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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龙王大战北邙山 ...

  •   那黑影来势汹汹,通天教主身子一侧,对方来不及收势,扑了个空。
      它此刻已暴露在丹房的灯光中,鹿角、马首、鹰爪、蛇尾,竟是条金色的小龙。小龙见通天教主避开了它的攻击,气呼呼道:“恶道人,你居然敢躲!”
      通天教主见着小龙张牙舞爪的样子,一时又好气又好笑,问道:“小龙君,何处名川,哪条大河?”
      小龙突然一变,化出了人形,居然是个个头才到通天教主膝盖高,一条红罗裙缀满珍珠,戴着只金螭璎珞圈,扎着两条小辫的粉嘟嘟的女娃子。
      小女娃叉腰着腰,奶声奶气道:“我就是北海的二公主敖灵。”
      通天教主轻咳一声,打了个稽首道:“原来是北海龙王的二公主,贫道稽首了。”
      这小龙平时在龙宫里总被家人管着,除了一干虾兵蟹将没人对她这般客气。这一下可搔到了她的痒处,只见她顿时十分得意,脸也不那么绷着了,“道人,你倒是挺有礼貌的。我相信你只是受了那蛇精的蒙骗,就不跟你计较了。你把蛇精交给我吧!”
      北海的龙族素来不承认朱华的身份,故而虽然他是龙与蛇生下的蛟精,北海龙族却从来只称它为蛇精。
      通天教主道:“实不相瞒,朱华几个时辰前已离开碧游宫了。”
      小龙的嘴巴一下子张大,随即跺脚道:“都怪我不识路,绕了好久才找到这里!如果再早点来,一定能抓到那蛇精!”
      通天教主心道,你若是来早了,落在朱华手里,此时早已成了他的人质。
      他蹲下身,让自己与小龙平视,问:“北海离此处千里之遥,二公主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敖灵见这道人一点不像常去她北海做客的那些道人那般倨傲,说的话又让她十分受用,便放下警惕,嘟着嘴道:“父王带兵打邙山,却不准我去。我只好混进军里偷偷跟来。没想到前日父王突然大吼一声‘休杀吾儿’就独自飞去,听虾兵说是我哥哥被蛇精打伤了。昨日又听说蛇精逃进了碧游宫,虾兵说碧游宫里有个不好惹的臭道士,就不肯追了。我气他们胆小不肯为哥哥报仇,就一个人找来了。”
      通天教主莞尔道:“二公主倒是胆识过人,只是一个人到处跑,实在有些危险。”
      敖灵道:“我才不怕呢!道人,你知道蛇精去了哪里?”
      通天教主道:“你父王要围剿邙山,他便回邙山去了。”
      敖灵急忙道:“那我也得快点去才行!”
      通天教主打量着女娃风尘仆仆的小脸,温言劝道:“二公主一路赶来,已是很累了吧?此刻天色已晚,山妖出没,你一个人回去实在不安全。不如在贫道这里暂歇一晚,明日再回军中。”
      敖灵此时确是疲惫不堪,方才说的是逞能的话,其实就算通天教主让她回去,她也迈不开腿了。
      敖灵还不会成人之间那一套推辞客套,只道:“我确实累了,那就打扰你一晚。”
      她走过去坐倒在蒲团上,似乎是嫌硬,又扭了扭龙尾巴。
      通天教主拿了桌上一碟酥果递给她。她接过碟子,打量一番,抓起一个咬了一口。
      “好吃吗?”通天教主看这小龙的动作表情稚气未脱,禁不住微笑着问。
      小龙已又往嘴里塞了两个,“嗯嗯”地点头。
      小孩子吃东西香的样子就是有感染力,通天教主也忍不住捏起一颗酥果嚼了一口,甜腻腻的。
      敖灵咽了酥果,水灵灵的大眼睛在桌子上乱瞅,目光定在黑陶酒盏上,伸手端了起来。
      通天教主连忙拦道:“这个你可不能喝。”他叫来了水火童子吩咐一番,不一会儿水火童子就端着一个托盘返回来。
      通天教主接过托盘,把小罐中琥珀色的粘稠液体到进碗中的白色液体里,用小银勺搅拌均匀,递给敖灵。
      “这是什么?”敖灵好奇问。
      “羊奶加蜂蜜。”通天教主回答。
      无论是哪一样久居北海的敖灵都没有喝过,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小啜了一口。
      “好甜呀!”她惊喜道,一股脑都喝了进去,嘴巴上沾了一圈白白的奶渍。
      通天教主实在忍俊不禁,掏出一块素色的手袱儿,替她抹了抹嘴巴。

      朱华站在南岸的高坡上,眺望着开阔混浊的滔滔大河。
      邙山地处黄土丘陵,地势陡下,黄河浪涛奔涌不息,让人油生“逝者不可追”的感慨。朱华活了五百多年,却仍然看不破这世间的滚滚红尘,人心向背。西风呼啸,吹得他赤红的长袍猎猎作响,一双碧绿的眼瞳愈发阴鸷。
      在黄河北岸,苍白的天际下,齐整地阵列着北海的军队。
      而南岸,驻守着一排邙山的弓箭手,河中拴着一列列草船。
      朱华只身伫立在大河边,心中冷笑:敖顺,你尽管来!北邙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对岸的水军分成了两路,其中一路跳下了河,潜在水下向南岸游来。若是神仙过河,大抵是腾云;若是山妖,多要造筏子;而如果是虾兵蟹将,过河最快捷的方式莫过于直接游水了。
      见两路水军只下水了一路,朱华心里也不由赞叹敖顺的谨慎。弓箭手和草船不过是虚设,目的是将敖顺的注意吸引到岸上,而放松对河中的警惕。他却沉得住气,只遣一路先下水试探。
      朱华心中暗数,这些虾兵蟹将差不多已到了河正中时候,他露出了刻毒的笑容。

      碧游宫的丹房中,敖灵枕着通天教主的腿,摊开白藕般的小胳膊腿儿睡在罗汉床上。
      通天教主见她睡得香,不愿惊动她,便扶着床坐了一夜。
      窗口已映出东方的鱼肚白,他突然感到浑身骤然一紧,随即四肢的肌肉极度地酸痛,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这一下把敖灵惊醒了,她揉着惺忪睡眼,狐疑道:“道人,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生病了吗?”
      通天教主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着忙地起身,却险些摔倒。
      “道人?你到底怎么了?”敖灵这下睡意全无,扶着通天教主的胳膊急问。
      “没事的,我……先走了……”通天教主挣扎道,他心中已明白朱华此刻必定是催动了日月珠,而日月珠正在消耗他的力气。接下来不知会发生什么,通天教主不愿吓到这小龙,只想赶快抽身离去。
      敖灵心里已对通天教主存了几分好感,自然不能放他不管,道:“我替你去叫水火童子来!”
      通天教主一惊,急道:“别去!莫要让他们知道!”
      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狰搞不好真会吃了邙山君。
      此时酸痛已变成了火烧般的剧痛,通天教主的力气仿佛刹那间被卸去,他一下子蜷倒在地上,浑身的肌肉开始剧烈的痉挛起来。
      人劳累过度的时候,肢体就会不由自主地抽搐。有过经历的人都知道,那滋味绝不好受,必须停下动作休息。然而远在邙山的朱华又怎会停手,此刻通天教主的感觉,就像是已经累到极致,却还要被迫奔跑一般。
      敖灵着了慌,抱住他的身子,哽道:“道人,你这是怎么了?你、你不要吓我啊……”
      通天教主一句话也说不出,连呼吸都已经停止。
      他的脖颈用力的后仰,喉结不住的滑动,显然是极度的痛苦。脸色白中透青,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哼。额头大滴的汗珠不断滚落,不到半柱香时间,通天教主浑身就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
      朱华,你还不停止么……
      无论谁胜谁负,都是一场骨肉相残。朱华,适可而止吧……
      他的身体突然剧烈地一震,再也难以抑制地发出痛苦的□□。他一边抽搐着一边满地翻滚,整个身体扭曲的骇人。
      敖灵早已吓得涕泪连连,她不顾通天教主的嘱咐,冲出去叫水火童子了。

      河面的波涛突然变得细碎起来,从水底发出持续地嗡鸣。并没有什么奇观壮景,只是河面上飘起了一具具水族的尸体。
      渐渐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布满河面,被持续不断冲到下游。渐渐地……多的让人惊恐。
      朱华冰冷的视线,越过滔滔大河,与敖顺对视。
      敖顺的心一震,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眼期待,怯生生地唤自己“父亲”的孩子了。朱华的眼中,只有仇恨与挑衅。
      敖顺眉宇一轩,突然一掌推来。
      黄河竟被他生生劈开一条路,侥幸未死的虾兵蟹将纷纷逃窜上岸。河床底,一颗明珠不住散发着耀眼白芒,随着白芒的扩散,发出持续的嗡鸣。
      “父王,这是什么东西?”敖英惊诧地问。
      敖顺的脸色愈发阴沉,“是日月珠,可以吸走魂魄。”
      他突然运功,欲将日月珠吸引过来。朱华见状亦念起咒语,那明珠便悬在半空中,左右摇摆。
      碧游宫中通天教主浑身的痉挛突然停止,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难以忍受的酥麻,如同数万只蝼蚁在啃噬,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跳痛,然而他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咬着牙仰面躺着承受,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知道朱华要对付敖顺的大军,必定会利用黄河天险。他将日月珠托白狐主交给朱华亦是这个用意。只是他没料到,朱华的手段如此毒辣,摄走了数千水族的魂魄还不肯收手。若不是敖顺做法阻止,通天教主今日怕是要被耗竭而死。
      黄河之上,日月珠顺从了朱华的咒语,被他收入袖中。
      他对面色乌黑的敖顺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敖顺剩下的水军都上了南岸,才发现河中停泊的草船里根本没有伏兵,岸上的弓箭手也早已撤走。敖顺带领大军直奔邙山桃花观杀去。
      一路上并未碰到山妖阻拦,敖英道:“父王,那妖孽是不是逃到别处去了?”
      说话时,军队已行至一处峡谷前。
      敖顺虽不了解朱华,但却了解他的母亲朱晶。那母赤练蛇性子决绝,宁愿鱼死网破也绝不屈服。若是她的儿子,怕也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水族并不熟悉陆战,更不善利用山中地势。然而敖顺毕竟也是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将,他停在峡谷前,抬首左右察看。
      峡谷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野鹜飞鸣。正如敖英所说,仿佛山妖们全都跑光了。
      敖顺觉得眼皮隐隐跳动,这种感觉他过去也曾有过。多年前,朱晶一掌打在他那已身怀六甲的王妃胸口的前一瞬时,他的眼皮也这样跳过。
      他的心头刚晃过犹豫的念头,就突然听得军队后方一阵厮杀声,竟是山妖从后袭来。敖顺回首一望,只见后面烟尘四起,雷鼓大震,似有万人追赶。
      如此气势,惊得人马骚动,无心应战,本能地朝前跑去。
      敖顺心中突然闪过一道红光,他大吼:“不要进峡谷!”
      邙山人马不过一千,如何能有这般声势?不过是朱华令小妖们扬尘擂鼓,虚张声势。前方的军马不知后方敌情,而后方的战马又受了惊一个劲儿往前窜,待敖顺下令阻止,为时已晚,整个大军想刹也刹不住了。
      此时多一半的人马都被赶进了峡谷中。只见狭窄的山路两侧,山壁陡峭,阴风阵阵。
      须臾间,两边高地上巨石如雨纷纷砸落,无数箭弩齐发。虾兵蟹将们被砸得呼天抢地,脑浆迸裂。
      邙山多峡谷,而峡谷最适伏兵。
      此时后方兵马瘀阻,两侧又遭偷袭。敖顺无奈,只得率军尽快冲出这峡谷。
      邙山君坐在高地的太师椅上,火红的长袍随风狂舞,如同一面血染的旗帜。手中的描金乌骨折扇缓缓摇动,薄唇轻抿,长睫微垂,静静地观看着峡谷中的一派惨烈。
      天下最毒的莫过于赤练蛇,它们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数万年传承的天性,透过碧绿的眼瞳,如刀一般刺痛人心。
      敖顺已冲到了峡谷尽头,邙山君把手伸向身后的朱卯。朱卯将弓箭递到他手上。
      朱华站起身,挽满弓,锐利的箭头,对准了犹在敦促部下快走的北海龙王。
      这个男人,该死。
      忽然听得峡谷前方又是一阵擂鼓,数百只狐精堵住了前路。这一下敖顺前后受敌,竟无法突围。
      白小三还是来了,真是不听话。朱华心里嗔怪,冷酷的薄唇却露出一抹暖意。
      他放下了弓箭,又懒散地坐回太师椅上。比起一箭射死他,朱华更喜欢看敖顺这条老龙承受丧子之痛,战败之辱。
      ——好狠的毒蛇。
      白狐主修道之人,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看得他有些惊心。他与朱华初次相识时,朱华只是个无父无母的落魄少年。他们兄弟七人在师父的洞府里修行,日子过得平淡却安生。后来,朱华私自下山,就再也没回来。再后来白狐主也下了山,偶然间又遇到朱华,那时他对人已经冷漠了许多。之后听闻他率众去北海闹事,被北海打死了好几个兄弟,只有他与族弟朱卯两人回来。那一次以后,朱华就对白狐主说,他若不杀光北海龙族,就死无葬身之地。
      把那柔弱的少年,逼成了如今这般恶毒模样,单这一条,他白狐主就饶不了敖顺。
      若是敖顺死了,朱华他,会不会恢复原本的样子呢?白狐主叹息着。
      身边的水族一个个倒下,敖顺也感到体力不支。他已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蛟精,看到了他嘲弄的眼神。
      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和挫败啃噬着他的心。
      这个妖孽!这个妖孽!这个妖孽!
      他把剑一横,向朱华做了个邀战的姿势。
      朱华眼睛眯起,翘起嘴角,手中的乌骨折扇刹那间变回八丈长的点钢矛,他遽然跳下。
      一片兵荒马乱中,二人默默对峙着。
      朱华就如同一条蛇,贪婪的盯着猎物,吐着危险的信子。他已沉不住气,飞身杀去。
      好一场父子恶战,蛇矛与宝剑相击,发出一声声激越的鸣响。朱华的长矛直捣敖顺的护心镜,敖顺堪堪避开,却继而挥剑削向朱华的脖颈。朱华旋身躲过,借机踢向敖顺的膝盖。此时敖顺招未用老,回抽宝剑,挡住了朱华这一脚。
      朱华祭出了日月珠,朝敖顺砸去。这日月珠有追魂噬魄的功能,敖顺也知道这宝珠的厉害。他心里一慌,连忙后撤,而日月珠却紧追而来。
      正在这关头,忽见西边天空瑞云四聚,祥光耀眼,一道人踏千瓣金莲而来。
      只见他衣袖一挥,日月珠竟就被他收入了袖中。
      朱华虽不识得这道人,但见他收去日月珠,竟轻松如囊中取物,心下明白是高人到来。然而还未由他多想,道人就朝他抛下一副卷轴。
      朱华只觉这卷轴落下时竟大如天穹,铺天盖地而来。
      短短一瞬,朱华就从众人眼前消失。而那卷轴又重新卷起,被道人收入怀中。
      峡谷中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之时,那道人已翩然离去了。

      道人离了邙山,驾云朝西而去。越往西走,越能感到扑面而来的寒意。眼前流云如海,亘古的山脉仿佛沉睡的巨龙静卧在云海之上。
      巍巍昆仑。
      道人望见了玉虚宫金顶,悄悄按下云头。他口中念念有词,隐去身形,飘然而入。此时玉虚宫中,以昆仑十二仙为首的三代阐教弟子俱等候在大殿中。
      道人的目光扫过这些弟子,微微一笑,径入后殿。
      后殿的蒲团上一个身姿清逸的白发道人盘膝而坐,正是这道人的肉身。他元神一归位,白发道人便睁开眼睛。
      一旁焦急侍立的白鹤童子一见道人睁眼,连忙道:“师尊!你总算回来了!今日正是十旬开筵阐道的第一日,众位师伯师兄在前殿候了多时了!”
      元始天尊悠然道:“不急,让他们磨磨性子。”
      白鹤童子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是不急,可你那十二个徒弟我怎么惹得起……
      白鹤童子眼尖,瞅见了他放在一旁的卷轴,不由惊道:“师尊,这莫不是山河社稷图?”
      “正是。”元始天尊道。
      “师尊,你方才到底是去了哪里?居然带上了山河社稷图这样的宝物!”
      “我去了趟邙山,把那个叫朱华的蛟精拿图卷来了。”道人得意道。
      白鹤童子只觉脊背窜上一股凉意,小心翼翼问:“我听说……通天教主似乎和那蛟精颇有交情……”
      元始天尊道:“确实如此。”
      白鹤童子欲哭无泪,捂面道:“师尊啊,我们好不容易过了两千年安生日子,那通天教主在碧游宫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又去撩拨他干嘛?他若知道你抓了蛟精,一定会拿青萍剑劈了玉虚宫的!”
      元始天尊望天道:“没办法,我只想到这个法子才能把我那师弟请来。他若真劈了玉虚宫……”
      “你要如何?”白鹤童子黑着脸问。
      “大不了我们就搬到他的碧游宫去住。”元始天尊十分淡定地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的留言(*^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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