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新人 ...
-
日子平静过一日。
凌波半躺在摇椅里,倾听花落的声音。
天气一日凉过一日,秋天款款而至。
百花全都凋零了,花瓣在哭泣过后,依依不舍的由西风牵引着脱离了已经衰老到承受不住它们重量的茎,在阳光的光怪陆离中,在西风温柔的臂弯里,婆娑起舞,然后筋疲力尽,重新依偎在根旁沉沉睡去。
来年,它们还会苏醒在年轻的茎上,美丽的对着阳光微笑,接受轻风细雨的爱抚亲吻。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宫里似乎又多出了一些人,是新选进宫的秀女,阳光般明媚的姑娘们或憧憬或惊慌,都被领入宫中,穿梭在各个行宫里。
苗霞染在不开心。
她怎么可能会开心啊。东方的天元国送来了他们的公主成为玉清泉的妃子,玉清泉拒绝不了,玉朝在众国之中兵力最为薄弱,他只能以和亲的方式寻求暂时的和平。
秀女们在宫里穿梭,苗霞染没放在心上,因为玉清泉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唯独那个公主,和凌波一样,用强大的背景硬是分去了玉清泉的注意力。
更何况,那是个连半点瑕疵都挑不出的完美公主。
她有着比鲜花更姣好的容颜,有着比柳枝更柔软的身体,端庄、娴静,那排长长的睫毛下闪动着的美丽眼瞳不经意的流露出她鹿一般轻巧的智慧的光。
连玉清泉都用着赞叹的目光打量她,流连在她的寝宫中看她舞动柔软的腰肢,倾听她夜莺般动听的歌声。
“皇上又去舒妃那儿了!”粗鲁的推开凌波寝宫的门,凌波的淡然让苗霞染更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他在那儿已经呆了多少天了?”
“多少天?”凌波侧身,敷衍似的问。
“六天!”苗霞染苦恼的抓抓头发,在凌波面前踱来踱去,“整整六天了啊!”
下了朝,连照面都不打,就直奔舒妃那儿,只让太监传个话,说他暂时不来了。
男人皆是这般喜新厌旧吗?
“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凌波带点恶意的轻笑,“方才一年,皇后便成了旧人了么?”
“闭嘴!”苗霞染用轻吼来掩饰自己的忐忑,“跟你来诉苦是我做过的最错的事!”
“是吗?”凌波不以为意的继续依偎在摇椅中,“我还以为你做过的最错的事是爱上一个轻薄儿呢。”
“他才不是呢!”不服气的顶道,苗霞染用力吸了一下酸酸的鼻子。
凌波侧身,在心里责备自己面上浮现的笑意。
不能笑,怎么可以这般嘲笑别人呢?
“皇后,”被苗霞染踱的心烦,凌波索性离开摇椅硬拉着苗霞染坐下,“你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人吗?”
“皇上啊。”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苗霞染坐的浑身不自在。
“是啊,是皇上。”凌波托腮坐在窗边眺望庭院淡水池底轻轻浮动的水藻,“一个皇帝,他不需要对任何人忠诚,全国的女人都是他的,他乐意去谁那儿就去谁那儿,你虽贵为皇后,却不能干涉皇上任何一件事。”
“谁让,你嫁的是皇上呢。”微笑着叹息,世事真是奇妙,原本该称作情敌的两个人,却像朋友一样在这微温的午后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这种感觉真是奇特。
“可是,”苗霞染甚觉委屈,“他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会连爱情最基本的忠诚都没有呢?”
“我说过了,”凌波掀开竹帘走到庭院中,“他不需要对任何人忠诚,包括你。”
风中,花雨纷飞,柔软的花瓣迎面而来。带着香气四溢的身体轻触凌波白玉凝脂的肌肤。
“为什么呀!”苗霞染幽怨的神情一如这宫里所有的女人。
凌波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惹得苗霞染怒目相向。
莲步轻移,凌波偎在墙边,手指在墙上挂着装饰用的宝剑上游走,牵引着苗霞染紧张的神经。
娇笑声溢出唇瓣,凌波“铿”的拔出锋利的剑身,指向愕然的苗霞染。
“干……干嘛!”害怕的后退了两步,苗霞染抿紧了双唇。
“皇后,”凌波反手将剑柄递到苗霞染面前,“拿着,去同你的敌人战斗,夺回你曾经拥有的一切吧。”
苗霞染边摇头边后退,直至没有退路,才挥出一掌击落凌波手中的剑:
“我不……我不敢!”
凌波惋惜的笑笑,凑近苗霞染颊旁轻道:
“连夺取的勇气都没有,你注定只能守护直至心碎。”
“不!”苗霞染无法忍受的推开她,美目圆瞪,“你怎么会这么想?”
“似乎,”凌波笑得有些牵强,“我注定是噬血的巴图人。”
她没学过什么叫忍让,没学过什么叫守候,她只懂得掠夺与被守候,等到什么都失去了,才知道惋惜自己什么都不会,只能等待。
苗霞染怔了片刻,忽然弯腰捡起宝剑就朝外冲,凌波慌忙拦下她。
“你做不来的。”笑着夺下宝剑,凌波安慰似的轻拍苗霞染的头,“你又不是巴图人。”
傻傻的女子,难怪会被滴水不漏的保护起来,因为她总会冲动的听从别人的建议。
“那该怎么办啊?”苗霞染终于忍不住伏在凌波肩上哭了起来,“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凌波措手不及的任她弄湿自己心爱的衣服。
“人家那么急的来找你商量,你却总是笑得人家心里毛毛的,”苗霞染一边抽泣一边抱怨,“就算不是你喜欢的人,好歹也是你的丈夫吧,怎么被别的女人抢走了你一点也不急啊?”
“急?”凌波青葱般的手指掩住因大笑而显得不文雅的嘴,“要急也是跟你急啊,皇上才在舒妃那儿待了六天,在你那儿可是待了一年啊。”
说不定,还会继续待下去,因为只有在苗霞染身边,玉清泉才像个普通的男人那样,无拘无束的抚平自己的孤独。
“啊--”苗霞染抓狂的尖叫了起来,凌波慌忙掩住双耳。
“讨厌,讨厌,讨厌!”叫够了之后,苗霞染一点形象都不顾的又跳又叫,“你们都讨厌死了!”
“怎么办啊?”刚才还在跳脚,下一秒,苗霞染已经用可怜巴巴的神色望着凌波,乞求的眼神让凌波险些想递根肉骨头给她好安慰她一下。
可惜的是,她要的不是肉骨头。
“去抢啊。”闲散的重新坐回摇椅上,凌波觉得很头痛。
“不行,”苗霞染无奈的摊手,“万一皇上因此讨厌我了怎么办?”
“那就等着呗。”用肘撑着摇椅扶手,凌波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苗霞染又烦躁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凌波紧闭双唇,索性不去理她,兀自一个人悠闲自得的摇晃着。
摇椅的咯吱声引得苗霞染险些崩溃。
“你烦不烦啊,一年到头在它上面咯吱来咯吱去的,听着就难受。”
耍赖的拖住摇椅,强制凌波停止晃动。
“我用不着心烦皇上又待在哪个妃子寝宫里,也用不着想怎样做才能挽回他的心,成日闲闲无事,我不在这儿打发时间,又该怎么办呢?”
装作很苦闷的样子,凌波一面叹气,一面偷偷用眼角扫着脸色越来越红的苗霞染。
开始喜欢逗她生气,然后看她跳脚的样子,那时,凌波会觉得很有趣,可能也因为苗霞染本身就是个很有趣的人。
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太过于在乎一个人,凌波惧怕自己会在乎到不惜伤害对方也要强留他在身边。
总是这样霸道。
“呜--”苗霞染恼的眼圈又红了,“你欺负我!”
凌波撩起宽大的衣袖打了个呵欠,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得了吧,快回你自己的寝宫去,说不定皇上已经去了。”
“怎么可能!”苗霞染边否认,便紧张的朝自己寝宫的方向望去。
“快走啦!”凌波再度不耐烦地挥挥手。
苗霞染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下定决心,摆驾回宫。
苗霞染的身影还没消失在门口,凌波忽然轻道:
“喂。”
莫名其妙的回头,苗霞染此时归心似箭。
“没什么。”奇怪的一笑,凌波阖上双目。
苗霞染无所谓的耸耸肩,快步走向自己的寝宫。
因为有你,所以我才没有总陷在自哀自艾的情绪里。
凌波在心里说道,面上亦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