

      展开信纸,这次的内容却和从前有所不同。虽然他们此时所在的那个国度也有所描述,但是占据更大篇幅的是关于让我回岐阜的这个决定。

      照片被我压在信纸下面,手指紧紧捏住那张纸,刚刚因为照片暂时消散的压抑心情像爬山虎一样慢慢爬上心头。

      算起来我已经有六年与父母未曾谋面。

      六年前,他们背上相机与旅行包,踏上渴望已久的旅程。而那时尚且年幼的我,本应遵从他们的吩咐回到父亲的老家岐阜,却因为我的固执和反抗,让他们不得不应允我留在东京,托刚好在东京读大学的梨绘堂姐照顾我。

      听父亲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回去过岐阜一次,只是大概那时太过年幼,已经没有了相关的记忆。

      父亲说那是个美好的地方,远山如黛,环绕着整个城市。冬天的时候会有东京很少能见到的雪,大雪封盖了整片山峦,明明天还没有亮,外面的雪折射着光线,一片白色的世界,整个人都会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但对在东京出生的我来说,那个有雪的山城太过陌生,这个繁弦急管的有些冰冷的都市才是我的熟悉的地方。我那时并不懂恋乡情切是个什么概念,却已经在行动上完完全全的表现出来,这个繁华的城市,有多少条路被我踩过无数遍,有多少人,我们在彼此的记忆中留下过深深的一笔。

      我可以体会父亲对故乡的怀恋,却始终无法与他分享这份心情。

      “咔嚓”一声,刚刚关上的门被拉开,火神已经换好一件家居服,从房间走出来。

      我只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心情有些压抑,不想去顾及太多。

      片刻后,一瓶水递到我面前。

      “我家只有这个了。”抬起头,火神就在我面前,另一只手拿着一瓶与这一样的饮料。
      “不介意的话就喝吧。”

      我看着他手里的运动饮料,有些怪异的皱皱眉。
      “谢谢,但我不渴。”

      “哦。”
      他收回手,把给我准备的那瓶放在桌上,跨过一步斜靠在沙发上,拧开瓶盖猛的灌下一大口。

      和上次面对面一样,依然是有些压抑的沉默。我本来就不擅长和不熟悉的人找话题,现在也不想顾及别的事,低下头继续读信。

      “那个……那是信?”
      不知是因为我读信读的太久还是因为读信时的表情有点难看,火神开口问了一句。

      “啊,是信。”我抬起头回答,正好对上他有点怪异的眼神。

      想来也对,在这种通讯发达的年代,信件这种古老的联系方式已经算是少见。

      “电话或者邮件不是更快吗?或者视频也可以,干嘛要寄信?”

      少年又追问一句,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写信是六年前父母的决定,最初的时候我也表示过诧异,但时间长了也就形成习惯,再也没有改过。

      我的房间有个大大的纸箱,六年间父母寄来的信都被排好顺序放置在那里。
      我常常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明明是相隔万里过着截然相反的时间,却因为这样薄薄的一张纸能让我知道他们的生活,以及他们的心情。而我自己的心情,也会被这样折起来还不及巴掌大的一张纸左右。

      “是爸妈决定的。”我思索着,觉得有些答非所问,又补充一句,“他们在国外。”

      “哦?在哪里?”
      大约是出于父母都在国外这种同病相怜的心情,火神继续追问。

      “不确定,不过现在是在新西兰。”信的最后一句已经读完,我小心翼翼的把它折好,连同照片一起塞回信封。
      “他们是摄影师,哪里都可能去的。”

      “就是那种拿着照相机四处拍照的工作?好像很有趣啊。”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啊。”我随随便便的应了一声,收拾好信封,心情却不在和火神聊天这件事上。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烦躁。

      父母是那样的热爱着摄影,我理解他们对这个梦想的执着,却还是有些无法释怀。

      我见过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前行的人,比如他们,却也见过一辈子都不可能触碰梦想的人,比如阿彻。

      “那个,你没事吧?”
      我那糟糕的脸色大概不难看出,火神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很糟糕吗,信上的内容?”

      “啊?”我抬起头,勉强调整好表情,“没什么,只是关于我要转学的事。”

      “哦。你要转去哪里?”

      “岐阜县,父亲的老家。”

      “啊,这样啊。”火神伸手抓抓头发,“那不是挺好的,干嘛这个表情?”

      “……”
      空气有点凝滞住,胸口憋闷,室内明明开着冷气,刚刚消退的闷热感觉却像是再次涌上来。

      “……笨蛋。”

      “……欸?”

      “笨蛋!你是笨蛋吧!”
      压抑不住心情,我破口大骂,完全不管对面坐的只是个与我见面还不过两次的少年。
      “你懂什么啊!你明明什么都不明白!!”

      没关系的人就给我闭嘴啊,笨蛋。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看到阿彻倒在地上的时候觉得空气都被抽走了的那种无力感。

      你不知道我在被父母亲族软硬兼施的要求下终于点头答应离开东京时觉得天阴了好大一块那种糟糕心情。

      你不知道现在握起画笔时,我甚至有点害怕。

      “那个,对……对不起啊。”面前的少年表情一下子为难起来,想做些什么却手足无措的样子,“你……你别哭啊。”

      ……哭?

      我哭了吗?

      我伸出手,慢慢靠近眼睛,有什么东西冷冰冰的,从眼角滑下来。

      啊,原来真的哭了啊。

      “喂,你……”

      “抱歉,让我呆一会儿。”我把头埋进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刷刷往下流。
      “明天就把这个忘了,现在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我从小就不是爱哭的类型,即使是六年前和父母分别时我也没掉一滴眼泪。

      但是现在,完全控制不住那些咸涩的盐水从眼睛里滑落,我咬住手腕,在皮肤上留下牙印却不觉得疼。

      啊,原来哭出来就是这种感觉吗?

      很畅快,但是怎么这么累呢?

      身边的少年终于安静下来,默默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好半天才递过一张纸巾。

      “那个,总……总之对不起了,别哭了可以吗?”
      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和之前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完全不同,我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不会应付女孩子的类型,用哭的有些红肿的双眼盯了他好半天才接过纸巾。

      “抱歉,我最近状态很不好。”我擦去脸上的泪痕,“请把这些忘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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