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云]刺青》方拾之

5、第 5 章

　　“在中哥！大事件！”
　　电话里的海豚音至少飚到HighC，金在中皱了皱眉，按下免提键，开始飞快的整理行装：
　　“讲。”
　　“你先开门。”
　　额上挂下一帘黑线，金在中挂掉电话，起身去开门。
　　“早上好在中哥~”
　　上扬的尾音听起来雀跃无比，声音的主人一闪身溜进屋子，径直走进餐厅放下早餐摆放碗筷，动作灵巧且迅捷，轻车熟路到好像他不是客人而是这个小公寓原本的主人。
　　看完他的一系列动作，金在中不由好笑：
　　“三天没见，脚底抹油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主宾倒置的人笑得灿烂：
　　“谬赞，谬赞。”
　　睨他一眼，金在中继续整理衣服：
　　“说吧，什么大事？”
　　“还记得那个奸淫掳掠无恶不做的二世祖金昶旭么？”
　　听到这个名字心底便升起阵阵厌恶，金在中皱眉：
　　“他怎么了？”
　　摆放好餐具，金俊秀坐下来准备用餐：
　　“他死了！”
　　整理衣服的手一滞：
　　“死了？”
　　“今早天平山警方接到报案，在天平山东麓发现烧毁的吉普车一辆，车内有两具成年男性焦尸，死亡均已超过三天，其中一具尸体属于Connon Pub的头牌Ian，另一具就是金昶旭。”
　　“死亡原因？”
　　洗了手，金在中也坐下来。
　　“十五厘米长的特制牛毛针，一针，穿喉。”
　　啜饮下一大口热牛奶，咽下去之后金俊秀又把牛奶杯拿到眼前翻来覆去的看，最后瘪着嘴把杯子推开，“初步断定，情杀。”
　　“假设凶手是Ian，”
　　手上沾了水，金在中随意在桌上画了一个圈，指着水圈，
　　“他先杀了人而后自杀，那么，作案动机呢？”
　　“他们从前就是相好，只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心，加上Ian有精神分裂病史，一时冲动狠下杀手也不足为奇。”
　　金俊秀吃着东西，口里囫囵不明。
　　“好吧，假设这个猜测成立。”
　　金在中擦去水圈：
　　“爱一个人真的可以爱到恨不得亲手了结对方性命的程度？”
　　桌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并不抬头，咕哝道：
　　“对于金昶旭这样的社会蠹虫意外横死这件事，难道不应该拍手称快么？怎么在中哥你反而有些替他惋惜的样子，他那时候几乎对你……”
　　“俊秀，”
　　金在中厉色，
　　“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对我或者对其他人，他首先是人，拥有不可侵犯的生命财产。我们无权判定一个人的生死，更无权剥夺他人的生命。”
　　他无奈叹气，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感情太过可怕，理智上不太愿意相信而已。”
　　“不管你相不相信，”
　　金俊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闷，
　　“金副厅长是肯定不信，尽管他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了消息，但并不代表他准备息事宁人，接下来有你头疼的差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金俊秀恨声咕哝：
　　“懒得管你。”
　　揉乱眼前一脸不悦的人本就被抓乱的头发，金在中淡淡的笑：
　　“走吧，带我去现场看看。”

　　爱一个人可以爱到何种程度？
　　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重新疏理一遍，得出他早已知晓的结论，金钟云觉得可怕。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抬头看见曺圭贤正在向他走来，与他视线相接的一瞬金钟云脑中闪过不下千百种念头，最终却只剩了一个疑惑：
　　这个人，为什么明明狠辣、残忍的无可救药，却竟然看起来如此干净纯粹，甚至，那一双圆亮清透的眼瞳，没有情绪的时刻，看上去也仿佛总流露出不谙世事的孩子气的天真。
　　“我该以什么样的词句来形容你？”
　　他这一句问的突兀，然而曺圭贤不假思索便回道：
　　“你看到的我就是最真实的我。”
　　那是什么样子？
　　一个嗜血的屠夫、毒枭、走私犯？
　　可事实上他看起来俊美、优雅、温润端方，十足像是童话里乘着七彩祥云的白马王子。
　　我看到了什么？
　　看不透，猜不穿。
　　金钟云心底连连摇头。
　　不，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猜到了你不会放过他，却没有想过原来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
　　目光瞬间变幻了一下，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情绪一闪而逝：
　　“你只问目的，却不管用意么？”
　　“用意？”
　　金钟云冷哼：
　　“好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神色骤冷，曺圭贤却也不反驳，只定定看住他，声音像是凝了一层冰雪：
　　“我凭什么？”
　　“凭什么？”
　　愤怒与恼恨交织，掺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种种极端情绪汇集到一起，怒上更怒，恨上加恨，金钟云反而笑出声来：
　　“凭什么？你不过就是仗着他喜欢你！”
　　——喜欢到即便让他出卖□□与灵魂他也无悔无怨。
　　——喜欢到即便让他赴死他也甘之如贻。
　　“那么你呢？”
　　曺圭贤神色未改，他仍一瞬不瞬的将他锁定在自己眼瞳之内，目光如炬，灼灼燃烧着焰火：
　　“你现在可以站在这里，说着这些任性的话，你凭的又是什么？”
　　心下一颤，金钟云愣愣看着正向他步步紧逼的人，一时竟忘记了心底的愤怒。
　　“你任性，恶意曲解我的好意，千方百计惹怒我，甚至肆无忌惮的伤害，你凭的是什么？”
　　直至把他逼退到墙角退无可退，曺圭贤才一字一顿道：
　　“你也不过，就是倚仗我爱你。”
　　幽深冷寂的眸子里是刻骨的恨，却又极尽深情。
　　那样炽烈的感情不是他第一次见，却每一次都被深深震骇。
　　止不住的心酸，也心疼到无以复加，可，毁家灭门，滥杀无辜，每一具白骨每一滴鲜血都在提醒他，这个人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他早该，亲手了结他的性命，以告慰那些逝去的亡灵。
　　他不该与他还有牵连。
　　可偏偏，爱亦是恨亦是，千丝万缕都是牵连。
　　斩不断，逃不开。
　　谁比谁更残忍？
　　带着凉意的手抚上他的额头，一个激灵，金钟云返回神来，面前人依旧还是那样执着而热切的目光，他的眼睛是深黛入墨的琉璃色，灯光下隐隐泛出一点蓝光，似能将人的魂魄也吸附进去。
　　纤白修长的手指轻且缓的描绘着他的轮廓，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是倾不尽的缱绻温柔。
　　这是我迷恋的人啊。
　　金钟云心下喟叹。
　　却也是不得不杀之人。
　　那么爱，那么恨。
　　拇指轻抚过微带些肉感的唇角，曺圭贤放松禁锢，温润醉人的眸子里忽而升起一股绝决，绝决，也坚定的无与伦比：
　　“总归是恨我，索性，就一直恨着吧。”
　　他俯身，即将呼吸相贴时停了一霎，转而附到他耳边去，温热的唇沿耳廓游走，轻语：
　　“我等你，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