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黄黑]盲点》夜疯蝉

21、21.等你

　　临近期末的时候，有位著名心理学教授来校开讲座，好多学生都跑去听，将礼堂挤得满满当当的，连墙角都站满了人。而黑子就是他们其中一员。

　　这次讲座的主题是情感，教授简单剖析了一番，就谈到了友情，亲情，与爱情各自的特征，而当问起喜欢与爱的区别时，台下就开始了热烈的讨论，众说纷纭，各抒己见。有个胆大的男生插了句那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爱呢？结果马上就有捣乱的接了句是基情，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不料这位教授倒是饶有兴致地接过这个话题，聊起了同性之爱。他认为这种现象分为两类，一类是只对同性产生爱慕之情，也就是俗称的同性恋；另一类则是性取向正常的普通人，机缘巧合地对某个特定的人产生了超越友谊的感情，而那个人又恰好是同性，所以这种感情只因特定的人激发，而与性别无关。不过有些时候这也不太好区分，甚至连同性之间友情与爱情的界定也是比较模糊的。

　　接着教授就举了几个案例，阐述了一些自己的观点以及爱情三要素什么的。黑子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就走了神。

　　刚才教授详细解释那“某个特定的人”时，他竟下意识地就对号入座了。在朋友中最为特殊，在孤独时最为依赖，在见不到时最为想念——几乎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了黄濑凉太这个名字。当发现这一点时，黑子着实是吓了一跳。

　　那么，这到底算哪一种呢？

　　友情，亲情，爱情。黑子总觉得，从教授刚才的描述中看来似乎全都不太像的样子。自己对于黄濑君的那种心情，似乎没有友情那么轻松，也没有亲情那么无私，更没有爱情那么浓烈，他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是忽然觉得，那的确是特别的。

　　那么黄濑君常说的喜欢，又是哪一种呢？

　　他忽然想到了那张印满了字迹的信纸，想到了自己的讶异，也想到了那一瞬间曾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可能。

　　好像……有些想不明白了呢。

　　那场讲座过后学校里就正式迎来了毕业季，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拍照留念的人，一波又一波的聚会狂欢都开到了操场上，闹腾了好一阵后才终于消停下来。大家相互道别，收拾起行李，纷纷踏上了归程。

　　黑子还有一年才毕业，身边也没什么离别的氛围，倒是有个一起在图书馆兼职过的学长曾对自己诸多照顾，所以在听说学长要走时就与几个同学一起去了机场送他。

　　学长毕业后是打算出国深造，今后也就不太有机会见面了，大伙七嘴八舌地说着祝福的话，免不了几句叮咛，结果还被学长调侃说像是嫁女儿的老妈妈，引来一片笑骂。黑子望着那被围在中间的人，心想黄濑君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每个人都站在这里目送他走远，进安检，最后消失在过道尽头。只惟独他一人缺席。

　　又或许黄濑君那时候刚好碰上了一群粉丝，在签名簿的簇拥下堪堪走过去，就像那个人一样。对，一面风度翩翩地笑着，一面奋笔疾书，还不忘偶尔面向镜头摆好合影的Pose。完美的一个人气偶像，在自己面前时却幼稚得像孩子……

　　等等。

　　那个人……和黄濑君也太像了一点……微笑的侧脸，说话的神态，还有习惯性的站姿……不，不是像。

　　那不就是黄濑君吗？

　　黑子第一反应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使劲眨了眨眼睛后，那个人却依然站在那里，真真切切。

　　又是梦？

　　还没等他再做些什么，那个人忽然就回过了头来，四目相接的那一瞬，时间仿佛有几秒的停滞。

　　真的是黄濑君。

　　他看到那个人唇线动了动，似乎是念了句小黑子，神色有些奇怪地变幻一阵，终于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这时候黑子才终于看清，黄濑穿的是一身机长制服，手里还拖着个旅行箱，刚下飞机的样子。

　　当黄濑终于在他面前站定后，两人有好一阵都没说话。

　　“小黑子……”最后依然是黄濑打破了沉默，“好久不见。”

　　他就这么看着他，笑得很淡。

　　“黄濑君，怎么……”黑子轻声开口，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抱歉。”黄濑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这次比较仓促，没有提前和小黑子说。”

　　仓促……么。

　　黑子看着对面的人沉默片刻，有什么话正想问出口，却听到了不远处有人在叫黄濑的名字，转头望过去，是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拎着个大箱子，似乎在等他。

　　“啊，那个……”黄濑的面色迟疑了下，最后才道，“小黑子，我得去工作了。等我空下来以后一定联系你。”

　　“嗯。”黑子点了点头，然后就看着他转身，急急赶回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了通道尽头。

　　这一番对话，短得不似真实。

　　黑子知道黄濑在见习时偶尔会跟着飞上几趟，一直都以为只是短途，却没想竟会飞到了这里，直接就站在了自己面前。再过一会，他大概就又要上飞机了吧。也不知是要去往哪个地方？

　　这时同学们已经打算回去，难得有人发现少了个人，就在站那边挥手叫他。黑子转过身，又看了眼大厅通道，这才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在讨论毕业的事，想着一年后的这个时候也将轮到自己了，就都开始感慨起来。黑子没有参与谈话，只一个人走在队伍最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没想到三年后的第一次会面，竟是这么个状况。虽然知道时间仓促，但总还是觉得当时的气氛有些奇怪，简直就像是隔着层什么东西一般，很不自在。

　　就这么又分别了么？

　　总觉得好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这样一走之后，又会很久不见了吗？

　　那么下一次见面，是不是也会一样短暂？

　　在那短暂的几分钟里，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黑子觉得脑子里有些乱，黄濑在通道里走远的身影不停地浮现出来，搅得心底空落落的。他没来由地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话唠的黄濑，粘人的黄濑，敢和藏獒打架的黄濑，在电话那头唱歌给他听的黄濑，半夜里接到电话就第一时间赶来的黄濑，不顾后果溜回来陪他过生日，在游戏厅里十项全能的黄濑，还有带他看了生命里第一场，也是最美的一场日出的黄濑……

　　忽然间，他的脚步停下了。

　　“To see a sunrise, with someone you love.”

　　他想起了那张杂志照片下的寄语，也想起了那之后的人物访谈里，黄濑曾说过的那句话。

　　“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小黑子，我喜欢你。

　　起风了，有玩耍的小孩从身边跑过，带着嬉闹声很快远去。同学们已经走得很远，而掉队的黑子此时却忽然转过身，折返了回去。

　　他走得很快，越来越快，最后就干脆变成了跑。

　　周围的景物迅速倒退，变作模糊的影子。他飞快地从刚才那群小孩身边掠过，一路朝前跑，恨不能立马长出翅膀飞回去。迎头冷风呼呼地拍在面颊，擦过耳畔，将头发撩得一片凌乱，他满眼都只看得到远处的机场，心下拼命地祈祷能够赶上。

　　黑子冲回机场的时候刚好有架飞机升空，他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望向在蓝天中渐渐变小的飞机，过了好一阵才收回视线，然后就看到了外面栏杆上坐着的人。

　　黑子刚到的时候黄濑正看着天空发呆，察觉到有人走近后，就第一时间转过了脸来。

　　然后，他就笑了。

　　不知是那日的阳光太过明媚，还是阳光下的黄濑君太过耀眼，总之在那一瞬，黑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黄濑君……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走到近前的时候气息还有些喘，胸膛因粗重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心跳得像要撞出来。

　　“黄濑君……”

　　他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呼吸，看向那双明亮的眼睛，轻声道。

　　“我很想你。”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说的话。不是好久不见，不是你好吗，不是黄濑君你怎么在这里，更不是黄濑君你什么时候回来，而是——我想你。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喜欢，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但我真的很想你，非常非常地想你……”

　　这世上有些事，并不需要头脑清醒、条理分明地做；有些话，也并不用声情并茂、严丝合缝地讲；有些情感，更不需要过多的分辨与剖析。喜欢，思念，牵挂……被这千丝万缕情愫所系的那么一个人，终究是特别的。

　　“所以……黄濑君，”

　　他说。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那时的黑子没能来得及看清黄濑的神情，因为下一秒，身体就已被对方拥入了怀里。

　　“小黑子，”熟悉的嗓音扑在耳边，温柔得像要化开，“我等你好久了。”

　　他搂着他，搂得好紧好紧，却一点都不会觉得难受。他们就这样相拥在冬日的阳光下，遗忘了全世界。

　　……

　　故事讲完了，而生活还一直在继续。“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并不是什么结束语，而是重要的开场白，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次的精彩会是怎样。生活中总是有着太多的不可知，太多的不可预料。

　　比如黄濑所说的工作并不是跟航班，而是恰好应邀拍机长造型的兼职模特。

　　比如他最终还是放弃了那家公司，在试用期满后第一时间就回了国。

　　又比如他一早就打算好，这次回来也该迈出那一步了，结果却不想这么快就见了面，毫无准备的他忽然就乱了方寸。

　　这世上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偶然与巧合，也并没有那么多的人可以错过。

　　黄濑凉太在等着黑子哲也，始终，一直。

　　`

　　许多年以后的某一天，黄濑曾这样问过黑子。

　　“呐，我是从什么时候……进到小黑子的这里来的呢？”

　　他环着手臂，掌心贴在对方心脏的位置。而怀里的人却只是很浅地笑着，什么也没说。

　　`

　　很早以前就在了吧。

　　很早，很早……

　　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

　　The End.
　　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人。